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是谁

        紧接着另一张照片上，是个全景照片，同样是刚刚那户人家，只是这次的距离比刚刚那一张照片还要远一些，所以整栋屋子几乎都入了景，顺着镜头看去，街道上冷冷清清，路面上湿滑一片，斗大的雨滴交织穿梭在街坊之间，当时的天气正下着磅礡大雨，屋外停着一辆看起来还蛮新的小货车，车内的塑胶套都还未拆下，后视镜上还挂着领新车时才会有的小红绣球。

    因为是全景的关系，照片中除了门口的货车外，唯一能看见屋里的情况，就只有半掩着大门的客厅，及从窗户才能看清，客厅左侧的厨房及右侧的卧室，只见刚刚那桌下的小女孩，瑟瑟发抖着蹲在厨房深处的墙角，旁边站着一个女人一手拿着衣架，高举过头作势要打这小女孩，一手指着女孩的头，一旁的餐桌上吃不完的食物堆积如山，冰箱旁那只罗威拿犬正扒着大纲脸盆，享受着里面的猪大腿骨，一旁的破锅子翻了个底朝天，散落一地的食物竟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饭粒、面条、鱼、肉、高丽菜等等，汤汤水水混乱的好似大杂烩一般，让人见了可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那女人双眼圆睁嘴巴长大，面部狰狞牙龈外露鼻孔放大，筷子粗细的青筋散布在泛红的脖子上，正对着小女孩不知道在咆哮着什么，而小女孩则是双手手掌朝上护着头部，紧缩在墙角，双眼恐惧的看着那女人，脸上湿辘辘那搀和着鼻涕的泪水从圆鼓鼓的小脸庞留下，倒湾的小嘴仿佛在说“不要打不要打”一般。

    然而隔壁的客厅中，一台大电视上还上演着家庭温馨的连续剧，长桌上两三罐啤酒罐子，一盘花生土豆小菜，桌旁垃圾筒啤酒罐子早已满了出来，散落在地上花生壳随处可见，桌子旁沙发上一个男子正开心的看着连续剧，手指夹着的烟头，都已经拖着常常的烟灰，眼看着就要烧到尽头，另一手拿着一灌啤酒，正打算就口而饮，也不知是连续剧太温馨还是太好笑，摇晃的手让啤酒冒出许多的泡沫，飞散的酒泡沫在空中还未落地，就被镜头所补捉到，男人沉浸在家庭温馨戏剧里，讽刺的是隔壁小女孩传来的沙哑呼救声是如此的近，却依然故我的当作没有听见仿佛隔壁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而客厅右边的卧室里，从窗外可以看见，里头有三个少年，一个面露陶醉的表情正弹奏着日式名牌钢琴，其他两个少年对着一台小电视，玩着时下最夯的电视游乐器，三名少年身着干净的衣服，脸上充满着微笑，好似在一个充满欢乐的世界般，陶醉在琴声中沉浸在快乐里，而厨房传来的阵阵嘶吼声却丝毫没有阻止少年们继续玩乐的心情。

    这两张照片说明了这孩子，正生活在如此水深火热之中，然而却不见孩子的妈妈及孩子的爸爸，不禁让小九心中充满着疑惑及担忧，疑惑着这由照片上来看，屋子里的人显然不是小女孩的家人，至少照片里的男女不是，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自己的论点，但是小九心中却是笃定这样的认为，既然不是小女孩的父母亲，那么当初在医院里抱着婴儿的男女呢，而一直以来几乎每年与小女孩一起自拍合照的父亲怎么再没有出现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孩子又是为什么剪了个大光头，是生病了吗?而前几张有关于他父亲的照片上，那男子最后的笑容及表情怎么与之前的几张照片反差是那么的巨大，这一家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而这些又与自己有什么样的关联?一连串的问题在小九脑海中浮现，而在见到后面几张照片，小九更是胆战心惊，不过却也放松了不少。

    随后的几张照片则是小女孩，身体某些部分的放大照，不过这次照片的背景，显然已经不是在那令人感到愤怒的屋子，也不是她父亲的简陋竹屋，去而代之的反而像是某些机构内部的独间之类的，甚至可以看见穿着医护人员服装的人在旁边，以至于心细的小九没有因为那一张又张上头皆是小女孩身上某些部位的瘀青、肿胀、骨折石膏而怒火攻心，反而因为看见有医护人员在旁，而且也没有对这孩子做这些事的一家人在旁，心里不禁踏实了起来。

    不过看着文档上写着小女孩的数据，姓名王多余，年龄五岁，性别女等等，心想五岁的年纪，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许多伤痕的照片中，有背部从头一路到脚踝的横向瘀青、双手双腿满是用手捏的一块又一块的瘀血、小腿上四个血洞触目惊心，想必是那罗威拿犬所咬伤的，这也绝了女孩未来穿裙子的心，而最让人心寒的是其中一张，头发被剪成足球造型，一个小女孩剪这样的发型，对孩子的心灵来说会造成多大的阴影。

    最后一张更是令人发指，把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剪成光头就算了，竟然硬生生的将其双手扳骨折，要不是文档上明明写着伤患处的来由，小九怎么也不相信，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论是男是女，竟对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作出这样的事情，难道小女孩拼了命流泪呼救的时候，小九不禁想问，你耳朵聋了吗?眼睛瞎了吗?一点都不心疼吗?听到骨头清脆的断裂声，你不痛吗?

    小九看到后面这几张，闭起了眼睛，默默的为这孩子在心里代祷，顺便抚平自己内心没来由的躁动，虽然内心不断的克制自己，但是一闭起眼睛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却又出现在脑海里，那瘦弱无助的小小身躯，不论怎么反抗呼救所得来的只是一顿又一顿的责打，照片上那空洞无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神，最让人心疼，原本因该是天真无邪可爱纯真的年纪，却用极度冷漠的双眼看着世界，想到那空洞的双蒙，小九两行清泪还是忍受不住，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小九轻轻的抹去脸上的泪水，看着寇严缓和了悸动的情绪，这才缓缓的道“爸……这女孩是谁?怎么会这样?她的父母呢?这女孩现在还好吗?”

    寇严面对小九一连串的问题，没有直接正面的回应小九的疑问，反而从身上拿出两张照片，一同放在小九的面前

    “爸~我不想在看照片了，您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吗，这女孩到底是谁，你给我看这些又是为了什么，这跟我有关系吗”或许是因为对小女孩的遭遇感到愤怒，以至于小九对父亲寇严的举动也有些不解

    “小九别着急，这是最后两张了，妳仔细看看有什么不同”虽然小九明显的有些动怒，口气也显得有些忤逆，寇严却不以为意，只是更具耐心的说道

    小九虽然心中不愿，却也还是照着父亲所说的做，只见桌上两张照片，一张是彩色的，一张是黑白的，不过两张照片上都有刚刚那名女孩，只是彩色那张小女孩顶着光头，表情呆滞木呐毫无情绪的波动，双手包着石膏用绷带挂在脖子上，小九见女孩的表情，脸上清泪不自觉的又落了下来，而黑白那张同样是这个小女孩，表情却有很大的不同，这年纪该有的天真纯真萌萌笑容一一不缺，只是后方站着的男女自己却认得，不止认得简直是熟透了，因为黑白相片中女孩后面站的是自己的父母，寇严与梁十三。

    这让小九更是感到疑惑万分，仔细一看这黑白的照片，里面的男女的的确确是自己的父母，而父母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怎么样也不可能跟那个小女孩有关系啊，光是年代就完全对不上，而且母亲早在自己十岁时就已经过世了，照那个时间点，这小女孩还没有出生啊，小九看了看父亲一眼，又在看看这张黑白照上头的日期，心下大惊，上面的年份竟是自己五岁的时候。

    小九再次冷静的观察两个小女孩，这时静下心来的小九，总算发现这黑白照片上的小女孩，俨然就是五岁的自己，之所以没能认出来，是因为自己还沉浸在那小女孩的悲惨遭遇里，以至于寇严拿出照片时还认为是同一个人，不过虽然知道是自己，却对那与自己小时候的容貌，极为相像小女孩更为好奇。

    “爸~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小孩跟我长的好像”小九疑惑的问

    “不是好像……是根本一个模子，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妳……妳们真的是太像了”寇严说道

    “这女孩是谁?”小九忐忑不安的问道

    “这……要说可就说来话长了……”寇严转头看着窗外，喝了一口咖啡。

    几个小时之后，小九带着两封文档，身心俱备疲的坐上了开往桃园的火车，坐在靠近窗户的位子，默默的望着窗外，脑海里不断的重复自己离开家里，父亲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话说的很重很沉重

    “人活着的时候如果知道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可以牵挂可以盼望，即便是终生孤独此生不见，不也是一种快乐吗?至少还存有着一丝丝的希望，相反的若是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让自己牵挂，活着也是一种痛苦，一点意思都没有，若是就此孤独终老，这也太可怜了吧，最可悲可叹的是，我们知道却不做些什么，相对于这个年纪的她来说，我们到成了杀她的凶手，不论是现在或未来，我们都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