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钢琴家的手指
网吧热得很，周鹏游戏打得汗流浃背。他盯着屏幕，忽然大骂一声，顺手抄起一片西瓜。
冰镇的西瓜从上午放到了下午，红瓤早失去了那满口脆意，吃进嘴里，只余微微发臭的余温。他灌一口冰红茶，那饮料温得像是一杯糖水，甜得发腻。瓶子上碎冰化成了水，从下巴一连串往下淌，打在他的衣服上。
网吧里烟雾缭绕，苍蝇从外面飞来，嗡嗡地绕了几圈，停在他的西瓜上，搓着手。
“哪来的苍蝇！”
周鹏正烦躁的时候，背后送瓜的小哥忽然来了一句：“让我来一把吧。”
周鹏回头，他认得这个网管——一个很清瘦的年轻人，说起话来总是笑，像个学生。
他只是有些惊异，他以为现在的年轻人，应该没接触过格斗游戏才对。
“来吧。”晋级赛只剩最后一把，他知道自己估计也赢不了，颇有点想看乐子。
放下那半瓶矿泉水，那网管小哥坐上了椅子，那网管小哥伸展了一下手指，关节噼啪作响。周鹏对这双手印象深刻，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像是钢琴家。
他啪啪打了一排字，手速飞快，又急速删掉，速度之快，周鹏竟没看清他打了什么。
看着他打字的手速，周鹏开始觉得这小子可能有点东西。
游戏开始，那小哥选了角色，差点给他背过气去，旧事，一个压根没人玩的角色，所谓的版本弃子。除了虐菜炸鱼，没人会在排位里用这个。对方选的是版本最强的魔诗。
“你看清楚了，这是钻石，不是你的黄金白银！”他忍不住叫。
“我知道，”那小哥一笑。
游戏开始了，双方并没有像磁铁似得撞在一起，他们空挥着拳头，来回冲刺，跳起落下，仿佛握着一根棍子的两段，敌进我退，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看久了，周鹏觉得自己不是这个分段的人。他看不懂这游戏里的进退，可那青年却似乎游刃有余。
双方试探了几次，那青年都是有赚无亏。
很快，对方被一招击倒，而后一步错，步步皆错。一番进退之后，对方步履踉跄，再无招架之力，小哥连招打到最后一下，眼看就能结束比赛，他却收手，拉着角色往后撤，发了个拱手的表情动作。小哥没再操作，双手离开键盘，旋开那半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周鹏急得流汗，叫道没连死，你失误了！
对手却也摆了个拱手的动作，点了投降。
周鹏看着屏幕上胜利的标志，微微发愣。
“你怎么知道他懂？万一他觉得你失误了呢？”
“能撑住我前六十秒的人，不会不懂。”网管小哥咧嘴一笑。
周鹏脑子一空，像是一瞬间醍醐灌顶。那一刻他找回了游戏的初衷，最开始打游戏的时候，他压根都不知道段位，他只是想做高手。
晚上不去打牌了，他要去好好去训练模式练一下基本功，周鹏很感激小哥帮他找回了热情，塞了几张钞票给他。
“谢了。”网管小哥把钱折得很小，塞兜里，拿了西瓜盘，送到下一个包间。出门时，周鹏看清了他胸前的名牌：程江云。
“程江云，”周鹏感叹，“这小破网吧里居然还藏着这么个人物。”
周鹏是在黄昏时离开的，厚重的云层漫过天空，将网吧所在的小巷覆盖。炎炎的夏日被黄昏浸没了，小巷的色泽阴郁下来，像是一层昏黄燥热的沙土被剥开，露出一颗深蓝而冷峻的石头。
八点的时候，巷子挂着淅沥的水滴，程江云坐在网吧旁的小店里，点了一碗十四元的乌鸡米线。
等待时，对门猪肉铺里传来腐臭的味道，苍蝇粘在桌上，挥手赶也赶不去，只是盘旋着嗡嗡作响。
这时候他手机亮起，是“小巫”给他发消息：“好饿，晚饭你吃了吗，吃得啥？”
他飞速回了句：“十二块的鸡汤面，天天都是这个，快吐了。。”
打完了，他没有发出去，而是犹豫了一下，将那行字全部删去，装没看见似得按灭了手机。
程江云今年二十一岁，在网吧兼职着，天天坐地铁上班，吃外卖打游戏混着日子。没人能看出他是个神学院的准毕业生。
说是神学院，却也没讲如何在这外神与怪物横行的世上生存。那穷地方请不起什么正经老师，更教不了对抗外神的本事，就找来了一批不要钱的僧侣讲狼神，美其名曰神学院，实际也不过是个托管所罢了。
没有企业的HR会招什么神学院的人。毕竟，这城市里的人都知道，说起躲外神，多赚点钱搬到富人区才是真的。不然市中心的外神这么多，怎么人们还是一个劲地往市中心跑？还不是因为这里的工资高？
在这心知肚明的环境下，教育学生，在神学院眼里不过是拿补贴的劳作罢了，他们每天磨洋工，盼着学生们早日毕业，彼此解脱。
程江云就是在这样的学校里过了十几年。现在快毕业，老师们彻底不上课了，就放他们出自己去兼职，号称提升实践能力，实则是为了少上几节课，少管几顿饭罢了。
网吧给他的工资并不高，并不能负担得起城里的房租，只是他现在学校的宿舍还开着，还能每天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去城里上班。如果他今年还不能找一份好工作，宿舍对他关闭后，他就连这网吧都待不下去了。
多半，他只能去让学校给安排工作，去城郊打一份临时工，然后和网吧那些头发蓬乱的青年一样，在厂里打两三天零工，又在网吧混上两三天。
在网吧倒是没什么，最多找不到女朋友罢了。只是他不愿意过去厂里打零工的日子。
在舍友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厂里打零工是个很黑的事，吃人手指的机器很多，要人命的外神怪物更是不比市中心少。唯一的不同是，你在市中心打紧急电话，有密云千里的护卫队来救。你要是在厂里打电话，第二天厂里的保安会叫来垃圾车帮你收尸。
他告诉自己必须抓紧找工作了，可眼看着毕业的期限将近，他压力越发增大，他却越是躲在这网吧里不动窝。
冰镇的西瓜从上午放到了下午，红瓤早失去了那满口脆意，吃进嘴里，只余微微发臭的余温。他灌一口冰红茶，那饮料温得像是一杯糖水，甜得发腻。瓶子上碎冰化成了水，从下巴一连串往下淌，打在他的衣服上。
网吧里烟雾缭绕，苍蝇从外面飞来，嗡嗡地绕了几圈，停在他的西瓜上，搓着手。
“哪来的苍蝇！”
周鹏正烦躁的时候，背后送瓜的小哥忽然来了一句：“让我来一把吧。”
周鹏回头，他认得这个网管——一个很清瘦的年轻人，说起话来总是笑，像个学生。
他只是有些惊异，他以为现在的年轻人，应该没接触过格斗游戏才对。
“来吧。”晋级赛只剩最后一把，他知道自己估计也赢不了，颇有点想看乐子。
放下那半瓶矿泉水，那网管小哥坐上了椅子，那网管小哥伸展了一下手指，关节噼啪作响。周鹏对这双手印象深刻，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像是钢琴家。
他啪啪打了一排字，手速飞快，又急速删掉，速度之快，周鹏竟没看清他打了什么。
看着他打字的手速，周鹏开始觉得这小子可能有点东西。
游戏开始，那小哥选了角色，差点给他背过气去，旧事，一个压根没人玩的角色，所谓的版本弃子。除了虐菜炸鱼，没人会在排位里用这个。对方选的是版本最强的魔诗。
“你看清楚了，这是钻石，不是你的黄金白银！”他忍不住叫。
“我知道，”那小哥一笑。
游戏开始了，双方并没有像磁铁似得撞在一起，他们空挥着拳头，来回冲刺，跳起落下，仿佛握着一根棍子的两段，敌进我退，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看久了，周鹏觉得自己不是这个分段的人。他看不懂这游戏里的进退，可那青年却似乎游刃有余。
双方试探了几次，那青年都是有赚无亏。
很快，对方被一招击倒，而后一步错，步步皆错。一番进退之后，对方步履踉跄，再无招架之力，小哥连招打到最后一下，眼看就能结束比赛，他却收手，拉着角色往后撤，发了个拱手的表情动作。小哥没再操作，双手离开键盘，旋开那半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周鹏急得流汗，叫道没连死，你失误了！
对手却也摆了个拱手的动作，点了投降。
周鹏看着屏幕上胜利的标志，微微发愣。
“你怎么知道他懂？万一他觉得你失误了呢？”
“能撑住我前六十秒的人，不会不懂。”网管小哥咧嘴一笑。
周鹏脑子一空，像是一瞬间醍醐灌顶。那一刻他找回了游戏的初衷，最开始打游戏的时候，他压根都不知道段位，他只是想做高手。
晚上不去打牌了，他要去好好去训练模式练一下基本功，周鹏很感激小哥帮他找回了热情，塞了几张钞票给他。
“谢了。”网管小哥把钱折得很小，塞兜里，拿了西瓜盘，送到下一个包间。出门时，周鹏看清了他胸前的名牌：程江云。
“程江云，”周鹏感叹，“这小破网吧里居然还藏着这么个人物。”
周鹏是在黄昏时离开的，厚重的云层漫过天空，将网吧所在的小巷覆盖。炎炎的夏日被黄昏浸没了，小巷的色泽阴郁下来，像是一层昏黄燥热的沙土被剥开，露出一颗深蓝而冷峻的石头。
八点的时候，巷子挂着淅沥的水滴，程江云坐在网吧旁的小店里，点了一碗十四元的乌鸡米线。
等待时，对门猪肉铺里传来腐臭的味道，苍蝇粘在桌上，挥手赶也赶不去，只是盘旋着嗡嗡作响。
这时候他手机亮起，是“小巫”给他发消息：“好饿，晚饭你吃了吗，吃得啥？”
他飞速回了句：“十二块的鸡汤面，天天都是这个，快吐了。。”
打完了，他没有发出去，而是犹豫了一下，将那行字全部删去，装没看见似得按灭了手机。
程江云今年二十一岁，在网吧兼职着，天天坐地铁上班，吃外卖打游戏混着日子。没人能看出他是个神学院的准毕业生。
说是神学院，却也没讲如何在这外神与怪物横行的世上生存。那穷地方请不起什么正经老师，更教不了对抗外神的本事，就找来了一批不要钱的僧侣讲狼神，美其名曰神学院，实际也不过是个托管所罢了。
没有企业的HR会招什么神学院的人。毕竟，这城市里的人都知道，说起躲外神，多赚点钱搬到富人区才是真的。不然市中心的外神这么多，怎么人们还是一个劲地往市中心跑？还不是因为这里的工资高？
在这心知肚明的环境下，教育学生，在神学院眼里不过是拿补贴的劳作罢了，他们每天磨洋工，盼着学生们早日毕业，彼此解脱。
程江云就是在这样的学校里过了十几年。现在快毕业，老师们彻底不上课了，就放他们出自己去兼职，号称提升实践能力，实则是为了少上几节课，少管几顿饭罢了。
网吧给他的工资并不高，并不能负担得起城里的房租，只是他现在学校的宿舍还开着，还能每天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去城里上班。如果他今年还不能找一份好工作，宿舍对他关闭后，他就连这网吧都待不下去了。
多半，他只能去让学校给安排工作，去城郊打一份临时工，然后和网吧那些头发蓬乱的青年一样，在厂里打两三天零工，又在网吧混上两三天。
在网吧倒是没什么，最多找不到女朋友罢了。只是他不愿意过去厂里打零工的日子。
在舍友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厂里打零工是个很黑的事，吃人手指的机器很多，要人命的外神怪物更是不比市中心少。唯一的不同是，你在市中心打紧急电话，有密云千里的护卫队来救。你要是在厂里打电话，第二天厂里的保安会叫来垃圾车帮你收尸。
他告诉自己必须抓紧找工作了，可眼看着毕业的期限将近，他压力越发增大，他却越是躲在这网吧里不动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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