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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

    该关的关,该放的放,处理完了这些破事儿,夜幕已然降临。

    因为出了这么件倒霉事儿,灶房已被王崇文下令整改,今晚在府里设宴是不可能的了,一众人只能到外面的酒楼吃饭,作为一城之主,整个临安城中就他王崇文的面子最大,想包下一酒楼还不是信手拈来?

    三辆马车缓缓停在一座名为熙和楼的巨大酒楼门口,说是酒楼但却是吃饭接客两不误,马车后跟着的近百人也停下了脚步。

    酒楼外闲散的过客看到这阵仗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快到宵禁时间了,还敢再去酒楼里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高境界的强者,反正自己惹不起就对了。

    酒楼内的女人们见来人阵仗这么大,赶忙的笑脸相迎,酒楼共三层,每层高达六七米,一楼二楼是吃饭的地方,三楼就是来接客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座巨大的后院,便是给酒楼中的女人们居住的,平时很少有客能进去。

    一楼被王崇文包下,百余人入座后还空了很多,入座时坐于前排的王天下王崇文父子俩,听见下楼的人正在谈话。

    其中一人道:“听说今夜花魁要登台,未能欣赏到实在可惜。”

    另一人附和道:“不是我家那婆娘叫我在宵禁前归家,老子还真想看看,声明远播的花魁究竟是何等姿色。”

    ……

    听到这王崇文原本烦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情,那可是花魁啊,在他看来那是全天下没人能得到的女人!即使是有幸能让花魁多看一眼那也够吹半年的牛。

    对于这神秘花魁的身世,众人也未过多了解,只知这是一名六品小官之女,其父在管辖区私敛民财,被人上报,后来被判了个斩首示众,家中男子被流放,女子流落各个酒楼,靠卖身卖艺而活。

    但这花魁与众不同,才艺惊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靠着出众的才情和绝美的容貌在这混乱的酒楼里争得了一席之地,并且出现次数相当少,每出现出也带着面纱,不让人看清真容。

    但总有那么几人看到过花魁的真容,于是将其形容的就是下凡的仙女,简单形容来说便是“沉鱼落雁之颜,闭月羞花之貌。”

    王天下虽然并不经常出门,但奈何这花魁太过有名,就算是他不想知道,这些事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入了他的耳朵。

    众人饮酒吃肉,欣赏着台上女子的舞姿,这番场景真是令人神往。

    众人酒足饭饱后,今晚的压轴缓缓走上戏台,没有旁白介绍,但一楼,二楼的人还是一眼便认出来这女人便是众人期盼的花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这便是王天下对这花魁的第一印象,虽然遮住了半张脸,但那属于美女的气质,台上那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着琴声响起,台上的女人翩翩起舞,半透的布料,勾勒出女子婀娜的身材,全场立即安静,除了琴声外,就只剩下三楼隐约传出的嗯嗯声。

    在场看着戏台的众人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目光火热且沉醉的盯着戏台,似乎都想将这唯美的一刻据为己有。

    就连王天下自己,在这一刻也不明白眼前这名女人究竟是凡间女子还是落入凡尘的仙女。

    舞罢,全场先是楞了那么几秒,而后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掌声,除了在场位高权重顾及颜面的几人外,所有人都鼓足了力气,传达着自己的爱慕,就连王崇文也不例外,脸红的盯着台上的女子,但还没到达爱慕的程度。

    王天下全程注意力都在女子的脸上,女子张望时二人视线对上,那女人便朝王天下微微一笑,随后便移开视线,这笑容即使在半透的面纱下,也被王天下捕捉的清清楚楚。

    王天下被这一笑搞得心里小鹿乱撞,赶忙弓着背捂住下身。

    女子朝一楼,二楼的众人微微挥手示意安静,果真在场所有人立刻停下了议论。

    女子充满诱惑的声音响起:“各位公子,现在时间尚早,大家未还尽兴,不如吟诗作对,胜出者,妾身愿亲自陪酒。”

    此话一出,所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跃跃欲试,这可是接近花魁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在场的有些老人就不乐意了,诗句是高尚之物,岂能在这风月场所作诗?

    但微弱的反对声,还是淹没在这热闹的气氛中,现在但凡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都想争取一下这次机会。

    这时从二楼走下一拿着折扇的青年男子,穿着白色长衣,赫然是一读书人的模样。

    登上戏台,手握折扇抱拳道:“在下赵清文愿意一试。”

    女人平淡道:“赵公子请。”

    “嗯。”赵清文自信的捋了捋袖口道:“在下想挑战十步成一诗。”

    还没等赵清文开口,台下便有人认出了他。

    “赵才子,这是云海书院的赵大才子!”

    不知是哪人叫了一声。

    众人才纷纷惊叹:“原来是赵才子,难怪会如此自信。”

    “谁说不是呢,看来今晚我们是没有机会了,唉。”

    此话一出,众人也是纷纷叹息,就连一楼后排的侍卫们也露出失望的神情。

    赵清文脚步移动,嘴里念念有词道:“翠丝垂落碧塘前,桃红杏白春日暖。莺燕南归暖春中,一切尽在春风里。”十步走完,赵清文骄傲的望着众人。

    一些不懂诗词的人,使劲的鼓掌,而曾贤等人直接沉默不语,能当上官的文化底蕴肯定是有的,更何况出生于书香门第的曾贤。

    对着身旁的人直接评价道:“此诗毫无意境可言,听上去觉得还行,可一旦细品便可发现词句完全就是胡乱拼凑的。”

    赵胜营依旧吃着东西,喝着酒但脸色阴沉着不太好看,大理寺卿点头不语,少卿则是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

    虽然这诗作的不怎样,但对同龄人来说,十步时间内作出一首诗,不论品质如何,有这能力水平好歹也是中上级别的,至于在场的诗词有些研究的那些老人,自然也不会与一小辈计较什么。

    花魁向众人道:“诸位,可还有人上台赋诗一首?”

    见半日未有人应答,目露失望之色,正当要宣布赵清文赢下时。

    除了恭喜的话外,一道不和谐带着半分醉意的话传出:“这也配叫诗?”

    众人循的声音看去,王天下端着酒杯,面色潮红,显然是喝了不少。

    众人见是一个醉汉,纷纷开始讽刺他,而王崇文觉得脸上挂不住,也拉着王天下道:“天下,快快坐下。”

    王天下不听劝阻,脱下被王崇文拉着的外衣,提着一壶酒拿着酒杯,径直走向戏台。

    全程未开口的赵胜营终于说道:“老子真是看错人了,本以为这小子是个聪慧稳重之人,没想到是一莽夫!”曾贤一时语塞,毕竟王天下所做的事就摆在那儿。

    随着王天下登上戏台一楼二楼的观众嘲讽声欲加浓烈。

    “酒鬼下去吧,这不是你家,要耍酒疯回家去耍!”

    台上的花魁本能的对眼前这个醉汉露出厌恶之色,但还是柔声道:“公子您是上台挑战的吗?”

    王天下望着女子美丽动人的眼眸,害羞的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毫无之前张狂的态度。

    赵清文轻笑道:“那便请快快开始。”

    “李白能诗复能酒,我今百杯复千首。今日我便要杯酒一绝句,不算欺负你吧?”

    听到这话众人一愣,赵清文笑而不语,看着王天下犹如跳梁小丑一般。

    露出丝丝笑意的花魁,示意人群安静。

    王天下倒满一杯酒,直接一口饮下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众人皆是一愣,还在回味着这句诗。

    王天下又是一满杯下肚,醉意更甚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王天下觉得只喝杯酒不尽兴,直接将酒壶抱着就往嘴里灌,“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又是一句千古绝句,众人这忽如其来的几句诗,惊的喘不过气。

    王天下喝的喘着粗气:“最后一句。”王天下迟疑了一会儿道:“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赵清文气的脸色发黑,但无奈王天下随意拿出一句,便可以抵上自己的诗百篇,挥着长袖走下了戏台,回到二楼。

    花魁对王天下的目光从先前的厌恶变成了仰慕。

    这时醉意上头的王天下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花魁的脸颊问道:“姑娘,请问芳名?小子愿为你赋诗一首,如何?”

    花魁被王天下这一举动惊到了,但没有抗拒,并且摘下面纱道:“小女子名叫幽兰。”

    众人被着面纱下的容颜一惊,果真是貌若天仙。

    “幽兰?好名字。”王天下思索了一会儿道:“

    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

    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

    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

    觉悟当念还,鸟尽废良弓。”

    “此诗,小子就取名为幽兰,如何?”王天下摇摇晃晃带着醉意问道。

    幽兰略微沉思,作为一介才女,怎可能不明白此诗的意思,这分明说的就是她艰苦的前半生,幽兰抹着眼泪扶着烂醉如泥的王天下话里充满了柔情道:“谢公子为妾身赋诗。”

    “今日妾身为公子陪酒,不醉不归。”说着将王天下扶下戏台。

    王天下摇头晃脑的做回位子,身旁的幽兰热情的为他倒酒。

    一旁的王崇文曾贤赵胜营等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满脸通红的王天下,这时心理活动最复杂的就是王崇文了,原本软的像个蛋的儿子为何就突然一反常态,变得如此有胆识有计谋有智慧,难道是天佑我王家?王崇文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王天下身旁的幽兰问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喝蒙了的王天下胡乱说道:“小子名叫王天下,一介没有武力的武夫罢了。”

    幽兰惊诧的问道:“怎么会呢,公子有如此才华,走上仕途定会前程似锦。”

    “当官不容易,没自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王天下挠了挠发红的脸:“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殊不知王天下上辈子为了混个公务员当当,把书都看透了,但最后还是没考上,为了当上个官儿,哪怕是个芝麻小官,也拼掉了他将近三年的时间。

    幽兰算是被王天下诗才彻底折服,轻轻的嗯了一声,于是便转头痴痴的望着王天下,一时竟不知自己,是仰慕王天下的诗才,还是对他有着别样的感情。

    一旁听到此话的曾贤算是彻底失望了,原本想等明天回到安阳后向皇帝举荐王天下入朝为官,得到他的推荐至少也能到大理寺里的玄侍部门做个监察官员啥的,虽然品级低,但奈何百官最怕的便是这个部门,稍有不慎做的那些破事被这些人听到后揪住了小辫子,更惨的是如果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那就是剥了一层皮砍三次脑袋都不够还的。

    这时从二楼上又走下一人,那人依旧是一副标准的书生模样,但面相上又多了几分痞气。

    那人见到王天下便喊道:“就是你刚刚击败了赵兄吗?”

    王天下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明了,“不就是刚刚那人的狗腿子吗,怎么?你想挑战?”

    那人原以为能作出如此绝句的人定是一个满腹经纶谈吐文雅的文人墨客,结果现实与想象出入太大,搞得那人不知如何接话。

    王天下借着酒劲继续道:“我拒绝。”

    那人露出得意的微笑道:“就这点胆量?还是说那些诗句是你从他人那里抄来的?”

    “你说抄的就是抄的?如若这些诗句真是他人所作,那在场众人怎能不知?”

    王天下抿了一口酒,指着那人的鼻子道:“不论你信或不信,那都与我无关。”

    那人有些气急道:“如若你不接受我的挑战,那便代表你已放弃,花魁也应当跟我上二楼去!”

    幽兰听到这话眼神里满是抗拒。

    此时的王崇文还沉着气,但曾贤却有些看不下去呵斥道:“黄毛小儿,本官面前岂能容你放肆。”伸手向后招呼道:“来人将他捉下去!”

    王崇文见那人触怒了曾贤,直接上手将那人扣下。

    这时赵胜营阴沉着脸道:“快快放下我侄儿!”

    王崇文脑子蒙了一下,侄儿?是自己手上抓的这小子?反正身边的这几位都不能得罪,他们说啥就是啥,最终经历了一系列思想斗争后,还是放了手,回到了位上。

    虽然王天下喝的有点多,但还不至于失了理智,对曾贤道:“谢曾宰相相助,但读书人的事还是用读书人的方法解决。”

    曾贤嗯了一声,随后看向脸色依旧黑着的赵胜营尴尬的的转过了头。

    幽兰放下手中的酒壶,将王天下扶起。

    王天下对那人道:“在下王天下,愿接受你的挑战,题目随你出,不会算我输。”多么嚣张的一句话,张狂中透露着自信。

    酒楼内的众人都见识过王天下的实力,自然也没人多嘴。

    那人也道:“在下赵瑞。”

    王天下打着哈欠道:“那便快快出题吧,赵兄。”

    赵瑞学着王天下的语气道:“那便请王兄以报国为题作诗一首,如何?”

    王天下低头沉思,赵瑞心里暗笑,像王天下这种常年足不出户的人来说,作出一首富有意境的军旅诗,简直难如登天。

    幽兰担忧的望着沉思的王天下,生怕他作不出,自己便要跟着赵瑞上去二楼,在她心里他还是更愿意跟在王天下身边。

    幽兰只感觉王天下越来越重,后来支撑不住摇晃一下低着头的王天下。

    王天下猛然惊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道:“抱歉,不小心睡着了,嘿嘿,赵兄你刚说啥?”

    赵瑞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哦,报国的啊,让我想想。”王天下托着下巴又开始了沉思。

    赵瑞直接道:“如果王兄实在不行,那便由我来开头如何?”

    王天下有些怒色道:“老子,思考的时候你别打断,本来就喝多了头痛,你还在那儿吵。”

    赵瑞被这话气的脸色通红,王天下没等他发作,便将一首诗念出来:“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好!好一个提携玉龙为君死!”曾贤眼里满是兴奋“此生能听能听到此句,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王天下劝说道:“曾老不至于不至于,一首诗而已,等改天小子亲自为您提诗一首。”

    曾贤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恢复平常的神情笑着道:“那老夫,先谢过王小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