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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长河渐落晓星沉

    此处月宫美景美致,玉树琼花临窗弄影,亭宇水榭清辉若霜。

    使其拥风自醉,树映清点,何处传来桂花香?

    水神玄冥隐去真容,幻化身形环游往上,他时而轻抚月宫设下的结界,时而汲纳烟波落入星眸。

    此行为暗探月宫,玄冥自然无有携带任何月宫拜帖。

    既而他自然欲寻得一处结界薄弱之处的“暗门”悄然而入,探知月宫真实近况。

    然,水神殿下未想到的是,不过游走简短数十步的距离,月制结界竟已然生出多种变化,它们有时像沙石硬壁,强势阻挡任何想要攻破的力量,有时又像水幕轻柔,看似吹弹可破,实则却是强兵利刃都撑不开的。

    不愧是上古神族开天辟地时留下的玄秒结界,玄冥无心赞叹,催动念力注入剑心。

    其腰间佩剑“思离”深知其主人心意,于剑鞘中嗡嗡鸣动,尽情感知着、指引着水神殿下多方探寻月宫禁制的薄弱之处……

    朗月清风,夜已过半,不觉间正是月上露华最浓时。

    月宫某处清净玲珑宝地,十五位翩翩桂女正面向央心的一团光雾银辉,虔心闭目静修,并静坐围成月圆形状的阵法予以守候。银色光芒飘摇虚悬,若似蚕丝薄衣遮蔽了视野,教人无法看清里面是何模样。

    一滴水聚集于钟乳石顶,若有似无地轻巧滴落洞中净潭,激起片刻轻弱的涟漪,再平静散去,归于无波。

    石乳如瀑,石笋如林,石剑成锋。洞中空旷清幽,滴水成渊,般般瑰玮,穆如清风。

    便是这微不可查的触及震动,促使大桂女留香,二桂女储芳,三桂女新芷,皆受感应而收敛炼气,睁开灵目。

    桂女们睫毛扑朔轻展,眸心映着皎月淡波。

    “何处宵小,私闯月府。”

    无知宵小“误闯”月宫,亦不是第一次了,而“误闯”二字,实在是给各位贼子留了情面。

    碧华神君沉睡的五万年间,月宫不乏各种苟且鼠辈之类擅闯,其中或有天族细作刺探,或有凄戚妖魂徘徊不退,甚至有西海岸心怀不轨魔族之辈,欲偷取月华灵能以供魔元经脉。

    “非我族类,驱之即可。”大桂女留香平淡冷静道。她蹙眉凝眸,仔细查看前方那一团被她们一十五位桂女围绕正央的光晕云团,既之运转灵脉静心调息,以稳固微有触动而轻颤的阵法。

    然后桂女留香再也未有给予桂女储芳、桂女新芷一丝目光,只是目向那圣洁的银光灵雾道:“莫要大动干戈,惊扰到娘娘。”

    储芳、新芷两位桂女向着阵法正央那团清灵的银光雾气躬身行礼告辞,而后才是转身低眉对桂女留香道了句:

    “诺。”

    脚下腾云,身轻而逐风,玄冥一路西行,不过多时已是孤月星稀,月宫渐近末端。

    一带银河,分割两岸。

    举目遥望,一座苍凉荒山正矗立于银河彼岸的另一端,静谧无声。一向洁白明亮皎皎的月宫,追寻至此举目观瞻却倏显黯淡无光,多有古怪。

    蹊跷背后追其因由,或许月神真身就在其中。

    上古迢遥,自月神碧华陷入沉睡的五万年来,天界独留的两大神祇天宫与月宫互不来往,甚至互为敌忾。

    天宫也不是没有派出过天使造访,然全部结果无一不是被月上仙子打出月宫,听不进一言一语。如是碧华神君再也没有显露于世前业已五万年。五万年间多少岁月婆娑,六界九州近乎早忘记了月神的形容模样。

    碧华神君如今究竟是什么状态,是醒着还是依然睡着,是早已魂灭归空还是暗怀阴谋?

    这便是玄冥此行最终目的,揭露这亘古难寻的隐秘。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玄冥落身于银河浅滩旁站定,望向滚滚翻涌的星子燃灼,璀璨星光映在他的眸眼,却照不进他眸底的幽深。

    天宫与月宫同为天界神祇,却万载离心早已信任全无,月神一族可会为了打击天宫而不顾廉耻勾结魔族……不亲身查探,任谁也说不清。

    漫漫银河,天隔两岸,万载谜题只看最后月落沉寂之地。

    就在远端,就在彼岸。

    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水神而言却是“不入月宫焉寻月神”。

    纵然是云汉两相隔,他亦要只身渡银河。

    银河一水天川长,无数明星于其中灼烧殆尽,无数暗星于其中湮灭重生。

    水神殿下脚踏“寒光思离”,乘风而起御剑而行,只见脚下涛涛逐流,银密如织,恨不得吞噬炼化一切,连同那企图靠近此地的意识也一同吞噬殆尽。

    误入此地的生灵啊莫停留,辗转迷途的过客啊请慢些走。

    君可知否?若逢稍有不慎坠入星际尘埃,强大如天神的存在也会落得魂灵尽散的下场。

    既以下定决心,便无悔过退路。

    水神玄冥面向银河对岸那被静谧幽深笼罩之所在,腾身而起踏风而去。

    此时已无关那些天宫与月宫之间的推断与猜测,只待他渡河功成,落见分晓。

    他于银河之上划破虚空,一路奔波,疲敝疾苦。

    九天银河分割天际,乃是河水宽广无垠,星子浩浩汤汤,致使玄冥每向前行一步,凶险便万分加倍。

    扑腾而起的银河浪涛,一时如滚烫的沸水,一时又如强烈的酸液,一时却如火山喷薄的熔浆,不断地吞噬着沸腾着……他之灵力也正因此变化难测的银河面貌而迅速消耗。

    每当银河中的星子无有规则的跳动,奇异万状的星图无常变动,玄冥总是要汇聚灵力化成水漫灵璧附在袖袍之上,频繁阻挡。

    这是一场消耗战,法术、仙力、灵宝任由你耍得游刃有余,却也不得片刻走神,如若不然,亦或仅是化璧动作慢了半拍,你便会被银河之水侵入仙躯,顷刻消融。

    可纵使你百无遗漏,万分小心地躲过了所有危机,亦敌不过源源不断的银河浪潮不知疲倦的倾向袭来。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玄冥不禁心生暗叹:

    拥有如此天然的结界屏蔽,难怪月宫有其底气与天宫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