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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寻踪

    他的刀本就很快,只需要一次闪动,不用借助任何术法功法,就能将人轻松杀死。

    “唰……”

    这是磅礴大雨的声音,在雨水的声音之下,仔细分辨,能听出血从人脖子里流出来的细微声响。这在大雨下是多么微不足道,是多么地轻……

    刀划破雨帘的声音更加轻,刀身已经重新收回了腰带上,他没有特意出声宣告,就已将面前这两个人杀死!

    一个沈家的人在拍他的马屁:“纪公子刀法精湛呀!”这人似乎年龄很小,修为也很低,只不过炼气后阶,拼命开后门寻来了这个差事,指望着拿着奖励好筑基。

    纪徵笑了笑道:“这刀法虽然你看起来很厉害,但是在真正的修士的眼里,只怕比捏着绣花针的绣娘危险不到哪里去。”

    果然,这个沈家的小修士一听到这话脸就沉了下去,躲到了大雨的帘幕阴影中。

    另一个沈家修士打了个圆场,快速转移话题道:“对了,这里是干什么的,纪公子有没有研究出来?听说你对眠烛有很深层的研究,所以大小姐才派你干这一差。”

    沈歌已经死了,大小姐当然只剩下一个人,只能是沈曲。

    纪徵又笑道:“还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懂,但是那里面似乎是一个用人血人肉弄出来的阵法,这是我从一个逃脱好罗宗的人写的书里看到的。”

    沈家修士为后面那半句惊呼道:“还能有从好罗宗逃出来的?”

    纪徵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是啊。不过这种人本来就少,或者说从好罗宗创始到现在只可能有一两个,逃成功只能更加历害。所以我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也很吃惊。”

    先前那个小修士怯怯道:“那纪公子有没有去见过这个写书的人?”

    纪徵摇了摇头道:“我去找过,但是那个人早就死啦。据那人邻居所言,那个人的屋子里半夜爆出怪声,又有怪味从屋里漏出,他们赶到那人屋子里去,只看到满地板的棕黄色粘稠脓水,混着一些肉屑,衣服也已经烂掉,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谎话,他说的当然都是谎话。

    小修士却仿佛打了个哆嗦,缩在雨衣里没能说出话。

    纪徵关切地道:“你冷吗?”

    小修士连忙摇摇头:“不冷,不冷。”

    纪徵又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他今天扮演的是一个说话处事阴阳怪气,话说到一半总是要降下语调有气无力的修士,他觉得自己演得不错。

    什么时候能再变回自己,做回那个愉快的小奸商呢。纪徵在心里叹着气,这场雨忽然就下到了他的心里,难受又酸楚。

    “哗啦啦”

    雨还在下。血水混在泥水里,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他从那两具尸体的储物袋里搜出了一些废品,只有两块阵石瞧着还算有用。他无视旁边老修士谴责的目光,随便地放到自己的袖袋里去了。

    小修士咳嗽着道:“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好罗宗修士,我们潜进来不会被发现吧?”

    纪徵笑道:“不会的。他们刚被袭击过不久,还在休养生息的阶段,不会有太高纪律的。”

    “啪哒”

    光从手上散开,晕射到四面洞壁上。他们发现了那条小路,找到了那块巨石,走进这条甬道!

    小修士磕绊着牙齿,冷得发抖道:“这前面有什么?”

    纪徵忍不住挠了挠头:“血吧。”

    小修士的眼里似乎充满了恐俱,忽地大声道:“那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是粘稠的还是稀淡的?是血池还是血河?是——”

    他的同伴猛地敲了一下他的头,打断了他滔滔不绝壮胆似地讲话:“你干嘛呢!”

    “我就是怕……”

    纪徵微笑道:“不用怕,跟着我往前走就是。”

    再前面的路,他就太熟悉了。

    “啪哒—”

    蔺幽文摸索着洞壁上的凿痕,脚上忽然感觉一黏,那是长靴踏上了溢上来的血水,外溅的粘稠血珠飞到了两边,又发出“咚”的湿黏声响。

    血池里的血似乎增加了不少,水位上涨了许多。

    一具新鲜尸体从血水里轻轻飘了过来,他似乎不是阵法里的尸体,皮肤和肉尚且完好,年轻的脸颊上还保留着生前最后的惊恐表情,嘴巴里流出的血却是黑色的。

    蔺幽文皱眉道:“这人怎么死的?”

    司空临笑了笑道:“看穿着的衣服,他不像是好罗宗的人啊。是不是沈家的修士?”

    他蹲下身,在尸体的腰部摸索了一会,果然在粘稠的血里面掏出了一块腰牌,用阵石光一看,果然写了个“沈”字。

    蔺幽文道:“我一直想说,他们这么看重名声,怎么做坏事还都带着腰牌?”

    司空临微笑道:“别人未必知道他们是在做坏事啊。要说起来,在秋花村,他们也不过是被亡魂所害,在这里,他们也可以是惩治邪教的义士。”

    蔺幽文淡淡一笑,给司空临递了一块手帕擦手。她自己却蹲下身,研究起尸体嘴角的黑血起来:“他是中毒死的。”

    司空临稀奇道:“内讧?还是遇到其他人了?好罗宗没见使过毒啊。”

    蔺幽文点头道:“确实。但是好罗宗的人都是从其他门派叛变过来的,难保没有那些善修毒术的门派中人是不是。所以也不好说。”

    他们继续向前走,血池里的尸体还是原来的老样,没有半点变化。

    “沈家大部队从这里传送走了?那看起来不是内讧了吧。”司空临看了一圈道。

    蔺幽文摇摇头:“不是内讧,也可能是清理。刚才那具尸体,我看肌肉和身体都很一般,似乎只有炼气修为。说不定是怕他拖后腿。”

    后面半句话她不用说出来,司空临已经明白了。

    他苦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要带这么弱的弟子过来呢。”

    空旷的石洞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迷幻的光彩不断照耀在洞壁上,更加灿烂地照射在他们面前得这块小小石台上。

    这块石台看起来就像是一口小棺材,四角却插着四个方角瓶子,用光朝里面照,却又照不清下面有什么东西,只能隐隐感觉出里面似乎有水。

    纪徵焦虑道:“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靠拢点走吧。”

    剩下的几个修士几乎是恐俱地看着他,纪徵毫不在意,他今天使了刀,展现出自己离了术法也照样厉害的一面;又用了毒,成功警告了几个不服管的沈家修士,自己在这里应该领头的实力地位。

    纪徵神经质地打量着这个石台,一边还不忘提醒道:“当心点。握紧手里的阵石。待会要是再少了一块两块,又得强行减人数了!”

    稀稀拉拉的应答声从身后传来,纪徵吐出一口气,猛地抱住石台上其中一枚瓶子,用力向上拉去。

    “啪哒”

    黏联的血水从瓶口底下滴滴答答落下,粗壮的藤蔓从这里一直延伸到石台上对应的缺口里。

    纪徵眯着眼睛看着这根血色藤蔓,握住瓶身的手指抬起来比了比,示意把光聚拢过来。

    “唰啦”

    藤蔓上似乎有小细绒毛,碰见光照敏感地收缩在了一起。纪徵仿佛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将瓶子放回原位。

    “还好。”

    光照重新照回石台上,那四个瓶子还静静地放在角落边缘。蔺幽文再一次回到了这里,却没有感觉到多少怀念的感觉。

    司空临环顾四周道:“这里没有尸体。”

    “在前面。”蔺幽文轻声道。

    他们向前走去,小小甬道的出口前,横着摆放着三具尸体,其中一具敛容端正,其他两局则歪七扭八,眼睛虚虚瞪着上方,嘴角黑色的血和画着的颜料混在了一起。

    这两具乱七八遭的尸体当然是好罗宗的人,剩下那一具看着就是沈家的修士。

    蔺幽文蹙着眉道:“他们不至于这么菜,打这两个好罗宗人就能耗损一个人吧?”

    司空临也诧异道:“不是说来的大多都是精英吗?”

    他们从这三具尸体上没有搜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只能出了山洞,重新来到这座荒芜凄凉的石头山上。

    蚂蚁爬过带来的绿草已经消失,春意不再留在山上,这里重新变回了他们一开始看到的样子,山路上只有灰色嶙峋的石头和干瘪瘦弱的树伴在一旁。

    司空临叹气道:“接下来他们会去哪里?”

    蔺幽文眼波流动道:“去找那个地下树洞?”

    司空临微笑道:“也许吧。又或者,他们直接去了营地?为什么卯四使就像失踪了一样,不出来清除敌人?”

    蔺幽文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天极门的叛徒最终还是没能融入这里,它因为帮助他们而受到了牵连惩罚,所以不能及时出来吧。”

    司空临又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蔺幽文想了想道:“我们上次来,没有到过那个大湖——就是血醴阵法最后一个洞穴所在的地方。金人魁说这个洞穴他进不去。我们就在湖边上看看吧?”

    司空临笑着点了点头:“好。”

    蔺幽文没有废功夫去找上次来时搜到的眠烛地图,这些线条图块早已被她记了下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下了山,沿着一条早已干枯的溪水沟向前走去,绕过三四个弯,又在高大红叶树林里迷路了一会,总算来到了湖泊旁。

    深绿色的湖水看起来布满了水藻,风吹过来带着咸臭的气味,早前的雨水更是让脏兮兮的湖水和岸上的泥土混在了一起。

    蔺幽文捂着鼻子,皱着秀眉看着湖水艰难地波动,绿色的藻叶看起来就像是厚厚的老垢,光是看着就叫人泛恶心。

    “真是恶心。”她忍住胃的难受,“那个洞就藏在湖水下面?”

    司空临笑道:“这个洞穴就算能够下去,只怕也没几个人肯愿意啊。”

    他们遥望了一圈,现在眠烛也不知道是不是进入了什么休眠期,连个活人的活动印迹都看不到,死死沉沉一片萧索之气。

    司空临眼珠转了转道:“湖边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我们还是在路边上看看有没有沈家修士的踪迹吧?”

    蔺幽文道:

    “好。”

    纪徵将刀身在树干上刮了刮,上面枯涸凝结的棕色血块总算被擦了下去,他舒出一口气,对自己点了点头。

    沈家修士疲惫地道:“已经杀了几个人啦?”

    纪徵本在喃喃自语着一些只有他自己能听得懂的话,闻言转过头疑惑道:“什么?怎么突然问这个了?我没数啊。”

    另一个沈家修士沙哑地道:“我也没数。”

    头一个修士低着头道:“我不是问好罗宗,我是问杀的我们自己人……”

    纪徵摇摇头道:“我建议你不要数这些啦。他们都是跟不上的废物,没办法的事。”

    “可是刚才在石头山上,三弟他明明不用死,为什么?”

    “他受伤了,会拖累我们,影响到我们完成任务的时间的!到眠烛之前,在来的路上,我们不也杀了好几个兄弟吗?总不能说现在杀到你的亲兄弟,你就不高兴了吧。”

    “那些人又不一样,那些人或多或少受了别人家的好处,有卧底嫌疑。我们几个又没有!”

    纪徵紧张兮兮地道:“行吧,就算你说得对,可是现在这里确实全权由我负责领导,你们有自己在眠烛自由走动的实力吗?不想听我说的,大可以直接在这里干掉我嘛。”

    两个修士看着他用畏缩神经质的表情,说着狠力无情的话,心里都不由泛起一股寒气。

    头一个修士沉默了一会,道:“纪公子,你说得算。”

    纪徵又松了口气,好似在后怕似地,拍了拍胸脯:“走吧走吧,前面还有一段路呢。”

    又一个修士倒在路边。

    营地的篝火仿佛就在眼前,透过茂密的树丛,蔺幽文能看到前方新建起的白色木屋,远远看去,却像是一个个大坟包,枯燥又冰冷,与橙红色的篝火对比鲜明。

    他们距篝火其实还有一段距离,再往前走百步路,才是当日救下赵休的地方。蔺幽文没有时间感慨什么,也没什么好感慨,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个修士,立时就看出这也是沈家的一员,显然也早已死去。

    雨滴似乎曾将泥溅在这个修士的身上,他的脸肮脏浑浊,根本看不清五官,衣服泡在泥泞里,早就失了原来颜色。

    “他也是被直接杀死的。奇怪,那些被庑玉砸了头失了意识的人呢,怎么到现在一个都没看到?”司空临在一旁疑惑道。

    蔺幽文想了想,道:“被解决了吧。”

    一串连着一串,绳子上串着的人就像是火炉上串着的蚂蚱,纪徵还在炼气期的时候,有一次曾经饿极,便在草丛里抓了好几这样的小虫串在一起,再放到火堆上去烤。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那串蚂蚱身体里流下的油水,翅膀已经烤得酥烂,身体是脆的,咬下去最里面却还有一包汁水,咸甜又带着隐隐的青草香气。

    也许这些口感大多是他脑补出来的,是他给自己回忆加上的装饰。不过,就算是假的那又怎么样,他喜欢这些,每次一想到心里都会暖暖的,这就足够了。

    最后一个沈家修士帮着他一起拖着人串,气喘吁吁地道:“是,是这里吗?”

    为了收集齐这些晕过去的人,他们跑遍了大半眠烛,杀了无数个守卫,又因为要将这串人拖过来,他们不得不将冗余的沈家修士杀死,省得人多心多,事情复杂。

    为什么不叫这些空闲的修士过来一起帮忙拖绳子?因为这些绳子是将人串了起来,那是一条线,一条线不能有好几个头。

    纪徵满意地瞧了一眼人串,感叹地道:“终于!”

    雨下得小了,最后的沈家修士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打着抖道:“现、现在怎么办?前面照着篝火……?”

    纪徵道:“前面的篝火就是他们的营地啦。他们似乎有了新的祭祀左使,把一切工作都办得有条有序的,呵呵。”

    修士小声道:“我怎么没看到他们的人?”

    纪徵无所谓道:“下雨天都躲在屋里面吧。”

    修士接受了这个回答,也许是冻僵了,也许是已经能够窥见自己的命运,他僵硬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纪徵继续嘟嘟囔囔道:“怎么搞嘛,让我想想,这么多人的话……嗯,营地是心脏化的,石山是肾化的…还有肝、脾…………禄玉………………”

    修士没有问他们要做什么。

    纪徵不满意地看着雨滴打下树叶,叉着腰道:“这雨搞得铃铛弄不响,还有篝火也稍微小了点,啧,怎么这么麻烦呀。”

    人串里有人动了动。

    纪徵又叹了声气,安慰似地拍了拍绳子:“别慌张,再待会就将你们都作为祭品,供给这里的大妖了。不用再继续担惊受怕下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