第二十八章 真情难得
看见那些绿色的眼睛，老狼突然感到心头浮上一丝暖意。
若非它们，自己怕是早被那些个“故人”给烧成了焦炭。
试想：一个醉酒之人，熟睡之时，突然之间陷身火海，哪怕武功盖世，这般情况，如何逃出生天？
五百两银子，买来一场杀身之祸，几斤干肉一包烧饼，却换来一段救命恩情。唯一不同的是，拿了银子的，是一群有胳膊有腿的人，一帮旧日相识的“故人”；吃了干粮的，却是狗，一群流浪在荒野废墟间的野狗。
方才突然冒出的无数个火把吓走了这些野狗，或是还惦记着在寒冬里拿馍馍碎肉给它们吃的老狼，这些狗居然没有走远，看着火光熄灭，它们重新赶了回来。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太阳还没有升起，寒意愈发袭人。
王记酒店早就被烧塌了，老狼似乎心有不甘地走到那堆废墟前摸索了几下，突然间，他心中一阵狂喜，在一堵坍塌了一半的土墙下面，他居然摸出了一坛老酒。
这墙塌得真是绝妙，垮一半立一半，刚好搭出一个小小的三角空间，将那坛酒完完整整埋在了里面，烧了半夜的大火没有烧烂坛子烧干酒水，却隔着厚厚的土墙，将酒温得不烫不凉恰到好处。
老狼大喜，他一把拽出酒坛，随手拍碎了封泥，一股酒香直冲口鼻，刹那间，老狼竟感到一阵目眩。
王记酒店墙倒屋塌，当然不适合再坐到里面。他提着酒走到店外，找一个背风的地方靠墙坐下，举起酒坛，猛灌了一大口，瞬间，一股暖流传遍全身，被冻僵的身体一下子柔和了起来，老狼舒服地禁不住伸了个懒腰。
那些野狗一个个不动声色，悄悄跟了上来，在离老狼五步远的地方立住脚，不多时，数十个野狗一个挤着一个，硬生生在老狼面前挤出一面毛茸茸的“狗墙”。
不说这低矮的“墙”能否挡住寒风，但看那厚厚的皮毛，老狼突然觉得身上又流过一阵暖流。
他举起酒坛又灌了几大口，抹抹嘴，放下坛子，满怀感激地望着这些在寒风中发抖的野狗，突然觉得有些歉意。
狗当然不会喝酒，而他现在，手头却只有一坛酒。
然而那些狗好像并不理会老狼的歉意，愈刮愈烈的北风中，野狗们挤得更紧了，透过晨雾，老狼甚至发现，它们的皮毛上，居然结成一层白霜。
“嗒嗒嗒……”一阵马蹄声自天边传来。
老狼抬头一看，一轮红日正爬上山头，洒下万道光芒。
从太阳升起的地方，一匹异常雄壮的红马风驰电掣般奔来，那身影，简直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
果然是它！
看见那个红色的影子，老狼不觉间眼眶湿润了。
那次出了云剑山庄，看着已然被饿得瘦骨嶙峋的红马，老狼着实惭愧不已，一狠心，卸掉它身上的鞍辔，将它赶到一片水草还算丰美的山谷间，也不管红马的心意，硬是将它给放生了。
老狼本来是不愿意骑马的。
他更喜欢自己走路。
因为他本来就长着腿脚。
而腿脚就是用来走路的。
自从无意中救了这马，这匹明摆着被赶出来送死的红马就认准了老狼，无论他走到哪里，红马就像个影子一般跟着他，寸步不离。
甚至在他中毒昏迷的那段时间，这异常忠心的“马兄弟”一直守在门外，直接把一匹高大雄壮的骏马给饿成了骨头架子。
这是何等的忠心？
然而，常年走在江湖的老狼当然知道自个过的日子，那种日子他自己过就够了，无论如何，这般诚心的“兄弟”，老狼当然不愿意它跟着他受苦。
当时放生的时候，老狼为了防止红马继续跟着他，不得已找了一处峡谷，趁红马不备，悄悄施展轻功绝技，从一面足以让马匹望而兴叹的绝壁上逃也似的溜走，本以为可以让红马彻底获得自由，但没想到，过去这么些时日，这忠心的“兄弟”终于还是不顾一切找到了他。
红马到底脚力非凡，不多时，已然跑到了老狼跟前。
过于雄壮的马蹄声，让那些原本替老狼挡风的野狗一阵惊叫，四散而逃。
老狼一丝苦笑，马也好，狗也好，虽然都是畜生，可偏偏就是这些畜生，反而最讲情义。
都是讲情义的畜生，奈何犬马殊途，言语也不尽相同，面对如此天堑，老狼自然无法强求。
那红马却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些，它几步跳到老狼面前，猛地止住脚步，喘着粗气，一颗硕大的脑袋在老狼脸上蹭了又蹭，眼睛中，除了喜悦，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委屈的神色。
老狼拍拍马头，两眼望着前方，不觉发出一声叹息。
一人一马就这样站着，就像荒原上的两座石雕，一动不动、一动不动。
不觉间，太阳升了起来。
一棵枯树恰好挡在阳光面前，铁一般硬、铁一般黑。
晨雾消散，风也停了。
身上有了一丝暖意，肚子却开始叫唤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老狼在听见自己肠胃吼叫的时候，明显听见了红马肚子中也发出一阵怪吼。
看来，它也饿了。
也对，老狼只喝了一坛酒。酒虽是好东西，却只可醉人，不能饱腹。
武功再高，也是凡人，总要吃饭。
而那匹红马为了寻他，怕是有几天也没怎么吃东西了。
它跟老狼一样，都是阳世上的活物，要活着，都需要吃。
老狼抬头看看天空，又看看眼前的废墟，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在怀里摸了一下。
还好，那两张纸都在。
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他的剑，本来就是应该要随身携带的。
有那两张纸，自然吃喝不愁，不过，当然不是在这个废弃的镇子上。
心头寻思着，老狼整了整一直插在腰带上的长剑，拍拍红马的后颈，抬头看看远方，早已做好了打算。
这打算当然很简单，找个市井，提些银两，一人一马先吃饱喝足了再说。
红马显然很满意这样的安排，摇摇脑袋、晃晃鬃毛，已经很默契地站到了老狼的身后。
不经意间，它还底下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老狼的后背。
看得出，它大概也明白老狼不会轻易去骑它，这个动作，无论怎么看，都更像是在撒娇。
老狼默默一笑，心头又滑过一股暖流，轻轻迈出一条腿，整个人一身轻松地就要上路。
然而，只见他刚刚迈出一条腿，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方才因为轻松而显得年轻的面庞一下子变得异常凝重，紧缩的眉头下，一双清澈非凡的眼睛中，闪烁着复杂而沉重的光芒……
若非它们，自己怕是早被那些个“故人”给烧成了焦炭。
试想：一个醉酒之人，熟睡之时，突然之间陷身火海，哪怕武功盖世，这般情况，如何逃出生天？
五百两银子，买来一场杀身之祸，几斤干肉一包烧饼，却换来一段救命恩情。唯一不同的是，拿了银子的，是一群有胳膊有腿的人，一帮旧日相识的“故人”；吃了干粮的，却是狗，一群流浪在荒野废墟间的野狗。
方才突然冒出的无数个火把吓走了这些野狗，或是还惦记着在寒冬里拿馍馍碎肉给它们吃的老狼，这些狗居然没有走远，看着火光熄灭，它们重新赶了回来。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太阳还没有升起，寒意愈发袭人。
王记酒店早就被烧塌了，老狼似乎心有不甘地走到那堆废墟前摸索了几下，突然间，他心中一阵狂喜，在一堵坍塌了一半的土墙下面，他居然摸出了一坛老酒。
这墙塌得真是绝妙，垮一半立一半，刚好搭出一个小小的三角空间，将那坛酒完完整整埋在了里面，烧了半夜的大火没有烧烂坛子烧干酒水，却隔着厚厚的土墙，将酒温得不烫不凉恰到好处。
老狼大喜，他一把拽出酒坛，随手拍碎了封泥，一股酒香直冲口鼻，刹那间，老狼竟感到一阵目眩。
王记酒店墙倒屋塌，当然不适合再坐到里面。他提着酒走到店外，找一个背风的地方靠墙坐下，举起酒坛，猛灌了一大口，瞬间，一股暖流传遍全身，被冻僵的身体一下子柔和了起来，老狼舒服地禁不住伸了个懒腰。
那些野狗一个个不动声色，悄悄跟了上来，在离老狼五步远的地方立住脚，不多时，数十个野狗一个挤着一个，硬生生在老狼面前挤出一面毛茸茸的“狗墙”。
不说这低矮的“墙”能否挡住寒风，但看那厚厚的皮毛，老狼突然觉得身上又流过一阵暖流。
他举起酒坛又灌了几大口，抹抹嘴，放下坛子，满怀感激地望着这些在寒风中发抖的野狗，突然觉得有些歉意。
狗当然不会喝酒，而他现在，手头却只有一坛酒。
然而那些狗好像并不理会老狼的歉意，愈刮愈烈的北风中，野狗们挤得更紧了，透过晨雾，老狼甚至发现，它们的皮毛上，居然结成一层白霜。
“嗒嗒嗒……”一阵马蹄声自天边传来。
老狼抬头一看，一轮红日正爬上山头，洒下万道光芒。
从太阳升起的地方，一匹异常雄壮的红马风驰电掣般奔来，那身影，简直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
果然是它！
看见那个红色的影子，老狼不觉间眼眶湿润了。
那次出了云剑山庄，看着已然被饿得瘦骨嶙峋的红马，老狼着实惭愧不已，一狠心，卸掉它身上的鞍辔，将它赶到一片水草还算丰美的山谷间，也不管红马的心意，硬是将它给放生了。
老狼本来是不愿意骑马的。
他更喜欢自己走路。
因为他本来就长着腿脚。
而腿脚就是用来走路的。
自从无意中救了这马，这匹明摆着被赶出来送死的红马就认准了老狼，无论他走到哪里，红马就像个影子一般跟着他，寸步不离。
甚至在他中毒昏迷的那段时间，这异常忠心的“马兄弟”一直守在门外，直接把一匹高大雄壮的骏马给饿成了骨头架子。
这是何等的忠心？
然而，常年走在江湖的老狼当然知道自个过的日子，那种日子他自己过就够了，无论如何，这般诚心的“兄弟”，老狼当然不愿意它跟着他受苦。
当时放生的时候，老狼为了防止红马继续跟着他，不得已找了一处峡谷，趁红马不备，悄悄施展轻功绝技，从一面足以让马匹望而兴叹的绝壁上逃也似的溜走，本以为可以让红马彻底获得自由，但没想到，过去这么些时日，这忠心的“兄弟”终于还是不顾一切找到了他。
红马到底脚力非凡，不多时，已然跑到了老狼跟前。
过于雄壮的马蹄声，让那些原本替老狼挡风的野狗一阵惊叫，四散而逃。
老狼一丝苦笑，马也好，狗也好，虽然都是畜生，可偏偏就是这些畜生，反而最讲情义。
都是讲情义的畜生，奈何犬马殊途，言语也不尽相同，面对如此天堑，老狼自然无法强求。
那红马却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些，它几步跳到老狼面前，猛地止住脚步，喘着粗气，一颗硕大的脑袋在老狼脸上蹭了又蹭，眼睛中，除了喜悦，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委屈的神色。
老狼拍拍马头，两眼望着前方，不觉发出一声叹息。
一人一马就这样站着，就像荒原上的两座石雕，一动不动、一动不动。
不觉间，太阳升了起来。
一棵枯树恰好挡在阳光面前，铁一般硬、铁一般黑。
晨雾消散，风也停了。
身上有了一丝暖意，肚子却开始叫唤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老狼在听见自己肠胃吼叫的时候，明显听见了红马肚子中也发出一阵怪吼。
看来，它也饿了。
也对，老狼只喝了一坛酒。酒虽是好东西，却只可醉人，不能饱腹。
武功再高，也是凡人，总要吃饭。
而那匹红马为了寻他，怕是有几天也没怎么吃东西了。
它跟老狼一样，都是阳世上的活物，要活着，都需要吃。
老狼抬头看看天空，又看看眼前的废墟，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在怀里摸了一下。
还好，那两张纸都在。
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他的剑，本来就是应该要随身携带的。
有那两张纸，自然吃喝不愁，不过，当然不是在这个废弃的镇子上。
心头寻思着，老狼整了整一直插在腰带上的长剑，拍拍红马的后颈，抬头看看远方，早已做好了打算。
这打算当然很简单，找个市井，提些银两，一人一马先吃饱喝足了再说。
红马显然很满意这样的安排，摇摇脑袋、晃晃鬃毛，已经很默契地站到了老狼的身后。
不经意间，它还底下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老狼的后背。
看得出，它大概也明白老狼不会轻易去骑它，这个动作，无论怎么看，都更像是在撒娇。
老狼默默一笑，心头又滑过一股暖流，轻轻迈出一条腿，整个人一身轻松地就要上路。
然而，只见他刚刚迈出一条腿，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方才因为轻松而显得年轻的面庞一下子变得异常凝重，紧缩的眉头下，一双清澈非凡的眼睛中，闪烁着复杂而沉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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