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盲目
他看得清楚，域后一写完诗，连头都还没抬，就立马询问福满的看法。
区区一个太监，他能有什么看法，而所有一切只是表面，域后对他的在意。
域后见域帝并未开口，此时看他神情，虽似平静，却有不悦暗藏。
心中也有苦涩。以为域帝觉得自己的续诗，远不如香妃那般好，可自己终究不是香妃，也还是努力续了，不过是为了了却域帝的心愿。
“是臣妾续的不好吗？”
域帝摇头。
“不，你续的极好。既有“遥天一指苍穹破，万海归流任我行”的气势豪迈，也有“雾去水满云天阔，江开二峡分碧青”的直抒胸臆，而那句“大漠日归孤烟渺，沙州夜尽闻鼓音”，更是意境深远，一切尽在不言中。”
域后总算送了口气。
“崇光君喜欢就好，也不枉费臣妾的用心了。”
气氛似乎得到了缓和，直到域帝问出：“那域后，之后呢，你打算让什么样的人，与琵琶女在敦煌相遇，又惺惺相惜呢？”
域后哪里能想到域帝的试探，稍加思索后道：“那人是在敦煌洞窟之内，作画的画工。”
闻言，域帝的嘴角终于挂起了一抹冷笑：“所以域后，你是想让琵琶女配画工？”
“有什么不妥吗？”域后狐疑。
域帝说这话时，更是将脸一点点凑近，神色变化之下，让她如坠云雾，完全不明所以又有些害怕，故而域后本能的后退。
域后后退的举动，更是激怒了域帝。要知道，无论如何，她都是自己的女人，也是自己的域后。
域帝无法肯定，此刻域后的心里，究竟想着谁。
直到将域后逼至墙角，在要吻上如花瓣一般的唇瓣时，域后侧过了脸。
而这一吻，终究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域帝难以名状的冰冷与愤怒。
域后的拒绝让他瞬间起了杀心。
他要杀人。杀了那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引自己的域后，祸乱宫廷的福满。
域帝神情戏谑：“域后，听说你这宫里，不久前多了个小太监，还是你亲自给赐的名，怎么，还藏着掖着，不叫朕瞧瞧吗？”
域后听出了话外之音，她并不奇怪，宫里原本就是留言四起的所在，然而却并不心虚。
“回域帝，并非前不久，已有半年多了。臣妾也并非私藏，福满，你出来吧。”
福满低着头，从角落里一步步走出，初阳洒落，将影子拉长，拖拽在地上。
当他跪下叩首时，影子也一并收缩，看上去小小一团，竟有几分可怜。
“把头抬起来。”域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福满依言，把头一点点抬起。
近看之后，域帝神色越发阴冷。
“别人都在传，说你长得像朕，如今一看，倒真有七八分相似，域后，你说呢？”
域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善，皱眉不语。
福满连忙低下头，再次叩首，战战兢兢道：“奴婢只是卑贱之人，哪里配和域帝相提并论？”
“朕在问域后，哪里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
域后心中一片冰冷。刚才的欣喜悸动，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绝望。
“福满不过是锦元宫中的一名太监，身为域后，臣妾光明正大，从未逾矩，宫内上上下下的宫人皆可作证。”
“是嘛，锦元宫内，从上至下，可全部都是你的心腹。朕可还听说，这个福满你从不让外出，终日里都留在寝宫。域后，可有此事？”
闻言，域后的脸涨的通红，头更是一阵阵发晕，她声音颤抖回答：“臣妾不让其外出，也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域帝你也看到了，他与你长得这般相似，保不齐有人捕风捉影，就如今日这般。”
“捕风捉影？”域帝冷哼。
“整整两年了，从香妃入宫后没多久，你就再未曾踏足这里半步，臣妾思你念你，直到有一天，一个同域帝长得相似的小太监过来，我留下他，也不过是看看他，让他陪我说说话，仅此而已，这有错吗？”
“你没错，是朕错了，朕想着你的病情，前来探望，却不想破坏了你们的好事。你不是要福满来评诗吗？继续，还有琵琶女抛下丈夫，和画工在一起？即使抛下丈夫，也该和江州司马在一起吧，看来伶人就是这么贱，连选择的人也贱…”
说到后来，域帝只觉得心气难平，醋意滔天，域后也不再做争辩，只是呆呆看着他，泪水却止不住下落。
所以，域帝过来，不过是为了羞辱自己。既已如此绝情，那日又何必再装作有情？
心境大起大落间，只觉生无可恋，这一刻，与当初服毒时不同，那时一腔孤勇，只为自证清白，而现在，自己这个域后，就是不折不扣的笑话。
从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血气翻涌间，域后眼前一黑，一口血喷出，人便软绵绵倒了下去。
域后到底如何了，已经无从得知，反正，灵瞳已经被气疯了。
她咬牙切齿又无计可施，只恨自己没发立马掌控身体，把域帝直接踹河里。
整个锦元宫上下，一片兵荒马乱，只有福满没有动。
他如一个介于生死之间的幽灵，跪着一动不动，视线无法透过被众人簇拥的域后，却落在被血染红的诗笺上。
纸面斑斑驳驳，落红盖住了墨色，也似盖住了她不曾被解读的一生。
直到域后吐血，崇光君才一下子慌了神，自己明明是要过来看域后的，怎么最后成了这样。
域帝抱着她，轻擦去嘴角的鲜血，域后无力挣扎，身体却是僵硬的，没有软玉温香，只有一片冰冷。
崇光君道：“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生气，朕知道你与福满并无苟且。”
域后一个字也未再说，也没有再看任何人。
孙太医赶来时，见此情景也是头疼，战战兢兢道：“请恕老臣斗胆进言，域帝千万不要再让域后动气了，否则老臣实在无能为力。”
崇光君红着眼睛道：“朕只是说了几句，哪知道她的性子还是一样刚烈，这么些年一点都没变。”
太医幽幽叹道：“性子哪里会变，易变的只有人心罢了。”
话一出口又有后悔，连忙偷眼看，见域帝根本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才偷偷舒了一口气。
等域帝折回再要看域后时，青影满眼通红道：“娘娘身子虚，域帝请回吧，也让娘娘好生休息。”
崇光君顿足，终究还是郁郁回了。
福满跪在床边，忍不住小声抽泣，想着早上还好好的域后，心里便如虫啃鼠咬般的难受。
域后此时已经平静，偏过头看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福满，你不用怕，你我之间本就清白，我不会让崇光君对你怎么样的。”
福满的哭泣声略微颤抖：“娘娘，奴婢不是害怕，只是心疼娘娘，若娘娘的病能好，奴婢就是死了也愿意。”
域后疲惫的微笑道：“别胡说，也不要整天拿生生世世挂在嘴边，我已赐名你为福满，和青影她们一样，都该是有福之人。
青缨去了，是因为我无能，没有照顾好你们。但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至于我自己，原本还是有牵挂的，现在反而看开了。”
青影几个也跪在床边：“娘娘不要胡说了，您没事的，域帝肯来，就说明心里有娘娘，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娘娘一定要保重身体。”
“从前我也以为，总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可宫里的夜太漫长了，我累了。”
域后的神情变得极淡，如水墨画中的远山，在云山雾罩间若有若无，也如同她此刻的思绪。
片刻后，域后道：“福满，等我好些就安排你出宫吧，你也是个苦命之人，如果要怪就怪我，往后也不必再陪着了。”
福满哪里不明白域后的意思，他泪流满面道：“奴婢不走，奴婢什么都不怕，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心里都清楚，娘娘心里的苦，奴婢也都明白，您就让奴婢留下吧，哪怕域帝真要了这颗脑袋，奴婢也不会有半分后悔。”
域后心意已决，轻声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直到域后沉沉睡去，福满依旧默立一侧，突然他抬起头，锦元宫，算起来他已驻留了半年多，有时心里很满，如秋水盈池，有时又很空，如冬临冰封。
区区一个太监，他能有什么看法，而所有一切只是表面，域后对他的在意。
域后见域帝并未开口，此时看他神情，虽似平静，却有不悦暗藏。
心中也有苦涩。以为域帝觉得自己的续诗，远不如香妃那般好，可自己终究不是香妃，也还是努力续了，不过是为了了却域帝的心愿。
“是臣妾续的不好吗？”
域帝摇头。
“不，你续的极好。既有“遥天一指苍穹破，万海归流任我行”的气势豪迈，也有“雾去水满云天阔，江开二峡分碧青”的直抒胸臆，而那句“大漠日归孤烟渺，沙州夜尽闻鼓音”，更是意境深远，一切尽在不言中。”
域后总算送了口气。
“崇光君喜欢就好，也不枉费臣妾的用心了。”
气氛似乎得到了缓和，直到域帝问出：“那域后，之后呢，你打算让什么样的人，与琵琶女在敦煌相遇，又惺惺相惜呢？”
域后哪里能想到域帝的试探，稍加思索后道：“那人是在敦煌洞窟之内，作画的画工。”
闻言，域帝的嘴角终于挂起了一抹冷笑：“所以域后，你是想让琵琶女配画工？”
“有什么不妥吗？”域后狐疑。
域帝说这话时，更是将脸一点点凑近，神色变化之下，让她如坠云雾，完全不明所以又有些害怕，故而域后本能的后退。
域后后退的举动，更是激怒了域帝。要知道，无论如何，她都是自己的女人，也是自己的域后。
域帝无法肯定，此刻域后的心里，究竟想着谁。
直到将域后逼至墙角，在要吻上如花瓣一般的唇瓣时，域后侧过了脸。
而这一吻，终究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域帝难以名状的冰冷与愤怒。
域后的拒绝让他瞬间起了杀心。
他要杀人。杀了那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引自己的域后，祸乱宫廷的福满。
域帝神情戏谑：“域后，听说你这宫里，不久前多了个小太监，还是你亲自给赐的名，怎么，还藏着掖着，不叫朕瞧瞧吗？”
域后听出了话外之音，她并不奇怪，宫里原本就是留言四起的所在，然而却并不心虚。
“回域帝，并非前不久，已有半年多了。臣妾也并非私藏，福满，你出来吧。”
福满低着头，从角落里一步步走出，初阳洒落，将影子拉长，拖拽在地上。
当他跪下叩首时，影子也一并收缩，看上去小小一团，竟有几分可怜。
“把头抬起来。”域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福满依言，把头一点点抬起。
近看之后，域帝神色越发阴冷。
“别人都在传，说你长得像朕，如今一看，倒真有七八分相似，域后，你说呢？”
域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善，皱眉不语。
福满连忙低下头，再次叩首，战战兢兢道：“奴婢只是卑贱之人，哪里配和域帝相提并论？”
“朕在问域后，哪里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
域后心中一片冰冷。刚才的欣喜悸动，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绝望。
“福满不过是锦元宫中的一名太监，身为域后，臣妾光明正大，从未逾矩，宫内上上下下的宫人皆可作证。”
“是嘛，锦元宫内，从上至下，可全部都是你的心腹。朕可还听说，这个福满你从不让外出，终日里都留在寝宫。域后，可有此事？”
闻言，域后的脸涨的通红，头更是一阵阵发晕，她声音颤抖回答：“臣妾不让其外出，也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域帝你也看到了，他与你长得这般相似，保不齐有人捕风捉影，就如今日这般。”
“捕风捉影？”域帝冷哼。
“整整两年了，从香妃入宫后没多久，你就再未曾踏足这里半步，臣妾思你念你，直到有一天，一个同域帝长得相似的小太监过来，我留下他，也不过是看看他，让他陪我说说话，仅此而已，这有错吗？”
“你没错，是朕错了，朕想着你的病情，前来探望，却不想破坏了你们的好事。你不是要福满来评诗吗？继续，还有琵琶女抛下丈夫，和画工在一起？即使抛下丈夫，也该和江州司马在一起吧，看来伶人就是这么贱，连选择的人也贱…”
说到后来，域帝只觉得心气难平，醋意滔天，域后也不再做争辩，只是呆呆看着他，泪水却止不住下落。
所以，域帝过来，不过是为了羞辱自己。既已如此绝情，那日又何必再装作有情？
心境大起大落间，只觉生无可恋，这一刻，与当初服毒时不同，那时一腔孤勇，只为自证清白，而现在，自己这个域后，就是不折不扣的笑话。
从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血气翻涌间，域后眼前一黑，一口血喷出，人便软绵绵倒了下去。
域后到底如何了，已经无从得知，反正，灵瞳已经被气疯了。
她咬牙切齿又无计可施，只恨自己没发立马掌控身体，把域帝直接踹河里。
整个锦元宫上下，一片兵荒马乱，只有福满没有动。
他如一个介于生死之间的幽灵，跪着一动不动，视线无法透过被众人簇拥的域后，却落在被血染红的诗笺上。
纸面斑斑驳驳，落红盖住了墨色，也似盖住了她不曾被解读的一生。
直到域后吐血，崇光君才一下子慌了神，自己明明是要过来看域后的，怎么最后成了这样。
域帝抱着她，轻擦去嘴角的鲜血，域后无力挣扎，身体却是僵硬的，没有软玉温香，只有一片冰冷。
崇光君道：“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生气，朕知道你与福满并无苟且。”
域后一个字也未再说，也没有再看任何人。
孙太医赶来时，见此情景也是头疼，战战兢兢道：“请恕老臣斗胆进言，域帝千万不要再让域后动气了，否则老臣实在无能为力。”
崇光君红着眼睛道：“朕只是说了几句，哪知道她的性子还是一样刚烈，这么些年一点都没变。”
太医幽幽叹道：“性子哪里会变，易变的只有人心罢了。”
话一出口又有后悔，连忙偷眼看，见域帝根本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才偷偷舒了一口气。
等域帝折回再要看域后时，青影满眼通红道：“娘娘身子虚，域帝请回吧，也让娘娘好生休息。”
崇光君顿足，终究还是郁郁回了。
福满跪在床边，忍不住小声抽泣，想着早上还好好的域后，心里便如虫啃鼠咬般的难受。
域后此时已经平静，偏过头看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福满，你不用怕，你我之间本就清白，我不会让崇光君对你怎么样的。”
福满的哭泣声略微颤抖：“娘娘，奴婢不是害怕，只是心疼娘娘，若娘娘的病能好，奴婢就是死了也愿意。”
域后疲惫的微笑道：“别胡说，也不要整天拿生生世世挂在嘴边，我已赐名你为福满，和青影她们一样，都该是有福之人。
青缨去了，是因为我无能，没有照顾好你们。但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至于我自己，原本还是有牵挂的，现在反而看开了。”
青影几个也跪在床边：“娘娘不要胡说了，您没事的，域帝肯来，就说明心里有娘娘，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娘娘一定要保重身体。”
“从前我也以为，总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可宫里的夜太漫长了，我累了。”
域后的神情变得极淡，如水墨画中的远山，在云山雾罩间若有若无，也如同她此刻的思绪。
片刻后，域后道：“福满，等我好些就安排你出宫吧，你也是个苦命之人，如果要怪就怪我，往后也不必再陪着了。”
福满哪里不明白域后的意思，他泪流满面道：“奴婢不走，奴婢什么都不怕，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心里都清楚，娘娘心里的苦，奴婢也都明白，您就让奴婢留下吧，哪怕域帝真要了这颗脑袋，奴婢也不会有半分后悔。”
域后心意已决，轻声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直到域后沉沉睡去，福满依旧默立一侧，突然他抬起头，锦元宫，算起来他已驻留了半年多，有时心里很满，如秋水盈池，有时又很空，如冬临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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