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密匙（1）

    时间是个小倔驴，既不愿和你共情，也不愿和你同舞。你渴望它快点走吧，它和蜗牛比修养。你渴望它慢点吧，它又和激光比火力。

    在忐忑与焦虑中，总感觉只眨了几下眼睛，一天快翻篇了。地日毫无恋意地落入地平线，夜幕接管了仰望的视野。

    我时而希望时间走得快一点，让接下来的事情一步跨到我的跟前。不管来的是什么，给我个敞亮。生前，经过甲方无数不确定的折磨，我已经具备了经受煎熬的素质。但说老实话，地狱与人间，隔着人生与鬼生的形态差异，那种想跨河而不得的况味实在是难以言表。

    时而我又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就像曾经的凌晨三点到清晨五点，越慢越好，不要那么快就给我一个天亮，不要再让我读一遍“我是要做人的鬼，不是做了鬼的人”。最好在天亮之前，在时间缓慢的步履间隙，我能突然听到从徐帅气那儿传来即刻重生的消息。

    听老妖那意思，在地狱每多待一天，就距离原来的自己更远一些。超过三天三夜，我就永远不可能回到我自己的躯壳里。只能如绝大多数的重生者一样，转世成为另一个人，进入另一个陌生的人生。

    事情其实就这么神奇。

    我们周围的某个不起眼的同事，他的前世有可能就是某个时代的超级大咖。比如那个总是受人欺负的小行政，或许就是秦始皇或牛顿爵士转世。我们崇拜的五体投地，恨不得跪舔她脚后跟的一线明星，前世说不准就是个和你我一样的苦逼，比如月入几个铜钱的衙役，或者年年花落无人见的宫女。

    如果不计我捐献的那些零件已无法索回，我希望能重回我自己，重新拥抱熟悉的一切。虽然绝大多数的日子都是对昨天最糟糕的重复，但不管怎么说，二十多年的经历总是一份难得的收获，至少它们挂在我的名下，而且不需要支付任何借贷利息。

    可是想想我之前貌不惊人的样子，一米七二的个头，肌肉群并不发达的身材，除了“正常”二字便什么褒义词都不拥有的长相，另外还有我孤儿院的“家庭背景”……

    如果我能转世到另外一个亮眼的躯壳里，拥有另外一个亮眼的家庭背景，一个亮眼的学历背景，能在职场上一起步就领先别人二十年，就能带着迷离的眼神，坐在咖啡店里以浪费MacBook电量为宗旨，那岂不是更好？

    况且，当一个人的选择资源和视野都更多、更广时，自我实现的感觉也会更好。到时候我去面对未来堪忧的柳美娜，就完全可以带着更无私的大英雄情结实施对她的救赎，而不是基于之前鬼鬼祟祟的暗恋，或者说，基于寸草不生的爱情向往。

    只要我能重生得比之前更好，就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女朋友。或者说，根本就不在乎找不找得着女朋友。我不但有了资本，还有了时间。对于有基础的生活来说，后者可能更重要。

    如果幸运，还能转世到三环以内，那么我一出生就自带资源。甭管是养娃的教育资源，生存的社交资源，还是养老的医疗资源，啥都不会催生青春白发。

    想到兴奋处，我转世重生的欲望更急切了，恨不得立即起身，像个武装到牙齿的重装大兵那样，所向披靡地杀进转世中心，启动转世程序，谁敢拦我谁就得去领盒饭！

    哈哈，等到明天的晨辉洒在我的脸上，2.0版的全新生活就为我拉开序幕，一起床就有现成的早餐，一出门就有带字母的大众，一进公司就有漂亮的秘书候着……

    要不是辗转反侧中一侧身，不小心地陷入老妖的“催眠术”，我怕是得一夜高烧，通宵不眠。

    持续的忐忑与焦虑，病态的幻想和预期，终于在短暂的午休时间得到了一些安抚。

    徐帅气悄悄地用眼神把我引到一个很大的文化石后头，告诉我一个值得欣喜的消息：昨天下午，他已经拿到了今年转世重生的密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