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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于是,白马顺利入住柳泊县衙马厩,整日和母马没羞没臊地秀恩爱,旁边骡子们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小花对此倒是很兴奋,天天往马厩跑观察两匹马的进展程度。

    “照这样下去,说不定明年就可以收获一头小马驹了。”猫咪美滋滋。

    “照这样下去马棚就该扩建了。”于闲在旁边幽幽地补充。

    “抠死你算了。”

    时间又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月,柳泊县的盛夏虽短暂,但丝毫不妨碍它的炎热,县衙里本就清闲,这阵子更没人上门了,连动不动就吵架骂街的几位大姐大妈都没了斗嘴的心情。这日正值午后,县衙里只有后院门口那棵老树上的知了叫得快,院子里却不见一个人影,清财提着酸梅汁敲门无人应答,索性推门而入,将酸梅汁放在院中石桌上,四外张望,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出来。

    “奇怪了,人都去哪里了?”

    ……

    柳泊县外近郊,在盛夏茂盛的树丛灌木重重掩映下,有一处清澈见底的溪流,溪水清凉,靠近岸边的地方又有高大树木遮挡阳光,是避暑纳凉的绝佳去处。

    远远看去,树下溪边,女孩脱了鞋袜,将两只脚丫浸在缓缓流淌的溪水中,手里捧着颗野果子正啃,她微微仰着头,明媚的阳光下那双好看的瞳仁几乎细成一条缝。

    突然,面前的睡眠激起阵阵水花,随后便是哗啦一声,从水下冒出个人来,那人赤着上半身,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被水打湿,紧贴在他袖长白皙的腰腹和背脊上。

    “要死啊,咸鱼!我衣服湿了!”女孩一脚踹过去。

    “那就下来嘛,来都来了就游一圈呗,可凉快了。”那人轻松躲过踢来的一脚,游到岸边,双臂撑在面前的草地上,“不会游没关系,我带着你,怎么样?”

    女孩翻个白眼:“我才不上当呢,你还是找老哥玩去吧。”她指指溪水另一边,“再不过去,你这片儿的同类都要被他霍霍光了。”

    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就见在他们不远的溪流上游还站着个人,那青年也赤着膊,肤色稍深些,溪水堪堪没过他劲瘦的腰际,此刻他正聚精会神盯着水面,一旁的岸上有几尾小鱼正在扑腾,显然刚被抓上去不久。

    这三人是谁?正是清财怎么也找不见的于闲、潭郢和小花。

    夏季一到,人就容易变得懒散,还浮躁,特别是潭郢,他向来耐寒不耐热,可怜我们捕头大人还需每日巡街,看着每天回来蔫头耷脑的老潭,于县令大手一挥,避暑去!

    于是,三人便高高兴兴跑来这里玩水了。

    又是哗啦一声,潭郢眼疾手快,在那条鱼即将逃走的瞬间双手发力,又一条战利品被成功抛上了岸。

    于闲赞许的点点头:“晚上喝鱼汤吧。”

    “你先做个鱼吧。”小花痛心疾首,“为了省钱大义灭亲吗?”

    “听说鲫鱼汤美容养颜。”

    “老哥!多抓几条鲫鱼!”女孩双手挥啊挥。

    潭郢抬头看两人一眼,可笑,说得好像他知道鲫鱼长什么样似的。

    三人扑腾到下午才启程回家,小花用宽大的叶子将潭郢的战利品包好,准备回去炖汤,在三人两前一后慢吞吞往回走时,耳边听到了细微的声响,是刀刃砍在木头上的声音,这一带离县城不远,又植被茂密,的确常有人到此砍柴。

    夏季的天气向来令人捉摸不透,刚刚还晴空万里,需要在树荫下躲避炙热的阳光,转眼间天边就飘来大团的乌云,沉甸甸悬在柳泊上空,空气中潮湿的味道逐渐浓郁起来。

    一道闪电划过,三人同时眉头一皱,敏锐得感受到……附近似乎有什么令人不悦的东西,正纳闷,随即又听到声惊呼,正是从砍柴人的方向传来的。

    于闲率先冲过去,其余两人紧随其后,他们拐过弯翻过几小丛灌木,一个身穿粗布衣的瘦弱姑娘跌倒在地,在她四周围绕着几团黑乎乎的雾气,它们却仿佛有生命一般,上下翻飞,诡异阴森,仿佛一只正在向姑娘逐渐收拢的利爪。

    折扇从于闲袖口滑下,刷拉一声展开,于闲单手握扇向前猛地一挥,清凉的风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将围绕在女孩周围的阴森雾气吹得一干二净。

    诡异的雾气消失,只剩下在风中微微颤抖的枝叶,和仍旧呆坐在地上的女孩。

    小花将鱼塞给潭郢,自己走上前扶起她:“你还好吗?受伤没?”

    之前三人来得匆忙,谁也没注意姑娘的容貌,此刻这姑娘被小花扶起,潭郢倒是一愣:“是你?”

    于闲和小花没想到潭郢的反应是这样,好奇:“你认识?”

    姑娘还有些惊魂未定,踌躇着没有回答,潭郢点头道:“她刚来柳泊不久,在城门口苏大娘的馄饨铺做工,见过几面。”

    如此,两人了然,如果这姑娘是在馄饨铺帮工,那潭郢何止见过几面?这家伙一个月恨不得有半个月的早饭都在那儿解决,可以说全县城除了他们,和老潭最熟的就是苏大娘了。

    “没事。”姑娘深吸口气,对众人扯出一个略显无力的笑容,“谢谢……你们。”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姑娘已不像当初潭郢第一次见时的那般虚弱,只是身形依旧单薄瘦削,眉宇间总似挂有愁容。

    三人自然知晓,刚刚缠着女孩不放的雾气实为山中阴气所化,在人迹罕至的地带由阴气、尸气和腐气而生,属于一种极为低级的鬼魅,无形无智,喜聚集于阴暗之地,若有生物误入它们的领地便会被攻击,但大多不致命,只会被寒气入体,病个十天半月罢了。可令三人疑惑的是这里离县城也就几盏茶的功夫,这姑娘也只是在林郊边缘砍个柴而已,怎么会招惹上这些东西?

    众人好奇,但见她低头不语的样子,明显不想对刚才的遭遇多说什么,于闲打破沉默道:“天色已晚,估计不久就会下起雨了,我们快先往回赶吧。”

    小花点点头,扶着女孩在前边走,大概都是姑娘家的缘故,女孩并没有太排斥小花,还能时不时回答她几句话,潭郢则抱着鱼跟在后边,和于闲并排走,故意与她们的距离拉得远了些。

    “这姑娘是哪里人啊?”

    潭郢拨弄着叶片中央躺着的几条小鱼,鱼尾软塌塌的:“不清楚。”

    “你没问问老板?”

    “她也不清楚。”

    于闲了然,又问:“那她叫什么名字总知道吧?”

    “听老板叫她,长夏。”

    “长夏?”于闲展开折扇扇风,天阴沉沉的,周围却越来越闷热,“嗯,是个好名字。”

    如此又走了一段路,植被渐渐稀少,面前是宽敞的石板路,不远处已经能看见城门口的“柳泊”两个大字。

    “她为何会来柳泊呢?搬家?出来做工?还是逃难?”

    “不知道。”潭捕头低着头,捏着其中一条小鱼的鳃,让鱼嘴一开一合的。

    “啧,问你正经事呢,傻狗,你好歹是官差,怎么也不问问外来人员的具体情况?”

    “你才狗,你全家都是狗。”潭郢不满地瞪他一眼,“问了,但她不说,像是有难言之隐。”

    “哦……”虽然对这姑娘的状态有些担心,但既然人家不愿意提起过去,那即便作为县令大人,于闲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不过……”这回潭郢反倒显得有些欲言又止,目光复杂地落到前面和小花走在一起的女孩,“我感觉,她好像有点怕我。”

    “怕你?”于闲挑眉,“是不是你问话时又绷着脸把人家给吓着了?都说了对姑娘家要温柔点嘛。”

    “不是,她的怕和你理解的似乎不太一样。”见于闲又开玩笑,潭郢便说了那日初次见到她时的情形。

    于闲也掩饰不住惊讶的神色,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到前面和小花并肩行走的女孩背影上,潭郢沉默良久,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口吻说道:“她当时看向我的样子……感觉,就像人类看到凶猛的野兽。”

    “什么?”于闲有点发怔,同时又越发觉得稀奇,“你为何会这样想?”

    黑衣的年轻人摇摇头,表情带着迷惑和不解:“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或者直觉?”

    生物都有第六感,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知往往在擅长捕猎的生物身上尤其明显,捕猎不仅要有敏捷的身手和尖利的爪牙,也要善于了解对手的心态和情绪,这一点在他们三人身上观来,小花最为敏感,至于潭郢,按于闲的话来说他不是不敏感,就是偶尔纯粹的懒而已。

    女孩砍柴的地方本就离县城不远,在走过几条覆盖尘土的蜿蜒小路之后,三人赶在大雨降临前将她送回了馄饨铺,刚到门口,就见苏大娘已经披上了蓑衣,看样子像是要出门,谁知一抬头看到众人。

    “这不是……几位大人怎么来了?”苏大娘脱下蓑衣招呼着,“我这馄饨还没来得及煮呐。”

    于闲笑着摆手:“您不用忙活了,我们只是顺路送长夏姑娘回来。”

    “真是麻烦几位大人了,长夏你也是,你身子刚好怎么就出去乱跑,这要是淋了雨回来又该病倒了。”这位微胖的中年妇人絮絮叨叨,看得出她是真的关心女孩。

    长夏也不反驳,只道:“对不起啊大娘,让您担心了。”

    就在几人说话的当口,屋外一阵惊雷响彻天空,豆大的雨珠就开始往下砸,街上的行人奔跑的奔跑,收摊的收摊,很快,整个街面和房舍都被雨水淋湿。

    “哎呀,大人们快进屋快进屋,这雨越下越大,先来屋里避避吧!”大娘边热情招呼边往屋里退。

    三人见街上很快已经聚起一滩滩的小水洼,便也不推脱,笑着走进馄饨铺子。

    屋里,于闲跟大娘唠嗑,潭郢坐在另一边,时不时也插几句话,长夏进里屋为众人泡茶,小花闲来无事,于是起身也跟了过去。

    “我来帮你吧。”

    炉灶边,长夏正蹲在地上用小壶烧水,见小花也跟进来有些惊讶。

    “茶叶在哪儿?”

    长夏愣了愣,才伸手指向靠在一侧墙壁上的木架,上门摆了几种样式古旧的瓶瓶罐罐,小花抽动鼻子,很容易嗅出瓶罐里装的是各式调料,架子下方的桌台上有擀面杖和盖帘等等,都是做面食不可或缺的工具,虽然有些磨损,应该是用过很多年了,但全都干净整洁,清洗得十分细心。

    “在白色瓷瓶里,就那一种茶叶了……”

    “放心,我哥他们才不介意。”小花垫脚把茶叶罐子从木架上拿下来,冲里面捻起几片分别放进茶杯,然后来到长夏身边蹲下,下巴靠在膝盖上,笑眯眯等水开。

    大概是同龄女孩子间特有的默契,又或者是女孩可爱的动作和灵动的双眸总能令人联想到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长夏不再像之前那般拘谨,甚至对小花露出浅浅的笑意。

    “我姓逍遥,单名一个花字,他们都叫我小花,我听大娘叫你小夏,是夏天的夏吗?”小花办了个木凳坐到女孩身边问。

    “嗯,我叫长夏,长短的长,夏季的夏。”

    “是个不错的名字啊。”

    两人看着炉子上跳动的火苗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长夏却有点耐不住心里的好奇,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你姓……逍遥?那你和于大人他们不是亲兄妹?”

    “他们?不是不是,我们三个……只是从小一起长大,没有血缘关系。”这是三人对普通人惯常的说辞,柳泊镇大部分百姓都是晓得的,“逍遥这个姓是我自己取的,怎么样,是不是有种逍遥快活的神气感觉!”

    门外边和大娘聊天边偷听的某两人翻了个恰到好处的白眼:明明是小时候抓阄抓出来的。记得刚刚相识的那几年,三人还都对对方特别好奇的时候,有次于闲问起每个人名字的由来,猫咪理所当然说出了抓阄这个词,说是自己家族只要修炼有成,化成人形后的姓氏都是抓阄得来的。

    长夏点头:“嗯,逍遥快活,听上去就让人开心。”又是沉默。

    眼见这个话题到了尽头,小花又问道:“你刚来柳泊不久,感觉如何?还适应吗?”

    听到这个问题,长夏的神情中带了一丝诚恳,回答道:“喜欢,这是我待过最舒适的地方了,就是……有点麻烦苏大娘。”

    “你多心了,我们认识苏大娘这么久,她绝对不会这样想的。”小花认真道,“我老哥,就是潭捕头,特爱吃馄饨,刚来那会儿天天来苏大娘这里吃,但是吧他这人又木讷,性子直,还不爱说话,好多街里街坊的消息都是苏大娘告诉他的,这要是我早烦了,什么捕头啊自己不打听消息就知道吃馄饨……”

    “噗…”

    “呸!”

    正滔滔不绝聊自己新研究的肉馅的苏大娘停下来,纳闷地望向对面两人:“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潭捕头瞄了于闲一眼,尴尬地冲大娘摆手:“没,没有,我只是……不小心,吸进去个,小虫。”

    “啊,是吗?有小飞虫啊?”

    “嗯嗯。”

    于县令低着头,上半身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