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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小笙

    中午。

    高高的太阳蒸烤着林间的水气,空气潮湿闷热,胡祈乐又走回了矿洞前那个木棚下,手里多拿着把扇子,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小笙喘着粗气,跟在她的身后。他今日来回走了这么许多趟,中午饭也没来得及吃,早已没了力气,只不过是习惯了这种疲惫感觉,没意识地跟着胡祈乐。

    茅慕笙和她的几个随从已不见踪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胡祈乐也懒得关心她们,甩着素色衣袖,气冲冲地坐回自己那把椅子上,热气滚滚扑向她的脸,她扇子扇得更加用力了。

    “热死了。”她轻轻嘀咕着,朝着矿洞方向看去——

    那几个青年守卫已经重振旗鼓,仿佛已经忘了之前发生的尴尬事一般,换上了一身新衣,挺着胸膛巡逻在原地。

    地上的小猴兽尸体也已被清理干净,只是尘土间还残留着一些小块血肉,空气里仿佛也传来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那个叫夕鵩的修士储物袋里的内脏是否就是今天这批猴兽上挖出来的?

    她想着夕鵩握着猴兽下水,想起下水砸在地上发出的”噗噗“声,忽然又泛了一阵恶心,扇子扇动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今天中午就别吃饭了,没胃口。”

    胡祈乐皱着眉,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脸色发白,浑身都没有力气似的。

    小笙也白了白脸,嘴唇嗫嚅了两下,低低地说了声“是”。

    “胡道友!”

    不远处,一个青年修士顺着小路急切走来,穿着青衫,腰上别着一把大刀,却正是之前把夕鵩拉走的那人。

    胡祈乐刚隐约想起他叫俞有鸣,这青年修士就已走到跟前,两手一拱行了一礼,道:”胡道友,刚刚失礼了。在下洛山俞有鸣。请问我的三个师妹师弟回来了吗?“

    胡祈乐还想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敷衍他,身体却已没了力气,嗓子吊到一半便卸了力,恹恹道:“没有见到。”

    小笙转了转眼珠,忽然大声道:“你还真是大模大样地就又过来了啊。小姐被你们这朋友搞得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带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过来干嘛?”

    怎么她没力气装样了,小笙反而自作主张“机灵”了起来,胡祈乐想别过头恶狠狠瞪小笙一眼,却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半死不活道:”别这么无礼……“

    俞有鸣却吃了一大惊,看着胡祈乐一副要死的模样,愧疚道:“这位道友说的极是,都是在下没考虑周到,实在是对不起胡道友了!”

    胡祈乐轻轻动着嘴唇道:“真的没事…别……”

    她的话还未说完,小笙又突然挺直腰板,大声打断道:“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干事的!我们是叫你们过来帮忙的,你们洛山门管事的就是这么理解’帮忙‘这两个字的?”

    俞有鸣脸上不安阢捏,尴尬地站在原地,又行了一礼道:“实在抱歉!我已经把他送回船上了,他不会再下来了!”

    小笙瞪了俞有鸣一眼,气愤道:“不会再下来?难道你本还打算让他继续待在这里吗?好笑!”

    俞有鸣陪着笑道:“他之前是被人害得晕了许久,被我师妹救了,带出来透透气,现在脑子还不是十分清醒,我替他为各位再道个歉。”

    胡祈乐举起握着扇子的手轻轻挥了挥,无力地用另一只手撑着头,轻声从喉咙里”嗯“了一声,表作知道了。

    小笙又气鼓鼓道:“这也是小姐气量大,看这神经病身体不好,就这样原谅他了!”

    俞有鸣尴尬地笑着,顿了顿,也无力地道:“不知道胡道友和这位…道友,知不知道我师妹去哪儿了?我实是有些担心她们。”

    胡祈乐眯了眯眼睛,刚想撑着头说话,却听小笙又挺胸站在最前,声音洪亮道:“行了,别说这么多了,小姐她旧伤复发了。早就另派人过去帮忙给你们人送信通知了。你可以稍稍避让一下,给小姐休息机会了吗?”

    胡祈乐扯了扯嘴角,声音又轻又模糊道:“小笙别乱说话。”

    俞有鸣又躬身行了一礼,急急道了声谢,赶忙走出了木棚。脸上一阵滚烫,心里尴尬慌乱了神,在矿洞前左右踱着步子,引得那几个年轻守卫一阵怀疑侧目。

    “俞师兄。”

    忽然,蔺幽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俞有鸣急转过身,皱起眉头,迎着蹒跚走来的几人,声音急促道:“师妹,你们几个没事吧?那个夕鵩脑子似乎不是很清醒,对着胡家和茅家的那两个道友发了病,可愁死我啦。”

    “什么病?”

    听着蔺幽文疑惑的声音,俞有鸣这才定下心来看向众人,发现原来她们不是步履蹒跚而走得慢,却是因为正用担架抬着一个人,所以走起路来显得有点磕磕绊绊。

    他心里一个咯噔,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慢慢转头看向担架上的人,差点没叫了出来——躺在架子上也正阴阴看着他的人赫然就是落雁山庄家的三公子庄白雪!

    果然她们也惹出祸事来了!

    只见庄白雪冷冷咧开嘴,露出一口烂牙,骷髅一样的脑袋抬了抬,阴气森森开口道:”原来是洛山门的俞大公子啊。真是开了眼了,你也在这里。“

    俞有鸣人愣了一下,听着庄白雪的语气心里顿觉不秒,慢慢往下看去,只见他的小腿上果然插着一支箭,箭上的羽毛犹在随风飘舞,箭身却直没入骨,箭头覆满干涸棕黄血又从腿下穿出。

    俞有鸣心里又是一个咯噔,仿佛骤停了一下,完全忘了刚才在和蔺幽文说什么话题,虚弱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师妹?”

    司空临抬着担架后半部分,忽然笑眯眯地道:“是我干的。”

    俞有鸣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

    …………

    他们几个把庄白雪合力抬回了庄家在这的聚集地,几个临时搭建的棚子上面盖着飘逸黑布,庄家的人也都穿着黑布衫,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看到他们把庄白雪抬过来一句话也没问,蔺幽文他们便也不说,庄白雪更是懒得再开口,几人就在沉默中散了伙。

    俞有鸣回头看了一眼庄家棚子上高高飘起,在蔚蓝天空下十分醒目的黑布,脸色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几次想开口都没说出话来。

    没想到蔺幽文反而率先开了口:

    “俞师兄,夕鵩自己回来了?犯了病是什么意思啊?”

    俞有鸣叹了一声气,抿了抿嘴唇,想了许久,还是道:“先别说这个,你们先说一下是怎么把庄白雪射伤的吧。他可是胡家请来的帮手。”

    司空临笑了笑道:“他自己好好站在树上也能掉下,这种水平也能当帮手。我看他还没有茅家那个修士一半厉害。”

    俞有鸣抿着唇,苦恼道:“这是你不知道,唉,胡家请他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身边保护着的那些侍卫。刚刚你也看到了,那些穿着黑纱的人都是他的保镖,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庄家就是各种法术功法多,他们各个都也都练着不同的独门奇特法术,不容小觑。”

    蔺幽文好奇道:“那刚刚怎么不见他们护在庄白雪身边?”

    俞有鸣摇了摇头道:“庄白雪他性情自大又专制,肯定是他想自己一个人过来,不想叫这些侍从跟着。我也说了,那些侍从对他言听计从,对他命令从不说二话,哪怕这个命令再荒唐。”

    他又道:“我说了老半天,你们也没和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是怎么和他打在一块了啊,司空师弟又是怎么把箭射中了他的小腿?”

    司空临莞尔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找夕鵩的时候走到了一处树洞里,他在洞外看着我们,双方起了一点误会。他跳到树上想打师姐,结果自己摔了下去,我的箭也正好脱了靶,刺到了他的小腿上。”

    他三言两语讲发生的事情从头掐尾快速说了一遍,语气轻快地仿佛只是出去郊了一次游。

    俞有鸣责备地看着他道:“真的是不小心的吗?箭真的是不是故意射出去的吗?师弟你别乱说啊,我都看得出来。你们后面又和他说了什么,依我的了解,他绝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肯定你们又做了什么,他才会像刚才那样从头保持沉默。”

    司空临又笑了笑,道:“不管箭是不是故意放出去的,这可是他自己认同的说法。他突然不想说话,我们也没办法呀。”

    谢栖露奇怪地看了司空临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僵硬地道:“总之就是没什么啦,这个庄白雪过来偷袭我们,也没报自己名字,也是他自己从树上摔下去的,他现在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师兄别问啦。”

    司空临不等俞有鸣继续追问,抢先笑了笑,又道:“师兄,现在有更关键的事。”

    俞有鸣皱着眉毛道:“什么事?”

    蔺幽文烦躁道:“夕鵩的事。师兄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照道理确实如庄白雪所说,不应该再有大型妖兽在,那个树洞也是他天天过去巡查的。却在一天之内都出了问题,夕鵩又把这些怪事全串在了一起,你又说他犯了什么病。”

    俞有鸣立马严肃地点点头,神情专注道:“是的,他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包猴子下水,追着胡家和茅家那两个道友扔。那个胡家道友人真的很好,一点也没怪我,我都快被她的随从说得羞死了。”

    他把事情飞快说了一遍,越说自己眉头皱得也越深,担忧着道:“难道这些妖兽和树洞里神秘出现的家具都是他弄出来的?”

    谢栖露抿着嘴唇道:“可是按照他说的话,他不是应该很恨妖兽吗,又怎么会和妖兽勾结一起?”

    俞有鸣焦虑地摸了摸腰间大刀刀柄,掌心抚过皮革光滑触感,道:“说不定就是因为太恨妖兽才会弄出事来。总之事情都和他有点关系,他这个有很大的古——啊!完了。”

    蔺幽文颦眉道:“怎么了?”

    俞有鸣一拍脑袋,迈开脚步就向前跑,声音被快步奔跑带出的风刮得稀碎:“……张道友和于道友也在船上!”

    他越想越心惊,就凭夕鵩刚才癫狂的表现,他是怎么敢将他单独带到船上,和病号老张同处一处的。虽然夕鵩修为不过尔尔,比不过老于这种接近金丹期的老油子,但是想到刚刚此地发生的种种古怪,想到师弟口中那个大猿妖兽,他就感到心里一抽搐,不住地愧疚和不安。

    他疯狂向岸边跑着,感觉到几个师妹师弟跟在他的身后,他又避开几个悠闲闲晃的世家弟子,窜过三五个搭得严严实实的棚子,绕开蔽目枝条藤曼,眼看着碧波江水就在眼前,一个身着靛蓝色衣服的人却倏然挡在了他的眼前。

    “俞道友。”

    他正是之前江上胡家那艘大船上的人,现在冷冷静静站在俞有鸣跟前,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俞道友,事情还未办,怎么就走了?”

    靛蓝衣指了指身边满脸菜色的老张和一脸忐忑不安的老于,笑了一声,仿佛只是在说件很平常的事:“人我就先行替你招待了,有什么事请你好好办,不会亏待你这两个好友的。”

    俞有鸣从未觉得被人威胁是一件如此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