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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汉纪·李雄李期

    流既卒,众推雄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治郫城。雄字仲俊,特第三子也。母罗氏,梦双虹自门升天,一虹中断,既而生荡。后罗氏因汲水,忽然如寐,又梦大蛇绕其身,遂有孕,十四月而生雄。常言吾二子若有先亡,在者必大贵。荡竟前死。雄身长八尺三寸(183),美容貌。少以烈气闻,每周旋乡里,识达之士皆器重之。有刘化者,道术士也,每谓人曰:“关、陇之士皆当南移,李氏子中惟仲俊有奇表,终为人主。“

    雄使武都朴泰绐(dai四声,欺骗)罗尚,使袭郫城,云己为内应。尚使隗伯将兵攻郫,泰约举火为应,李骧伏兵于道,泰出长梯于外。隗伯兵见火起,争缘梯上,骧纵兵击,大破之。追奔夜至城下,诈称万岁,曰:“已得郫城矣!“入少(小)城,尚乃觉之,退保太(大)城。隗伯创甚,雄生获之,赦不杀。李骧攻犍为,断尚运道。获太守龚恢,杀之。

    闰月,雄急攻尚。尚军大馁,留牙门张罗(一曰罗特)守城。夜,由牛鞞水东走,罗开门内雄,遂克成都。于时雄军饥甚,乃帅众就谷于郪,掘野芋而食之。许雄坐讨雄不进,征即罪。更以张殷为梁州刺史,殷,魏光禄大夫缉之孙也。

    二(304)年春正月,罗尚保江阳。

    雄深自挹损(yi四声,指谦逊),不敢称制,事无巨细,皆决于李国、李离兄弟。国等事雄弥谨。诸将固请雄即尊位。冬十月,雄即成都王位,大赦,改元,除晋法,约法七章。以叔父骧为太傅,兄始为太保,折冲李离为太尉,建威李云为司徒,翊军李璜为司空,材官李国为太宰,阎式为尚书令,杨褒为仆射。追尊曾祖武曰巴郡桓公,祖慕陇西襄王,父特成都景王,母罗氏曰王太后。

    建兴元(304)年冬十一月,罗尚自江阳退据巴郡,遣兵掠蜀中,获李骧妻昝(zan三声)氏及子寿。

    二(305)年春三月,范长生劝王称尊号,夏六月,王于是即帝位,大赦境内,改年曰太武。追尊父特曰景帝,庙号始祖,母罗氏为太后。加范长生为天地太师。

    先是,南土频岁饥疫,死者十万计。李毅固守不降,帝诱建宁夷使讨之。毅病卒,夏五月,城陷,杀壮士三千余人,送妇女千口于成都。

    太武三年(307)年夏五月,秦州流民邓定、訇(hong一声)氐等据成固,寇掠汉中,张殷遣其巴西太守张燕讨之。邓定等饥窘,诈降于燕,且赂之,燕为之缓师。定密遣訇氐求救于帝,帝遣太尉离、司徒云、司空璜将兵二万救定。与燕战,大破之,张殷及汉中太守杜孟治弃城走。遂克南郑。积十馀日,离等引还,尽徙汉中人于蜀。汉中人句方、白落帅吏民还守南郑。

    四(308)年冬十二月,尚书令杨褒卒。

    遣平寇将军李凤屯晋寿,经略汉中,汉中民东走荆沔。晋以张光为梁州刺史。

    六(309)年冬十月,天水人訇琦等杀太尉李离、尚书令阎式,以梓潼降罗尚。遣太傅骧、司徒云、司空璜攻之,不克,云、璜死之。

    初,谯周有子居巴西,巴西太守马脱杀之,其子登诣刘弘请兵以复仇。弘表登为梓潼内史,使自募巴、蜀流民,得二千人;西上,至巴郡,从罗尚求益兵,不得。登进攻宕渠,斩马脱,食其肝。会梓潼降,登进据涪城,帝自攻之,战不利。

    七(310)年春二月,太尉李国镇巴西,帐下文石(硕)杀国,以巴西降罗尚。

    夏四月,帝谓将军张宝曰:“汝能得梓潼,吾以李离之官赏汝。“宝乃先杀人而亡奔梓潼,訇琦等信之,委以心腹。会罗尚遣使至梓潼,琦等出送之;宝从后闭门,琦等奔巴西。以宝为太尉。

    秋七月,罗尚卒于巴郡,晋以长沙太守下邳皮素代之。

    冬十一月,太傅骧攻谯登于涪城。罗尚子宇及参佐素恶登,不给其粮。益州刺史皮素怒,欲治其罪,十二月,素至巴郡,罗宇等使人夜杀素,建平都尉暴重杀宇,巴郡乱。骧知登食尽援绝,攻涪愈急。士民皆熏鼠食之,饿死甚众,无一人离叛者。骧子寿先在登所,登乃归之。晋三府官属表巴东监军南阳韩松为益州刺史,自巴郡还治巴东。

    是岁,宁州刺史王逊到官,表李钊为朱提太守。

    玉衡元(311)年春正月乙亥,太傅骧拔涪城,获谯登。太保始拔巴西,杀文石。于是大赦,改元。谯登至成都,帝欲宥之;登词气不屈,遂杀之。

    二月,氐苻成、隗文(伯?)复叛晋,自宜都趣巴东;建平都尉暴重讨之。重因杀韩松,自领三府事。

    益州将吏共杀暴重,表巴郡太守张罗行三府事。罗与隗文等战败,死之,文等驱掠吏民,来降。三府文武共表平西司马蜀郡王异行三府事,领巴郡太守。

    初,梁州刺史张光会诸郡守于魏兴,共谋进取。张燕唱言:“汉中荒败,迫近大贼,克复之事,当俟英雄。“光以燕受邓定略(赂),致失汉中,今复沮众,呵出斩之。治兵进战,累年乃得至汉中,绥抚荒残,百姓悦服。

    三(313)年春三月,晋西夷校尉向沈卒,众推汶山太守兰维为西夷校尉。维帅吏民北出,欲向巴东。将军李恭、费黑邀击,获之。

    四(314)年春正月。杨虎掠汉中吏民,来奔,梁州人张咸等起兵逐杨难敌。难敌去,咸以其地来归,于是尽有汉嘉、涪陵、汉中之地。以李凤为梁州刺史,任回为宁州刺史,李恭为荆州刺史。

    帝虚己好贤,随才授任;命太傅骧养民于内,李凤等招怀于外;刑政宽简,狱无滞囚;兴学校,置史官。其赋民,男丁岁谷三斛,女丁半之,疾病又半之。户调绢不过数丈,绵数两。事少役希,民多富实,新附者皆给复除。是时天下大乱,而蜀独无事,年谷屡熟,乃至闾门不闭,路不拾遗。汉嘉夷王冲归、朱提审炤(zhao一声)、建宁爨畺(疆)皆归之。巴郡尝告急,云有晋兵。帝曰:“吾常忧琅邪微弱,遂为石勒所灭,以为耿耿,不图乃能举兵,使人欣然。“然帝朝无仪器,爵位滥溢;吏无禄秩,取给于民;军无部伍,号令不肃;此其所短也。

    五(315)年春正月,立皇后任氏。是岁,杨难敌兄弟为刘曜所破,奔葭萌,遣子入质。陇西帅陈安又附之。

    六(316)年夏五月,宁州刺史王逊,严猛喜诛杀,平夷太守雷炤(照)、平乐太守董霸帅三千馀家叛逊,来降。

    八(318)年夏四月,丞相范长生卒。以长生子侍中贲为丞相。

    梁州刺史李凤数有功,帝兄子稚在晋寿,疾之。凤以巴西叛,帝自至涪,使太傅骧讨凤,斩之;以李寿为前将军,督巴西军事。

    十三(323)年春正月,遣李骧、任回攻台登,斩晋将司马玖,越巂太守李钊、汉嘉太守王载皆以郡降。

    夏五月,李骧等进攻宁州,王逊使将军姚岳等拒之,战于螗蜋(堂狼),骧等败绩。逊寻卒,晋以逊子坚为宁州刺史。

    秋,遣安北李稚、中领军李琀讨杨难敌于仇池,稚等败,皆死之。

    是岁,越巂斯叟攻任回(于台登),遣征南将军费黑讨之。

    十四(324)年春,立兄子班为太子。班为人谦恭下士,动遵礼法,帝每有大议,辄令豫之。

    十五(325)年,晋以零陵太守尹奉代王坚为宁州刺史。

    十六(326)年夏六月,费黑讨斯叟,破之。

    十七(327)年春正月,宁州秀才庞遗起兵,攻任回、李谦等(于台登),帝遣将罗恒、费黑救之。尹奉遣裨将姚岳、朱提太守杨术援遗。战于台登,大破之,斩术等。

    十八(328)年,是岁,太傅骧卒,骧子征东将军寿以丧还成都。以李玝为征北将军、梁州刺史,代寿屯晋寿。以寿为大将军、西夷校尉。

    二十(330)年冬十月,大将军寿督征南费黑、征东任〈石巳〉(巳)攻陷巴东,太守杨谦退保建平。寿别遣费黑攻建平,晋巴东监军毌丘奥退保宜都。

    二十一(331)年秋七月,大将军寿攻阴平、武都,杨难敌降之。

    二十二(332)年,大将军寿攻宁州,以征东费黑及将军仰攀为前锋,出广汉,镇南任回出越巂征木落,以分宁州之援。

    冬十月,寿、黑至朱提,攻晋朱提太守董炳。晋建宁太守霍彪引兵救之。

    二十三(333)年春正月,大将军寿拔朱提,董炳、霍彪皆降。复攻建宁。

    三月,尹奉降,帝遂有南中之地,大赦,以大将军寿领宁州。使太子班讨平宁州夷,以班为抚军。(三年间,李寿东取巴东建平,北降仇池,南定宁州,则功盖一时也)

    秋八月,建宁、牂柯二郡降晋,李寿复讨平之。

    二十四(334)年春三月,分宁州置交州,以霍彪为宁州刺史,爨深为交州刺史。

    夏六月,帝生疡(yang二声)于头,六日死,时年六十一,在位三十年。丁卯,太子班嗣位。以建宁王寿录尚书事。冬十月癸亥朔,车骑将军李越弑班,并杀班兄领军将军都;矫太后任氏令,罪状班而废之。

    甲子,越弟期即皇帝位。期字世运,先帝第四子也。聪慧好学,弱冠能属文,轻财好施,虚心招纳。初为建威将军,帝令诸子及宗室子弟以恩信合众,多者不至数百,而期独致千余人。其所表荐,帝多纳之,故长史列署颇出其门。

    班既死,众欲立越为主,越以期太后任氏所养,又多才艺,乃让位于期。期遂即位。谥班曰戾太子。以越为相国,封建宁王,加大将军寿大都督,徙封汉王;皆录尚书事。以兄霸为中领军、镇南大将军;弟保为镇西大将军、汶山太守;从兄(父)始为征东大将军,代越镇江阳。丙寅,葬先帝于安都陵,谥曰武皇帝,庙号太宗,墓号安都陵。

    遣大将军寿将兵向涪,攻班弟征北将军玝,玝弃城降晋。以寿为梁州刺史、东羌校尉、中护军、录尚书事,镇涪城;相国越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玉恒元(335)年春正月,大赦,改元。立皇后阎氏,以卫将军尹奉为右丞相,骠骑将军、尚书令王瑰为司徒。

    秋九月,戾太子班之舅罗演,与汉王相天水上官澹谋弑帝,立班子。事觉,杀演、澹及班母罗氏。帝自以谋大事既果,轻诸旧臣,外则信任尚书令景骞、尚书姚华、田褒。褒无他才艺,武帝时劝立帝,故宠待甚厚。内则信宦竖许涪等。国之刑政,希复关之卿相,庆赏威刑,皆决数人而已,于是纲维紊(即紊乱)矣。(景骞,李雄时任司隶校尉)

    二(336)年冬十月,晋广州刺史邓岳攻陷夜郎、兴古二郡。

    帝以从子尚书仆射、武陵公载有俊才,忌之,诬以谋反,下狱死。

    十一月,晋建威将军司马勋(陈嚣)屯汉中,遣汉王寿攻而陷之,遂置守宰,戍南郑(而还)。

    镇南将军霸、镇西将军保并不病而死,皆云帝鸩杀之,于是大臣怀惧,人不自安。天雨大鱼于宫中,其色黄。又宫中豕(shi三声,猪)犬交。帝多所诛夷,籍没妇女资财以实后庭,内外凶凶,道路以目,谏者获罪,人怀苟免(即苟且免于损害)。

    帝又鸩杀其安北李攸。攸,汉王寿之养弟也。于是与越及景骞、田褒、姚华谋袭寿等,欲因烧市桥而发兵。帝又累遣中常侍许涪至寿所,伺其动静。及杀攸,寿大惧,又疑许涪往来之数也,四(338)年夏四月,乃率步骑一万,自涪向成都,表称景骞、田褒乱政,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以李奕为先登。寿到成都,帝不虞其至,素不备设,寿遂取其城,屯兵至门。帝遣侍中劳寿,寿奏相国、建宁王越,尚书令、河南公景骞,尚书田褒、姚华,中常侍许涪,征西将军李遐及将军李西等,皆怀奸乱政,谋倾社稷,大逆不道,罪合夷灭。帝从之,于是杀越、骞等。寿矫任氏令,废帝为邛(qiong二声)都县公,幽之别宫。在位三年。追谥戾太子班曰哀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