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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凤凰前辈

    东北方向,宁卢峰森林。

    清晨时分的宁卢峰森林中雾气很重,浓浓的湿雾使得这里的可见范围不足十米,在这片浓浓的湿雾之中,有一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一步一步地往西南方向走着。

    男子披头散发,留着长长的胡须,看他的样子似乎不肯花半分钟的时间去修饰一下自己的外表,以至于大部分的面部肌肤被毛发遮挡。

    他全身仅穿着一件由白虎皮制作而成的皮衣,两只藕一般的胳膊就这样赤裸地暴露在外界,他脚上穿的鞋子更是不能入眼,那哪里能算的上是一双鞋子?就是用两块硬树皮和几根结实的细软树枝绑扎而成的最原始的人字拖而已。

    男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似乎丝毫不知道前方正有一伙人和一些精心设置的陷阱在等待着他。

    “那家伙来了,大家注意。”

    发现目标正在接近,那伙人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脸上均带着紧张之色,个别胆子比较小、心理素质不高的同伙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伙设置陷阱、想要致那位男子于死地的人均躲在高高的大树之上,借助树叶和树枝来掩藏自己,也不知这两方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深仇大恨。

    “咔嚓。”

    一道树枝断裂的声音响起,使得男子前进的步伐停顿了一下,不过紧接着他便迈开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嗯?”

    见目标丝毫没有受到陷阱的影响,藏在暗处的那些人均是非常地疑惑,可紧接着他们便变得非常地紧张与害怕起来,只因男子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这时那些人才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对方并不是他们要杀死的目标。

    “等一下,有陷阱!”

    “等一下!”

    发现目标出现偏差后,这伙人立即向那位男子发出了警告,可男子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着。

    “绷。”

    一道绳索绷紧的声音响起,明显男子又碰到了他们设置好的机关,可那原本要把人或动物吊在半空中的陷阱却并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而是依旧停留在原地。

    男子低头看了看勒在他左脚踝处绷得紧紧的麻绳,然后又抬头望了望树上那些藏的并不高明的绳网和竹尖,嘴角上扬。

    他重新目视前方,此时那伙藏在暗处的人均已从树上下来,那由十一个人组成的小队伍落地后均瞪大了双眼、十分震惊地望着该男子。

    “怎么会这样,我做的这个陷阱就算是一头成年野象踩中也会被吊起来的呀?”那伙人中的一名男子十分不解地说道。

    “事实摆在眼前,分明连个人都吊不起来。”人群中另一个男子说道,“还有你,小姜,你在陷阱下摆那么多支撑干嘛,生怕猎物掉下去吗?”

    被点名的小姜顿时急道:“哪有,我就铺了一层树枝。”

    这十一个人的穿着都差不多,均是浅绿色的棉袄和帽子,只有说话时才能分得清谁是谁。绿色在森林里是最好的保护色,可见他们为了隐藏自己真是舍得下血本,连绿色的帽子都肯戴。

    见对方并没有要为自己解开绳子的打算,男子只好亲自动手,只见他用左手抓住麻绳,毫不费力就扯断了它,他似乎还非常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扯断绳子后并没有将陷阱毁掉,而是将绳子拴在了附近的一颗大树的树干上,之后又照着先前的路线走去。

    那十一个人直直地望着男子一步一步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什么话也没说,除了这位力大无穷的男子让他们感到畏惧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之中并没有人懂得哑语。

    当然,既然男子并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也犯不着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可随着男子逐渐向前走去,这伙人很快发现了破绽。

    那破绽便是男子留在地面上的足迹。

    那些不规则的足迹恰恰能够说明一件事情,那便是该男子正是他们千方百计想要杀死的目标。

    十一双清澈的眼睛相互对视起来,很快便变得有些血腥与凶狠,只见这十一个人缓缓地抽出身上的佩刀与长矛,他们悄悄地将长矛托起,一只脚轻轻踏前,准备借助腿部与腰部的力量全力发出这一击。

    他们的举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依旧被那位男子觉察到了,见男子突然停下脚步,那十一支蓄力到一半的长矛均定格在手上再也无法轻举妄动,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畏惧感与不安感。

    男子停下脚步后并没有转过身来,他见这些人并没有再轻举妄动,便说了一句让这十一个人无比震惊的话——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男子走了,可那依旧站定在原地的十一个人的内心里却没能平静下来,因为那句话明显出自女人之口。

    他并不是男人,而是个女人,她也不是个哑巴。

    可女人怎么会长胡子?

    他们想知道,却又不敢追上去询问,只能凭着自己的阅历进行猜测:

    “她一定是吃了什么阳气很重的果子或植物,导致体内激素阴阳失调所致。”

    “她肯定是易容了,在这里行走扮成大老爷们不比娘们安全的多?怪不得她之前不肯出声,原来是担心暴露自己。”

    “别瞎扯了,好好看看她留下来的脚印,能悄无声息从咱们那偷走牛、马、羊、鹿,在这里猎杀虎、豹、熊、狮的人会是泛泛之辈吗?”

    “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应该是江湖上的一名高手,不知是何原因潜藏在了这里。”

    说到这里,这十一个人均不约而同地回头望了望身后,他们觉察到背后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可爱的小松鼠正在东窜西窜地寻找食物。十一个人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但笑容随着那只小松鼠踩到陷阱而瞬间惊恐地陷落下去后便戛然而止。

    “术典、商未你们在哪里啊?”

    “术典、商未你们在哪里啊?”

    ......

    一声声的呼喊,唤醒了沉浸在震惊中的那十一个人,他们随即回应道:“我们在这里。”

    双方相见,来者是一位同样穿着绿色皮袄、帽子的中年妇女,她不等对方疑问便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说道:“术典、商未,不好了,三才殿殿主的儿子要逼术雯做他的小妾,这下可如何是好?”

    “三才殿的人怎么会跑到咱们这里来?”术典不相信道。

    商未也不相信,他说:“不错,再说三才殿殿主的儿子是何等身份,他怎么会做这等不入流的事情?”

    那中年妇女说道:“他们有三才殿的黑金令牌,说是出来狩猎,追踪一只七彩狐皇至此,结果七彩狐没抓到,倒是遇见了咱们术雯,那小子说他对术雯一见钟情,不管咱们要多少彩礼、提什么要求他都答应,术雯断然拒绝,咱们全村人替术雯出头,结果他仅派了一名手下,就把我们全都痛打了一顿,我没办法只好跟他说婚姻大事自然要由父母做主,等我把术雯的父亲喊来再商议不迟。那小子同意了,不过他威胁说若是我们敢耍什么花样就屠村,你们看这件事情该如何是好啊?”

    术典沉思了一会后,说道:“咱们先回去,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必须正面给予回应,就算是死也得我先死,他们想要抢走雯雯就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可等他们回到村里时,事情的发展竟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三才殿一方,包括那位殿主之子在内一共有十五个人,现除了那位殿主之子还能站着说话外,其余十四人再也站不起来了,连他们的坐骑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那十四具尸体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与那位殿主之子一起竟组成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那位殿主之子如今也是灰头土脸,崭新的银白色皮衣变得又脏又破,凌乱的头发上夹杂着几片不知名的植物细叶,嘴角还残留着已干的血迹,哪里还有一丁点三才殿殿主之子的威风?

    村民这一方,一百多名穿着简朴的村民站在那里小声谈论着什么,虽然神情也有些紧张,但比起那个殿主之子却是好上不知多少倍。

    这些村民的正前方,之前出现在森林深处的那位女子正坐在靠椅上把玩着一块巴掌大的黑色令牌,令牌上清清楚楚地刻着三个大字——三才殿。

    “你真的只是因为心情好就要对我们大开杀戒?”

    双方沉默了许久,那位殿主之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实在是有些不相信对方的话,因为对方竟然说她出手仅仅是因为她今天的心情好,这不管让谁听起来都会觉得有些滑稽。

    那女子连眼皮都没有抬,边把玩着那块黑金令牌边反问道:“你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那位殿主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刚才与对方过招的那一幕,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是冰凉的,因为他连对方的招式都没有看清楚。

    她出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仅仅用了五秒钟的时间就解决了他麾下十四名得力干将,还有一名手下被她遣回去通知殿主前来,而他本人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只是对方手下留情的结果。

    此刻,他终于对父亲曾经给他的忠告有了一个全新且深刻地认识——许多武功高强的人,外表越普通,脾气越怪异,很可能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大动干戈,切莫无由地去招惹那些外表看似非常普通的人物。

    那三才殿殿主的倒霉儿子也不知姓甚名谁,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不再多言,现在的他只需等待父亲前来救援即可。

    从这个小村庄往返一次三才殿即便是骑快马也至少需要两个时辰,时间虽长,但在场的人却不得不耐心地等下去,没有一个人敢擅自离开。

    此刻未时已过去了一半,正是一天之中最温暖的时候,暖暖的冬日阳光洒在身上,舒服至极,若不是三才殿的主力已到,女子真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三才殿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武装到牙齿的精兵良将,足足有近千人。

    面对势力如此之大的三才殿,那女子不仅没有感到害怕与担心,反而还露出几分赞赏与满意的神情。

    与爱子简单聊了几句、走上前来的三才殿殿主对着那位女子抱拳说道:“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竟惹恼了前辈,还望前辈看在下薄面饶他这次,回去我一定严加管教。”

    那位三才殿殿主穿着一身棕色劲装,头发束起,一张被无数岁月打磨过的国字脸加上那簇浓密的山羊胡显得有些老态。

    女子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三才殿殿主笑了笑接着说道:“鄙人掌管这片区域已有三十余年,竟不知这里有前辈这样的高手,前辈若不嫌弃,可去我三才殿坐坐,三才殿虽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宗门大派,但粗茶淡饭还是管够的。”

    女子微笑道:“三十二年了,真是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间一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竟变成了一个饱经沧桑的糟老头子。”

    “在下许禅东,莫非前辈与在下有过几面之缘?”许禅东有些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位女子,他自然看不出,也想不出面前的这位女子究竟是何人,于是他说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女子收起脑海中的回忆,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凤凰。”

    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使得许禅东的心中立刻翻江倒海起来,他顿时瞪大了双眼、有些结巴地说道:“凤,凤前辈?这怎么可能?”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变得有些失态,一点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整理了一下心情,说道:“既然如此,敢问前辈如何能证明呢?”

    自称为凤凰的女子微笑道:“这些年,你还去过‘凤厘涧’吗?”

    此言一出,许禅东的表情顿时变得比之前更加地震惊,像是遇见了比鬼更可怕的事物似的呆立在原地,一时竟忘记了如何说话。

    自称凤凰的女子微笑着从椅子上站起,开始演练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武功。

    说那是武功其实是在抬举她,若不是知道她是一位绝顶高手,在场的人还以为她是个神经病呢。

    只因为她演练的一招一式不仅姿势怪异,节奏还异常缓慢、轻柔与无力,出个拳、踢个腿竟然需要近十秒钟的时间。

    这哪里能算得上是武功?简直连抽筋都算不上。

    在场的许多人都笑了,笑出了声,觉得这家伙实在是滑稽可笑,除了许禅东和他的儿子。

    许禅东的儿子见到仇人演练出这种武功很是震惊,他十分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她怎么也会《凤栖何处》这种怪异的武功?而且动作竟然比父亲的还要慢、还要协调,父亲不是说这种武功是他跟凤凰学的吗?”

    从小他就崇拜自己的父亲,父亲说什么他都觉得有道理,父亲说天下武功并非都是越快越好,像《凤栖何处》这样的慢功便是越慢越好,所以即便这种武功的招式非常怪异、练着也非常难受,他也耐着性子学了。

    父亲说这种奇怪的武功是他从凤凰那里学来的,他也没多想就信了。

    其实只要稍微动动脑子,这世间哪里有凤凰,只有名为凤凰的人而已。

    众人强忍着心中的焦急看着女子演练,没人敢出言制止,等她收式回到原地时,众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像是打了一场恶战似的疲惫不堪,若是她再演练一会,恐怕他们会心脏衰竭而死。

    演练完毕,凤凰对着许禅东道:“这《凤栖何处》的第一式‘飞上枝头’现在的你能练到这种境界吗?还需不需要我将‘凤舞九州’演练一遍?”

    许禅东由衷地敬佩道:“佩服!佩服!没想到凤前辈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不仅没有仙去,武功还更上了一层楼,真是可喜可贺!”

    凤凰顿时收起笑容,正色道:“这次之所以再出来,便是因为那件事情。”

    许禅东的心中猛然一震,头皮都不由得有些发麻,他想了想说道:“禅东本不想掺和其中,但既然凤前辈是为了此事而来,那么三才殿必定全力相助。”

    凤凰满意道:“放心,不管此事成还是不成,我都会给你足够的报酬。”

    “不敢,禅东能有今天全都是拜凤前辈所赐,凤前辈尽管吩咐便是。”许禅东当即说道。

    “可我却并不喜欢欠别人的。走吧,一场血雨腥风很快就要席卷整个江湖,我们得提前做些准备才是。”

    “请!”许禅东挥手道。

    三才殿近千名精锐和那位名叫凤凰的神秘女子浩浩荡荡地离去,现场只剩下那些轻声谈论此事的村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