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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暗流涌动

    两国结亲之事尘埃落定,结果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据说二皇子新晋武英王萧显仁回府后便谢绝了一切往来,理由是要全心陪伴教导二皇孙最后几天,免得去到他国丢了陵宇国的国体。

    而大皇子妃喜出望外之余,又拾起了生疏已久的武事,带着大皇孙约了兰王妃母子出城狩猎,不料乐极生悲用力过猛扭了腰跨,不得不闭门休养,卧床之余还不忘每天为安平公主的嫁妆操碎了心。

    磐石城内,各家各府各种潜藏势力都在静观其变,一份份谍报如雪片般地传到了大陆的各个角落,牵一发而动全身,两国若真能接亲成功,那么势必对整个大陆的局势造成根本性的改变。

    磐石城外,十里长亭。

    赵一鸣一身正服端坐在马车厢内闭目养神,脑中飞快地闪现着在磐石城的一幕幕情景,这是他一向做事的习惯,每件事告一段落他都要在仔细的回忆一遍,务必保证没有任何的纰漏。

    他刚刚在城门口告别了送行的徐子瞻一行众人,今天就要启程回天武国复命了,可以说他这次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圆满,但是他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环顾左右他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身旁的一个精致的锦盒上面,怔怔地盯了许久。

    马车戛然而止,赵一鸣收回思绪,向车外问道:“怎么不走了?”

    片刻后车外响起来随行官员的回复:“禀大人,陵宇国安平公主一行在前面长亭恭候,希望与大人一见。”

    赵一鸣一愣,暗自苦笑了几下,应道:“知道了,让公主稍后,我马上过去。”

    赵一鸣平复了一下心情,目光犹疑了一下,再次停留在了锦盒上片刻,然后整了整衣冠走下了马车。

    安平公主萧婉儿一袭黄衣,身批黄色大氅地站在长亭之内,远望去袅袅的背影甚是清丽。

    她的身边只带了一个侍女,亭子内石桌的托盘上还摆着一壶酒和两支酒杯。

    赵一鸣紧走几步,来到长亭内,用标准的官方礼节拜道:“天武国使臣赵一鸣拜见安平公主殿下。”

    萧婉儿身躯微微一颤,慢慢转过身来,一双俏目紧盯着他,冷冷地道:“赵……使臣真是客气了,我可不敢受你的大礼,你快免礼吧。”

    赵一鸣直起身来一言不发,将头上的官帽摘下放在旁边的石凳上,一扯腰带将身上的官服解下整齐地叠好和官帽放在一起,最后甚至一抬脚将官靴也脱了下来放在了一旁。

    萧婉儿有些愕然,道:“你这是……”

    赵一鸣赤着脚一身素服“扑通”一声跪倒在萧婉儿面前,“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小子赵一鸣叩拜小姐玉容金身!”

    萧婉儿一愣,马上明白了赵一鸣的用意,急道:“你……你不要这样,快起来快起来……”

    赵一鸣眼中含泪,接着又是“咚咚咚”三个响头,哽咽道:“赵一鸣代内子墨氏楚楚给小姐叩拜小姐,祝愿小姐福寿康宁,平安吉祥!”

    “快起来,你不要这样,快起来啊!”萧婉儿上前想去搀扶他,鼻子一酸,眼泪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赵一鸣代两个犬子赵氏怀恩和赵氏怀义给小姐叩头了,没有小姐就不可能有两个犬子,我代他们叩拜您的大恩大德!”

    赵一鸣说着又是“咚咚咚”三个响头,九个响头叩罢他的额头上已经血渍斑斑。

    萧婉儿双手相搀,终于把他扶了起来,又从侍女手中拿过锦帕塞给他,哽咽道:“你别这样,是我错怪你了,你和楚楚的心意我都明白的。”

    赵一鸣擦了擦眼泪,苦笑道:“小姐,一别七载,我本应该早就来看您的,可是两国时局微妙,我不得不从大局着想,实在是身不由己,请小姐原谅我的薄情寡义,我实在是无颜再见您啊。”

    “这怎能怪你呢,你的品性我早就知道的,可笑我还在一直生闷气,怪你不来看看我,自己一大早就跑来这里想找你晦气,唉……”萧婉儿瞟了一眼桌上的酒壶酒杯,脸上有些微微发热,“青儿,还不快去把桌上的酒水换了好酒来,给一鸣先生践行。”

    旁边的侍女应了一声,赶紧上前把桌上的托盘端走,赵一鸣假装忙着擦拭着额头上的血渍,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心中暗暗苦笑:“小姐这古灵精怪的性情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两人分主次坐定,侍女青儿重新端上酒杯酒具,为二人各自斟满。

    赵一鸣首先举杯,道:“一鸣有过门不入之罪,还劳烦小姐亲自前来送我,我谨以此杯向小姐赔罪了,一鸣先干为敬。”

    “唉,都说了我不怪你的,喝了这杯酒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许再提了!”

    萧婉儿同样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关切地问道:“刚才你说你有两个儿子了,老大怀恩我知道,我走之前他都快两岁了,我还抱过他呢,老二什么时候生的?”

    “回小姐,老二叫赵怀义,如今刚刚三岁,他们母子三人现在都非常好。”

    “楚楚经常跟我念叨小姐,一提起您来她就掉眼泪,她还给您和陛下都立了长生牌位,每逢初一十五她都会在牌位前为您和陛下祈福,保佑你们平安康健,一生无灾。”

    “唉,真是难为她还这样惦记着我,楚楚和你都是重情重义之人,我们当初都没有看错人。”萧婉儿脸上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那个……他……他还好吗?”

    “哦……陛下身体康健,一切安好,他每日都在宫中勤于政事,除了每旬前往御林军营进行武事操练之外,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原金狮帅府,而且……是帅府内的小竹轩。”

    “小竹轩……”萧婉儿脸上泛起几分潮红,美目再次湿润,“那个地方……我以为我已经快要忘记了,可是现在想来,一切就如昨日刚刚发生一样……”

    “是啊,陛下对小姐的感情我们这些身边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些年陛下去帅府的这个习惯早已经是朝中公开的秘密了,只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而已,许多皇族和朝中大臣对此也是颇有怨言,埋怨陛下为了儿女私情放纵萧兰两家,陛下为此也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萧婉儿呆呆地愣了片刻,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花,苦笑道:“一鸣,你别光挑着好听的夸他了,也许他会留连于我们当初的感情,但是要说让他为了儿女私情去损害天武国的江山社稷,打死我都不会信,他这个人再清楚不过了,为了祖宗江山他可以牺牲掉他的一切,我……我又算得了什么……”

    赵一鸣赶紧安慰她道:“小姐,你这就误会陛下了,您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是不可撼动的啊,正宫皇后的位置他可是一直为您留着呢!”

    “哦?是这样吗?”萧婉儿紧盯着他,“那我问你,这些年他一共有过几个女人?”

    赵一鸣背后冷汗都出来了,道:“陛下勤于律己,后宫根本没有增加过什么女人,陛下唯一亲近的恐怕只有娴贵人了……哦,就是当初跟着陛下身边的玲珑姑娘,您也是熟悉的啊。”

    “玲珑啊……她还好吗?我记得当初她是你们陛下最贴身的侍女了。”

    “娴贵人一直很好,她……她还给陛下生了一个小公主,这也是陛下唯一的骨血了,正因为如此她才获封了娴贵人,在宫里终于有了名份。”

    萧婉儿盯着手中的酒杯,喃喃道:“身为一国之主,他身边也不多找几个女人照顾着,他怎么这么傻!”

    “小姐,您能体会陛下的苦心就好。”

    萧婉儿为各自的酒杯里重新斟满酒,端起杯来道:“这杯酒我敬你,辛苦你为了我们的婚事千里迢迢的跑来,我知道在你们男人心里永远是国事比私情更重要,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赵一鸣一仰脖饮完杯中美酒,道:“愿为陛下和小姐肝脑涂地,死不言悔!”

    萧婉儿再次举杯,道:“第三杯酒,祝你回程一路顺风,我们武京城再见。”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赵一鸣眼中闪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微一迟疑饮罢杯中酒,重新起身拜倒在地道:“谢小姐,小姐千万保重身体,愿我们再见时小姐可以与陛下修成正果,永结百年之好!”

    “嘻嘻……承你吉言,到时候我让你做我们的司仪总管。”

    萧婉儿心情大悦,起身带着侍女和一干侍卫上马离去,赵一鸣重新穿戴整齐,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伫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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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后,午夜子时,天武帝国首都武京城。

    淅沥沥的细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空气中浸染着一种阴冷潮湿的气息。

    一队队整盔贯甲的兵士来回穿梭于大街小巷,除了“哒哒哒”的马蹄声和偶尔的马嘶声,整个城市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寂静的有些可怕。

    柱石大街位于武京城东北部,此处遍布高门大户,住的全都是当朝显贵一品王侯,普通人你就是再有钱也不可能在柱石大街买到片瓦之地,这里的门庭就代表着天武帝国权力和地位的顶峰。

    一队巡逻的兵士正从柱石大街上整齐地走过,带头的是一位骑马的都尉,所有士兵的身上都披着蓑衣戴着都宽沿的大草帽。

    作为武京城的核心区域,城卫军巡逻的次数比其它区域都要频繁许多,从外表看来这确实是一队再普通不过的巡逻兵士。

    当这队兵士经过一座深墙大宅的后门时,从队伍中飞快地跑出两个兵士,这时候那座后门轻巧地打开了半扇小门,从里面也迅速地闪出了两名一模一样打扮的兵士。

    队伍中的两名兵士迅速地没入了小门之内的黑暗中,小门轻声而闭,从小门内出来的两名士兵也加入了到了巡逻的队伍中,队伍继续整齐划一地前进着,包括都尉在内的其它人神情漠然,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小门之内,一名中年微胖男子迎在二位兵士跟前,拱手道:“见过大王爷,下官在此等候多时了,一路上可安否?”

    一名兵士摘下大草帽,捋了捋鬓角湿漉漉的头发,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庞,细长的眉毛,细长的眼睛,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摆手道:“有劳裴候爷久候了,一路上还算顺利,虽然偶有波折,总算没有出什么纰漏。”

    另一名兵士脱下大草帽,撩起衣襟使劲在脸上抹了几把,他四十岁多岁的年纪,高额头大脸盘,满脸的络腮胡须,一双豹眼炯炯犹若两盏明灯,一眼看去不怒自威。

    他朝微胖男子拱了拱手道:“裴兄,文远不请自来,可不要怪罪啊!”

    微胖男子明显一愣,随即迅速反应了过来,拱手道:“原来是霍侯爷当面,恕君清眼拙了……侯爷既是大王爷请来的,裴家当然欢迎,快请进!”

    他从旁边的台阶上拿起两把雨伞给两人递了过去:“为恐府内人多眼杂,我并没有安排下人跟随,委屈您二位亲自打伞了……我在前面给二位掌灯带路。”

    三人穿过裴府的花园楼阁鱼贯而行,寂静的午夜里甚至听不到三人的脚步声,此情此景如果被有心人看到,恐怕无不惊骇莫名。

    连城王皇甫义人,当今皇帝的大哥,宗人府宗人令。

    忠武候霍文远,军中巨擘,御林军统领。

    忠义候裴君清,兵部侍郎,保国公神狼军大元帅裴君明的亲二哥。

    夜深人静之时,皇甫义人和霍文远秘密造访保国公府,消息一旦泄露,必然酿成滔天巨变。

    无奈世事总不遂人愿,三人正经过一座花园时,忠武候霍文远猛地停下脚步,豹眼圆睁,“唰”地一声将佩刀抽出少许,用眼神示意皇甫义人和裴君清:“那里有人。”

    不远处是一座精巧的假山,假山上怪石嶙峋,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山洞。

    裴君清慢慢地朝假山方向踱了几步,轻声喝道:“什么人!赶紧给我滚出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假山里面传出来,不一会儿从假山洞里面露出一个小男孩的身影,小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面容清秀,一副青衣小帽的打扮,一看便是府中的下人。

    小男孩慌手慌脚地从假山上爬下来,扑通跪倒喘着气道:“给二……二老爷请安了!”

    裴君清好像认识这个孩子,脸色缓和了一些,皱眉道:“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花园里面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我……我……”小男孩脸色憋得通红,低着头跪在那里直搓衣角,“我半夜起来……呃……撒尿。”

    霍文远上步来到裴君清身侧,附在耳边轻声道:“裴兄,事关重大,切不可走露半点风声,这一个下人……不如……”说着做了一个切脖子的手势。

    裴君清摇摇头,转头看了看小男孩身后的假山似乎想到了什么,摆摆手道:“侯爷莫急,等我再想想。”

    他慢慢地来到小男孩面前,围着他转了几圈,又回到了霍文远身前,对着霍文远使了个眼色,忽然一抬手“锵啷”一声将霍文远的佩刀拔了出来。

    “陆小天,你半夜私自在后府出入,已经犯了府中规矩,而且你还冲撞了贵客,罪责深重不可轻饶,看我今天好好惩戒于你。”裴君清双目怒视,举着佩刀一步步朝着小男孩逼近过来。

    小男孩陆小天吓得跪在地上直往后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裴君清充满了惊恐之色,他张了张嘴想喊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喊出声来。

    裴君清逼近到陆小天身前,大喊一声:“小子,看刀!”举刀就欲向小男孩砍去。

    “停停停!二伯,快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