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玄幻奇幻 » 九州域传 » 25撞日

25撞日

    时至今日,当长乐再次提起巫毒案时,灵瞳已经觉察了问题:“《鸡鸭颂》和巫毒案,会不会这两者之间有关联?”

    长乐疑惑问道:“除了时间上靠近,并没什么关联啊。”

    “倘若真是法咒,这香妃的病,痊愈的也太奇怪了。我怀疑咒术之事,也可能只是故弄玄虚。”

    “你是说香妃自己在故弄玄虚,理由呢?”

    灵瞳来回走动间,边思索边道:“理由很简单,首先,域帝拜读《鸡鸭颂》时,身旁并无旁人,所以将这事泄密出去的,必然是宫里的人,而有这胆子泄密的,也必然是受人指使。”

    “不错,所以香妃觉得,指使之人是冯域妃?”

    灵瞳缓缓摇头,叹了口气:“冯域妃多半只是替死之人罢了,《鸡鸭颂》让香妃颜面尽失,如果她不做出任何反击,那还有何颜面,在后宫之中耀武扬威。

    所以有两种可能,一是香妃查不出,究竟是谁暗中推动了此事,所以索性陷害了最没背景的冯域妃立威。

    还有一种可能,香妃的确查出了是谁,但她又想利用这个人,故而随便找了替死鬼,简单了结了此事。”

    长乐被域后的推论惊到了,可仔细想想,也确有可能。

    “假设你的第二种推论成立,我倒是的确有一人怀疑。”

    “谁?”

    “陈域妃。这正是原本我要同你说的事,中秋宴过后的第二日,我过来找你,发觉你正趴着沉沉睡去,桌上好几个纸团都揉皱着,好奇之下,我就打开瞧瞧,原来是几阕新填的词,全都是《水调歌头》。”

    听长乐一说,灵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必域后技痒,想和香妃的那首比比,可怎么填都不如,索性弃了。

    灵瞳点头承认。

    长乐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姐也知我过目不忘,你虽扔了,我看一遍也就记住了,其中一张纸上是这样写的。

    万人望明月,一月几人得?

    楼台朝朝暮暮,嫦娥入宾客。

    广寒酒倾天池,夜饮琼瑶玉浆,飞渡入银河。

    华发不似雪,纵情丹桂折。

    舞惊雀,鬓如花,影缠绵。

    环佩玲珑,秋品霜华水溶溶。

    人在九霄云梦,月有香罩雾笼,何妨花想容。

    但愿欢宴后,摘星入酒盅。”

    灵瞳一听,的确是域后的风格,婉约清新,于是点头。

    “可是几日后,我却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水调歌头》,

    万人望明月,一月几人宠?

    楼台朝朝暮暮,嫦娥摘星哄。

    广寒酒倾天池,夜饮琼瑶玉浆,飞渡怨相逢。

    华发不似雪,纵情欢亦空。

    舞惊鹊,香扰花,影重重。

    玉环称重,木品惆怅声隆隆。

    人无自知之明,月有云罩雾笼,何需再歌颂。

    但愿缠绵后,也得贵妃终。

    姐姐,你是神仙一样的人,向来不去关心那些凡俗之事,而这首词被秘密传开后,我就有留意到,陈域妃与香妃走得更近了,好几次都在窃窃私语,像是在密谋什么,现在你明白了吗?”

    灵瞳当然明白,这改的也真够损的,基本两个意思:一是香妃霸占了整个后宫,让所有人都得不到域帝的一丢丢滋润,二是大骂香妃胖,丰满过了头,还没自知之明,早晚和杨贵妃一个结局,当然就是死翘翘啦。

    这词任脾气再好的,读后恐怕也要发怒,何况一向骄纵又霸道的香妃,而她也的确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到她书里的,就是域后亲笔写下,并且揉皱扔弃的纸笺,只不过纸笺中的几个字,被巧妙的替换粘粘了。

    字是域后的字,纸也是域后专用的纸,和说谎一样,有部分真相夹杂的谎言,往往是最容易被采信的,香妃也的确深信不移。

    如此一来,结下的就是死仇了。

    不过她可不想让域后,轻轻巧巧就死了,域后最在意的不过两样,域帝与才艺,时间还长,不妨一样样全都夺去。

    你不是拿我比做杨贵妃吗,很好。

    不久之后,《长恨歌》闪亮登场。

    香妃倚靠在域帝怀里,给他念《长恨歌》写的开篇: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她说要将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写成一首叙事长诗,刚好域帝善音律,可以为此诗填曲,词曲相配,必然能够成就一段佳话。

    此诗一出,不要说崇光君吃惊,就是宫中,也再无人暗自腹诽,香妃腹内草包了,毕竟一首《水调歌头》,说是哪处花费重金购得还有可能,但如此惊才绝艳的《长恨歌》,如真有人写出来,定然广为流传,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财帛,就随随便便假手于人。

    曲成之日,云澜台。

    台上帝王贵妃,缠绵悱恻,台下域帝品着香茗,柔情无限望着正津津有味嗑瓜子的香妃。

    域后和域妃,也全都被邀请来看戏,只是她们也不清楚,到底该看哪一出。

    正好目光幽怨时,看看域后,心情便立马好了。

    域后的座位同在首排,正中间自然是域帝,香妃居左,域后居右。

    座位排布哪会没讲究,如今,香妃和域后都并排坐了,后排的域妃们只管吃瓜,看域帝和香妃头挨头,域后则孤零零直挺挺坐着,唯有流苏珠子微微颤动。

    曲终人散前,香妃笑盈盈问:“域后娘娘,这出戏你可还喜欢?”

    域后点头,实话实说:“诗美曲美,演绎得也到位,确实好。”

    香妃意味深长道:“主要还是故事好,杨贵妃在宫里时,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哪怕后来不在了,照样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情缘这种事,从来妙不可言,所谓倾盖如故,白首如新,想必就是这个道理。”

    香妃当面扎刀,显然还记恨着《水调歌头》。

    域后淡淡道:“持才傲物可以,但对我也无必要,你既是写出《水调歌头》之人,心性也该开阔些,不必如此出言相讥。”

    言罢域后笑笑,看看她,又看看域帝,随即就要离去。

    “慢着。”香妃目露狡黠,笑盈盈道:“姐姐,这首《长恨歌》,妹妹可是只写了一半,知道姐姐才华横溢,那另一半就由姐姐续下去吧,虽说这也算我和域帝的定情之作,但有姐姐加入进来,就好比娥皇与女英,一起侍奉在崇光君左右,岂非大大的美谈?”

    域后皱眉道:“既然是你和域帝的定情之作,要续也该由你们续,至于娥皇女英,我的诗文不如你,心胸也不如你,告辞了。”

    说完之后,她望了域帝一眼,又看看还在看戏的一众域妃,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

    而事情的真相,虽与长乐的猜测有部分偏差,但也没差太多,可以说,正是灵瞳与长乐猜测的结合。

    香妃生辰宴当日,陈域妃看到域后送出的礼物后,眼睛一亮,并非如长乐猜测的,诱导香妃用砚台写字作诗。

    事实上,《鸡鸭颂》完全是香妃的心血来潮,此事传开后,香妃还没再找域妃们喝茶看戏聊天,陈域妃便先来了。

    香妃见她的神色如常,并无一丝异样,心里反而生了疑。

    有点小聪明,却无大智慧的人,最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正如当日白猫事件中,域后一转念,就觉察出陈域妃有问题,而这次她同样过分镇定,又不请自来,何尝不是心虚的表现。

    但香妃和域后的最大区别,就是她沉的住气,假装亲亲热热,拉着陈域妃说话,暗地里却一直在留意,陈域妃是否同谁有眼神交流。

    果不其然,陈域妃这次前来的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香妃有没有把她买通的小宫女找出来。

    待到一切如常,她也暗自松了口气,眼珠一转,就拿起域后当日所送的那方砚台说事。

    事实上,这方洮河砚工艺考究,采用透雕,高浮雕和线雕相结合。

    砚面上部及砚边,雕刻着飞云和波涛,汹涌的河水间,一条锦鲤在水雾中翻腾踊跃。

    水珠更是特别,由镂雕之法镶嵌入金珠,光照之下熠熠生辉。整个砚台浑然一体,气势酣畅,是洮河砚中不可多得的精品,也配得上域后送出的贺礼。

    香妃把砚台翻来覆去的瞧,仍没看出问题,陈域妃则一脸郑重道:“香妃娘娘你看,这砚台的形状,上圆下方,好似一道门,门上方雕刻着一条鲤鱼,在云雾之间,被水珠遮挡,这分明就是讽刺香妃娘娘,嫁个域帝就是鲤鱼跳龙门。

    非但如此,这条鱼还雕得云里雾里,藏头露尾,见不得人。域后此人,自诩诗才出众又貌美如花,恃才傲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斯文人骂起人来,都是这样弯弯绕绕,基本不屑自己开口,最爱借物喻人。”

    香妃闻言后,脸也渐渐沉下来。

    她明知陈域妃这番话,多半就是挑拨离间,还是忍不住生气。

    别的域妃送礼,都是挑选收礼之人喜欢的,偏偏域后不按牌理出牌,此刻再想想,当日域后送出这份礼,也未必就没这份心思。

    退一万步来说,倘若没有她送出的砚台,又哪来的《鸡鸭颂》。

    域后这人虽不笨,心思却极好猜,每次只要让她感觉到,域帝眼里没有她,她便自动退避三舍。

    至于这个陈域妃,最不是个好东西,不过倒是双不错的眼睛,平日里各个域妃的动向,都会事无巨细的说出,弄死她也不急在一时。

    还有那个小宫女,既然敢通风报信,也就能用她来传递假消息,到时就看谁先坑死谁。

    把所有关节都想通后,香妃冷笑点头,陈域妃得意而归。

    长乐起身告辞后,灵瞳抿着嘴沉默不语。

    她很清楚,明日域后一旦醒来,必然不快,而昨日帝后争吵之事一旦传开,后宫那些不安分的,只怕又要兴风作浪。

    灵瞳确实不想找域帝麻烦了,但不意味着她不想找陈域妃晦气,不过来日方长,不急。

    她本是不急的,却不想此时,宫人通传陈域妃来了。

    灵瞳眼睛一亮,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精神抖擞等着。

    “给域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只见陈域妃一身浅粉,珠翠环佩,行礼时叮叮铛铛,打扮得即娇艳又热闹,好似一支梨花压海棠。

    灵瞳淡定一笑:“起来吧,坐,青银上茶,今日过来所谓何事啊?”

    陈域妃细声细气道:“听闻娘娘昨日病了,我很是挂心,今日里抽空特地过来看望娘娘。”

    灵瞳听她说得有趣,又是抽空又是特地,呵呵笑了两声。

    “多谢陈域妃记挂,你看,我这不已经好了。”

    “今日见娘娘气色果然不错,我就放心了,对了,上午域帝来我这边,结果饭也没吃成,倘若娘娘见到域帝,也千万嘱咐他保重龙体啊。”

    灵瞳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域帝这是不舒服吗?”

    陈域妃心中一喜,域后终于开口问了,随即羞涩的低头道:“并非不舒服,是在妹妹这里休憩了好几个时辰。”

    灵瞳这下可算听明白了,原来陈域妃是特地跑来炫耀的。

    一直以来,域帝都未再入后宫,因为心里始终记挂着已经挂掉的香妃,而若是现在,他与域后龃龉,立时又转而宠幸别的域妃,那始终苦苦守候的叶夫人又算什么?

    域后昨夜已经吐了血,若再受些刺激,恐怕真没几天好活了。

    如此直接浅薄的招式,的确不登大雅,若是对着真域后,可能真就一招致命。

    作为旁观者,灵瞳看得越清楚,心里就越是冷笑。

    而陈域妃也的确是如此想的。

    她最害怕的,就是域帝域后又重归于好,说起来,通过香妃的事,她早就把域后的脾气琢磨了清楚。

    香妃来之前,域帝域后琴瑟和鸣,是因她的脾气秉性吃软不吃硬,崇光君全心全意待她,她自然温柔娴静,怎么看都是好域后。

    可一旦域帝爱上别人,她非但不懂得以柔克刚,水滴石穿,反而将自己变成了精钢和顽石,包裹住温柔的心。

    这样一来,所以只要她知道,域帝还是没把她当回事,就必然接着赌气。

    她这边堵气,后宫的域妃才有可乘之机,如今域帝的心思已经不似半年前,陈域妃这次之所以起头,也是这番考量,到时域帝在何处流连,那就各凭本事了。

    可惜运气不好,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直接撞上了假域后,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灵瞳搓搓手,心道挺好,本来就打算收拾陈域妃,如此一来,择日不如撞日。

    这时,域后招招手道:“陈域妃你过来,我有句知心话,悄悄和你说。”

    陈域妃疑惑间,还是好奇的凑了过来,就听域后低语:“好妹妹,崇光君的瓜,可还好用吗?”

    陈域妃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娘娘,你说什么?”

    灵瞳凑得更近了,几乎贴着陈域妃的耳垂道:“崇光君的瓜,黄的,你懂的,想必一定很好用吧。”

    这回陈域妃确定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过灵瞳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

    女孩一咬牙,扑扇着大眼睛接着往下说:“知道为什么昨夜我不留宿吗?那可是香妃专用,听说香妃满身体香,想必这瓜也被腌制的透透的,妹妹今天就没尝尝?

    别害羞,过来和姐姐说说,吃瓜时口感如何啊,还有此瓜这番七进七出,七上八下,妹妹该不是也有体香了吧,快让姐姐也来闻闻,看看到底香不香。”

    说罢,就作势往陈域妃的酥胸前凑。

    陈域妃吓得往后一缩,灵瞳顺势就将茶水,往她胸前泼洒了一大片。

    茶水虽已不烫,可这一惊却非同小可,应激之下,陈域妃又羞又恼,脱口而出:“娘娘你在说什么?莫不是域帝一年半没临幸,你真疯了吧。”

    灵瞳立马脸色突变,从刚才只二人能听到的声音瞬间放大,

    委屈呼道:“陈域妃你为何要咒我,再怎么说我也是域后,崇光君虽不及从前那般爱重我,但你一个域妃,如今也能这般跑过来,欺我,辱我,青影,你去,现在就去,把域帝请来,让他来评评理。”

    青影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对她而言,自然域后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连忙跑去找域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