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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桃仙岛内陷幻境 楚青恩怨何以偿

    距离紫月门湖心岛近三十里的湖面上,有一个小岛,那小岛从外面看起来,只是郁郁葱葱一片翠色并无不同,但是在那岛外却笼罩着一个看不见的屏罩。

    里面的人看起来这岛上却是粉雕玉琢,桃红霏霏。这里面的日月仿佛许久许久才会换一轮,外面已过五载,这里却不过五月,这儿就像一个被编织好的美梦,令人沉醉于此,不忍醒来。

    一颗百年的老榕树下,一湾热气氤氲的温泉旁,有两个人正在痴迷的对弈。

    其中的那个老和尚面带微笑,显然这局棋他快要赢了。

    许多桃花零落,被风带起来,卷到了棋盘上。另一个人望着那已经揣摩良久的局面,豁然开朗,白子一下,就从死棋中钻出了一丝活气,局势一变,竟然有了绝地逢生的景象。

    一索大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月影松涛,花香鸟语,尽有禅机。小友这心境更是清明了啊,这局老衲不是败在你手,你败在这一片小小的桃花啊……”

    说着,一索一伸手,棋盘上那枚小小的花瓣就飘到了他的手心,停留了一刹,又飘飘悠悠的飞上了天际。

    紫月寒也跟着笑了笑,站了起来,背着手看向天际。他身着一身白袍,长发只简简单单的束了,垂在身后。

    五年过去,他变得清瘦了些,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岁月似乎并没有侵袭到他的容貌,眉眼如昨,依然英气逼人,萧萧肃肃。

    他看了那太阳良久,突然转过头问向一索,

    “大师,此时桃仙岛外,也应是春暖花开,柳浪闻莺了吧?”

    一索的眉头不由得轻动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五月浓春,该是另一番景象了。”

    当日,紫月寒被孤枭重创,鬼影缠丝以恨、怨、冤、躁等多种邪气淬炼,入肉即腐,紫月寒以自身的云相九重相抗,但是依然抵挡不了那种煞气的蚀心之痛,日夜煎熬。

    二十几根鬼影丝,其中有一根贯穿心室,内力抵抗,煞气便会随之入脉。不得已,一索大师就禁锢了他的气海雪山,令那些煞气只停留在胸肺之间。

    没有绛紫草吊命,权宜之后,一索大师祭出了“吸祟魂蛊”。

    这吸祟虫来自西域,只有米粒大小,略圆,通体血红,只在头顶处长着一张嘴,这虫生来邪气,只以血煞为食,卧于人心之内。

    若有源源不断的煞气供应,它便不会随意行动,而且这虫却是个“貔貅”,只吸不排,直到爆体而亡。

    如果没有变数,一索大师一年之内就可以帮紫月寒取出那些鬼影丝,不曾想半年之后紫月寒第一次醒来就不知从哪听到了羽青身陨兄长失踪的消息,生意全无,邪煞侵入经脉,日日呕血,险些丧命。

    无奈之下,一索大师便以闭关为由,辟了这处小岛,布置幻境灵障,令紫月寒与外隔绝。

    这岛上没有四季变换,只有满岛盛开的桃树,岛中央有一温泉名曰“大梦三千”,只要入内就会沉醉其中,即便紫月寒醒来,也有些真幻不分。

    这岛上时间轮轨移动极慢,是以,外界已过四年有余,而这岛内似乎不过百天。而为的就是,让吸祟虫把那鬼影丝上的煞气一一吸干。

    二十几根鬼影丝被吸干了煞气,变成普通利器,一索大师再帮紫月寒将那些邪丝一一抽离,如今仅剩了最后一根,因为伤在心脏正中,所以没有紫月寒功力相助,一索大师不敢贸然动手。

    但是他算过时日,这吸祟虫寿命将近,如果不尽快引出,在紫月寒体内爆体,那恐怕这五年的努力都要付诸一炬。

    可不知为何,一索大师感觉连日来,紫月寒总会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每每他提及抽离最后那根丝,他都顾左右而言他,甚至有些抗拒。

    紫月寒慢慢的走进了那温泉,褪了上身的衣物,在一片水汽弥漫中闭上了双眼。

    而坐在他身后的一索大师,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金光,然后也慢慢闭上眼睛,一道神识蓦的穿过层层迷障,准确的钻进了紫月寒的神府。

    一片茫茫的虚无,紫月寒的身影在踽踽独行着,他一直在走,走的很是缓慢。

    周遭的天气在猛然变幻,由春及冬,忽夏忽秋。由日入夜,他一路都在极目远眺,像是在找什么,他的脚下好像越过了无数的高山,又像穿过了漫漫的沙漠,涉过了数不清的滩涂。

    最终他停在一处碧海沙滩上,他的心在使劲的跳动着,他似乎感觉得到,这里有什么特别熟悉特别重要的东西在引导着他,可是无论他如何寻找,眼前却只有望不见边际的海水和沙子。

    紫月寒感觉心里很空,很疼,有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由小到大,

    “月寒……”

    “月寒……”

    “救我……”

    “救我……”

    他极力的睁大眼睛,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想见的那个人的样子。他很是绝望,跌倒在沙滩上,似乎是了无生趣。

    那缕金色的神识很快的回到了一索大师的眉间,他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有些梦做得太久太美,他的内心都开始不相信了。”

    一索看着头顶那炽阳金光,拂了下衣袖,那幽蓝的天空瞬间变了个颜色,变成了夜幕星河。

    一索大师摊开手,一道金色的令羽出现,那上面流淌的金光灵气都是属于紫月寒的。这道令羽已经在一索的手中三年有余,他知道这对紫月寒意味着什么,可是紫月寒若贸然离开,大悲大喜,可能就再无回天之术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强改命数,终究我还是逆了这天啊。我总以为入世自安,说到底,还不如你,隐世在野。罢了,送佛到西,此事了了,我自去领我的罪罚。”

    一索大师喃喃自语着,然后双眼一闭,意念一动,一缕神识窜进了紫月寒的神府,然后一索就消失在了原地。

    紫月寒躺在沙滩上不知多久,突然看见有一个人撑着把伞走了过来,他一抬头,那刺目的光影里,就出现了那张他日思夜想的面庞。

    羽青一身红衣,玉面桃花,烟笼无双,眼睛里装着满满的温柔,她微微的笑着,伸出手去,指尖轻柔,微微发凉,她轻轻的抚了下紫月寒的鬓角,说道,

    “相公,躺在这里做什么?饭做好了,我们回家吧。”

    紫月寒贪恋的看着羽青的脸,点了点头,顺从的站了起来,像一个孩子一样,任由她把他的手牵在手心,慢慢的往前走去……

    夜楚云一行,这几日也听来了不少江湖谣言,莫邪宫原本就声名狼藉,夜楚云自是不在乎,但是这谣言却是越传越离谱。

    “莫邪宫与妖女早有勾结,五年前带人前去上原山,实际上就是迫害正道,助那妖女魔功大成。”

    “莫邪宫宫主与那妖女关系甚密,听说不日还将迎娶那妖女过门……”

    “紫月门与莫邪宫一丘之貉,两代掌门被妖女及流溯门迷惑,百年道门名声毁于一旦啊……”

    “那妖女天生能蛊惑人心,手段残忍,靠吸人血为食……”

    一时间,这样的谣言铺天盖地,连无知的老妇都吓唬她的小孙子道,

    “你若再不听话,让羽家那个妖女把你抓走,吸干了挂起来……”

    马车里,夜楚云看了面无表情的羽青一眼,说道,“世人多喜欢以讹传讹,你莫放在心上。”

    羽青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轻嗤了一声,说道,“无所谓。”

    他们的马车很快驶到了中原边境,似乎有方向,又似没有目的地般走走停停。

    桑奎拦截了部分人之后,慢慢的也追了上来,他骑着马,来到夜楚云的马车旁边禀报,

    “宫主,事已经办妥,属下半路埋伏,佯装千人,追来的几百人没敢继续。”

    夜楚云撩起了帘子,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可有伤亡?”

    “依宫主吩咐,且战且退,有伤无亡。我等也没下杀手……”

    夜楚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轻轻的摆了摆手。

    这一日的晨辉柔和的飘进了马车的窗口。因为不曾下车,羽青就有些疲累的靠在车上睡着。许是怕她心内不舒,所以荟姨一直待在车内陪着,垂着头眯着眼睛。

    眼下,本来搭在羽青身上的薄纱随着车的颠簸落了下来。夜楚云看着越来越接近汴州,心里却是更加不安。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么安静的羽青,缓缓的靠近,轻轻的捡起那袭薄纱,盖在了她的肩上。

    夜楚云贪婪的扫过她的脸,看着她额边的垂下的碎发,他迟疑了一下,靠了过来,轻轻的伸出了手。

    而羽青感觉到这般距离的靠近,垂在袖子里的手不由得捏了下,有些犹豫要不要睁开眼睛,而又会不会令彼此尴尬。

    此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只体形偏小的鹞鹰,鸣叫了两声,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了两圈,然后径直落在了桑奎的肩上。

    桑奎取下那鹞鹰脚上的信笺,看见那信笺之上有五枚鹰羽,顿觉有些大事不好,他慌忙驱马来到夜楚云的车驾前。

    听见那鹰鸣,荟姨一下子醒转了过来。夜楚云也哆嗦了一下,缩回了手。重整了下位置,慌乱的看向窗外。羽青也假装刚刚醒来,挪动了下身体,睁开了眼睛。

    桑奎送上了那信笺,夜楚云打开一看,脸色顿时也变了。

    “分寮昨日夜间,五处被毁,被杀白甲一百一十四人。”

    下面还附了被毁分寮的隐秘地图。

    莫邪宫自成为朝廷爪牙,培养了一千黑甲专行暗杀,另一千二白甲专行刺探,分寮遍布荒泽九地,共计三十一个,十分隐秘。

    寮长职衔才能知晓离得最近的五处分寮,寮长之上还有四位准见,但是他们之间并不知道互相的身份,再往上才是甲令。桑奎执掌黑甲,还有一人名叫冉孤舟,执掌白甲。

    另有三百精锐黑甲由桑奎亲自统御,驻守莫邪宫内外。

    此前夜回天在位时,大部分黑甲常年都在外执行任务,静宁长公主死后,夜楚云接手与朝廷也断了干系,命黑甲分驻中原、蜀地、江南三处,只听黑甲令与宫主命令行事。

    近三年来,莫邪宫多倚仗白甲刺探情报收入,地位日升,冉孤舟行事也颇为桀骜,已有四月不曾上报情况,没想到这一封传信,居然是这种噩耗。

    羽青看着夜楚云捏着手里的信笺,面色凝重,久久不发一语,就坐直了些,随口问了一句,

    “出事了?”

    夜楚云回了下神,把手里的信笺握在手里,一用力,纸就碎成了粉末,开口道,

    “五处分寮出事,死了一百多白甲。”

    羽青大概知晓莫邪宫行事极为隐秘,尤其是刺探的白甲,为了筹谋复仇,她也曾买过关于莫邪宫的情报,可是除了明面上的事,内里却是普通情报寮刺探不到的。

    同行这么久,羽青鲜少跟夜楚云提及莫邪宫的事。此时看着越来越接近汴州的马车,羽青的目光一转,忍不住沉吟道,“可是……有内奸?”

    夜楚云摇了摇头,“分寮行事虽有交集,但互相不能探听,这五处分寮遍布东南西北,若有内奸,除非是准见和甲令。这几个人都跟随我多年,叛变之事,我自是不信。”

    羽青略一思忖,又问道,“莫邪宫与朝廷关系紧密,而出事也恰恰没有守备的几日,这般巧合,你可曾想过……”

    夜楚云蓦的睁大了眼睛,忽而想到当年用风影警告自己的夜回天,难道,夜回天依然有残余之力?

    夜楚云冲外面大声喊了一句,

    “快马加鞭,即刻回莫邪宫!”

    从再见羽青到现在,其实一直有一根刺扎在夜楚云的心间。莫邪宫这个地方,还有夜回天那个名字,两个人似乎都是心照不宣的避免提及。

    哪怕夜楚云知道,汴州是莫邪宫的地盘,也是如今最安全的地方,但他依然不敢带羽青回去。

    几年过去,很多事已经物是人非。就像夜楚云想在她身上反复找寻她曾经的影子,每每感受到的都是疏离和陌生。

    他想护她,他不后悔。可是行到此时,他才发现,其实他根本没有做好一切准备。

    他是恨自己的父亲,但是他也从未想过,会让别人结束掉他的性命,尤其是知道他曾跪求长公主留自己一命。

    他与羽青之间,其实始终隔着一层沟壑,他以为是小坎,却从未想过这也许,是杀师杀父的天堑。

    而羽青心底也自有盘算,只是夜楚云这些日子真心相待,又冒着天下大不韪来护自己,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那个仇她一定会报,但是她也绝不会,仗着夜楚云对自己的情意,说出让他两难的话。她也终是因为他,把心底最深的仇恨放在了最后。

    莫邪宫突然出事,他们要赶回莫邪宫,是箭在弦上。

    但是于二人而言,说不清究竟是好还是坏。

    车马在飞快的行驶,二人却都缄口不言,似乎一开口,就会打破他们之间那层微妙的关系。而夜楚云也是紧紧的握着扇柄,前所未有的有些慌张起来。

    不到半日,夜楚云一行人已经回到了莫邪宫门口,然而,莫邪宫此时内外却是一片肃静。夜楚云的眼皮突突跳了几下,慌忙跑了进去。

    果然,从大门到内殿,地上遍布尸体。莫邪宫四十几个仆从婢女都被格杀,无一活口。夜楚云受他父亲的阴影影响太久了,所以一听到“朝廷”二字时,他第一反应是他父亲还留有后手。

    他风一样的穿过条条走廊,慌慌张张的跑进了红琅馆。而羽青从马车内走出,抬头看着莫邪宫的牌匾,目光一凛,攥紧了手里的伞,跟着一步步走了进去。

    夜楚云布下的结界已经被破,红琅馆外留守的三十几个黑甲已经全部毙命,这三十几个人都是夜楚云精挑细选出来的,修为都在微元上下,哪怕是他,想全部杀掉他们恐怕也要费些功夫。

    这里显然也进行了一场恶战,院里的陈设凌乱不堪,这些黑甲的致命伤几乎都一样,都在胸口留下了一个豁大的刀口。

    红琅馆的门大开着,因为夜回天被囚禁于此,便溺肮脏,所以此时里面往外散发着一股恶臭。

    跟着疾行来的羽青扫了一圈周围,然后望了那红琅馆的门一会,突然抽出了背上的伞,脸上面无表情径直往里走去。

    夜楚云似乎还没从眼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而他看着往里走去的羽青,心里更加惊惧。他不禁上来拦了她一下,忍不住说了一句,

    “青儿,里面脏,你……”

    羽青蹙了一下眉头,冷冷的斜觑了夜楚云一眼,夜楚云迎上了那目光,可拽着她衣袖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红琅馆内空空荡荡,阴暗潮湿,因为常年无人打扫,四处都是蜘蛛网。被封死的窗户上依稀透过点亮,从大门照过来的光,汇聚到地上跪着的一个黑乎乎的人身上。

    夜回天的四肢都被腕子粗细的铁链捆着,身上的衣服早就破成了丝丝缕缕,勉强蔽体,因为常年不见光吃不饱,头发已白,体似骷髅,地上的食物与他的便溺混在一起,嗖的嗖,臭的臭,令人作呕。

    而此时夜回天却是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羽青的鞋踩上了那些肮脏的物事,面对这股子冲天的气味也不为所动,她提着手里的伞一步一步的走向夜回天。

    借着外面的光,夜楚云也已经看清,夜回天的头顶有一个钝钝的刀口,想必是一刀毙命。那头发被血和脑浆浸染,粘成了一缕缕,又滴滴答答的汇入地上的便溺,变成了黑污一片。

    羽青盯了夜回天的尸体半天,未发一语。夜楚云看着夜回天的尸体,心里亦是五味杂陈。他默默地站了一会,目光开始流连的羽青的背影上。

    直到依云来报,莫邪宫内无一活口,他才有些醒悟过来。

    他慢吞吞的走到了羽青的身后,看着她指节攥的发白,眼圈通红,肩头也微微耸动。

    “青儿……”

    “他还是在我杀他之前死了,我没有听见他向我师父的亡魂忏悔,没有听见他跪在我面前向我求饶。我日日夜夜都想把他千刀万剐,可是,他竟然先死了……呵……上天真的……从来都没有公平过……”

    “青儿……我知道……你心里有多恨……”夜楚云心里一颤,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了羽青的胳膊,小声说道。

    “你不知道!”

    羽青一下子狠狠的甩开了夜楚云的手,声音尖锐咬着牙喊道,“你不知道……我十三个兄弟姐妹死前的样子……你不知道我师父被他们逼迫跳崖的样子……你不知道……你的父亲绝了我师父生路的时候的样子……”

    夜楚云看着羽青眼里又闪过一丝红光,他已经看过这三次这样的红光,不知怎地,他每每看见,总觉得心里发毛。羽青双眼通红,满是愤恨,那双眼睛令他有些难以直面。

    夜楚云低下头,略显恳求的说道,

    “是……我没有亲眼看见……可是我能体会你的难过……失去至亲的心痛……青儿……我无法替代我父亲犯下的罪孽……可是我真心的想对你好……”

    羽青突然冷笑了一声,看着夜楚云,又说道,

    “他是你的生父,难道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手上?夜楚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与你同行,是感动你的付出,成全你的情意吧?”

    夜楚云睁大了双眼,有些绝望的看着羽青,心如刀绞,却仍然不肯承认,说道,

    “此前……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想做的事……我都可以帮你……我甚至可以替他去赎罪……”

    “五年前的羽青早就死了。带我来莫邪宫,你已经帮我了。”

    羽青一脸讥讽的看着夜楚云。

    夜楚云有些难以置信,这些日子,他明明感觉到两个人的关系破冰,他们在一点点靠近,他感到她是在意自己的。

    难不成这段美好的时光,只是她在利用自己,她只是在等,等他主动带她来莫邪宫,不费丝毫力气的去报仇?

    夜楚云仍然不肯放弃,小声说道,

    “我们之间……就只剩……这般了吗?”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他死了,并不代表一切就结束了……”

    “你……你恨我?”

    “不恨。不爱。”

    字字诛心。

    羽青扭过头去,仇视着夜回天的尸身,这里的一切都令她感到肮脏。她的袖子里忽而破出一道光影,然后夜回天的尸体就随之一劈两半,哗啦啦的血肉淌了满地。

    夜楚云心里一痛,惨淡的闭了闭眼睛。

    羽青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大步往外走去。掠过夜楚云的身旁,他还是本能的抓住了她的衣袖,咽下了嗓子里的苦味,艰难的说道,

    “你去哪?外面……很危险……”

    羽青停了一下,甩开了他的手。待夜楚云还要执拗的想拦住她时,她眼睛里红光一闪,反身对着夜楚云的胸膛就是一掌。

    夜楚云从来都不会对她设防,这一掌结结实实的覆在了他的心脏上,顿时他就喷出了一大口血,溅满了前襟。

    旁边的依云和桑奎立时就围了上来,却被夜楚云伸手制止了,他近乎绝望的对着羽青背影说道,

    “我以为……是上天待我……不薄,原来不过……黄粱一梦……”

    外面的黑甲士拔着刀,却不敢贸然上前,羽青的身影一晃,就已经飞出了红琅馆的高墙。夜楚云望着她已经消失不见的地方,猝然掉落一滴眼泪。

    依云狠狠的攥着拳头,暗恨自己有眼无珠,她心如刀绞的看着夜楚云。夜楚云扶着胸口,慢慢的走出了红琅馆。他对着桑奎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安葬这些兄弟,红琅馆……还有他的尸体……都烧了吧……”

    随后,他心口一痛,似乎又牵出了些陈年旧疾,嘴里又喷出了一口鲜血,然后两眼一黑,就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