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火焰
（一）
当金莲旅馆客厅内最后一盏孤灯熄灭后，北二街也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雨已停。有风。
他已从旅馆中奔出。
奔进了这条永远只有黑暗的马路上。
没有目的。
向前。唯有向前。
可前方只有黑暗。
我们似乎都想去到路的尽头，须不知，路的尽头还是路。
（二）
已到深夜。
还是那条黑黝黝的路。
路上还是只有四个人。
一个活人，三个纸人。
他们都很饿，他们似乎都想吃肉，他们前方也都有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
“你为什么停下？”这句话是不爱金问的。
因为它看到礼七停下了脚步。
路很黑。
风已冷。有雾。
“我饿了”礼七淡淡地说“我想吃肉”他转过身，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三名纸人。
“难办”不爱银说。
“确实难办”不爱铜也开口了。
不爱金却微微倾斜着脑袋，似乎在思索着。
他忽地瞥着礼七，“我的好朋友，可我们没肉啊？”
“我有”礼七说。
“你有？”不爱金瞪大双眼问。
三名纸人都同时向礼七的斜挎包看去。
这小玩意里到底还装了些什么？
礼七笑了笑，“别这样看着我的包”他说“我包里没肉”
不爱银似乎猜到了什么，它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问“那肉在那？”
它说这话时，贪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礼七裸露在衣服之外的肌肤上。
礼七笑了，他只说了两个字“有肉”
“哦”三名纸人恍然大悟，它们彼此看了看，都笑了起来。
“不过，我不喜欢吃生肉”礼七的声音传来。
“你有打火机啊”不爱铜道。
“气不够”礼七说“这肉得煮”
三名纸人闻言止住了笑声，不爱金压低声音问“那你想，怎样？”
在说到怎样时，它的声音几乎已听不清楚。
“需要这样”礼七笑着说“我们得先生火，很旺很旺的火”
三名纸人沉默了。
不爱银的塑料眼珠子转了转，它忽地小声问“那，咱们，能不能，先吃肉？”
“不，不是这样”礼七摇着头说“得先生火，然后才有肉”
不爱金忽然郑重的点了点头，它看着不爱银和不爱铜语气笃定“瞧瞧，你们瞧瞧”它说“不愧是礼七先生，人家讲的就是一个讲究”
它抬眼对着礼七又说“我的好朋友，我想，我们还是先尝尝大排档烧烤的味道”
“可这条路并不容易行走”
礼七扭头向前望去。
路的前方已被黑暗吞噬，如深不见底的沟壑。
他回过头对着三名纸人又说“我想你们应该也看得出，要走一条漫长又未知的路是很辛苦的”
三名纸人没说话。
“所以我需要补充能量”礼七眯着眼笑着说“我有肉，可这肉需煮透，所以，”
他笑了笑又说“我需要纸或者塑料之类的东西让火烧的更长久些”
“礼七先生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不爱银拍着手掌道，他瞧了瞧左右两旁站着的纸人又对礼七说“礼七先生，实不相瞒，我们呢，身上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纸和那么一点点塑料，不过嘛~”
它忽地看向不爱铜。
不爱铜立马挺起胸脯吼道“煮肉管够，但得先见肉”
不爱金这会也开口了，它神情严肃的望着道路中间站着的礼七。
“礼七先生，你或许对咱哥三不是很了解”它的声音大义凛然“咱哥三行走江湖靠着就是一个诚信，讲的就是一个义气，天生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这么说你们把美德都占了”礼七笑着说道。
“对”不爱金斩钉截铁“都占了”
礼七嘴角一咧，刚要说话，忽地身子一震。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快速转过身。
前路仍是昏暗，雾气蒙蒙，遮挡了他的视线。
礼七却皱着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三名纸人相视一眼，也安静的站在道路中央。
突然。
就如一缕轻风，吹来了一个赤裸的人。
“大山？”
人已奔到跟前，礼七伸手拦着，又道“大山”
似风，张大山赤条条的肉体拂过礼七的指尖。
他眨眼间便穿过三名纸人，向前方奔去。
黑暗，前路仍是黑暗，雾未散。
“看来你朋友的处境并不是很好”不爱金看着礼七道。
它话音未落，张大山又从前路的雾中奔出，很快又如一缕风般穿过四人的身体。
从他模糊的脸上能看出他内心的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
等张大山再一次消失在黑暗中后，礼七开口了。
“你知道他是我的朋友？”礼七说这话时，语气是很平淡的，就像是一句普通的家常话。
可他的目光却非常锋利，如刀、尖锐的刀。
纸除了害怕火烛外，也是很怕刀的。
没有汗珠，但不爱金却感觉自己脸上已流下了汗。
气氛的转变，即使是不爱银与不爱铜都已察觉到。
直到此刻，三名纸人才深深的明白，眼前这位年轻人之所以能一直保持着平静，是因为他有能力随时让它们灰飞烟灭。
没有耻辱，有的只是恐惧。
“哑了？”礼七再一次开口。
没有人说话。
雾似乎变得更浓了。
“礼七先生，我们只是外包的，你知道我们”不爱金开口时，纸糊的面容居然露出了人的怯弱，害怕、不安等神情，它继续道“临时工都是可以随时舍”
“那小姑娘是谁?”礼七打断道。
“礼七先生，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不爱金快哭了，虽然它没有眼泪。
“我并没有为难你们”礼七摇了摇头“既然你们已掺和进来，那就应该考虑到后果”
斜跨包拉链已被拉开。
他的手也已从包内取出。
手已举到胸前。
白皙的手。修长的指尖。
有符。
蜡黄的符夹在两指之间。
“等等”不爱铜大声叫道。
“如果我把我所知道的都说出后，你就得放了咱哥三”它继续道“还得送咱哥三到地府”
它的纸眼睛直直的盯着礼七的目光。
“看来你知道挺多的”礼七笑了，他又说“你不妨试试”
不爱铜闻言错开礼七的目光，它看着身旁两名纸人。
“趁这个机会咱哥三轮回吧”它的语气竟有些愤怒“他老子的，他们苏家什么时候正眼瞧过咱们了，炮灰啊，”
“苏？”礼七听到这姓不由挑眉低声道。
“对，这小姑娘就是苏府的小公主”不爱铜无视身旁两名纸人惊慌的眼神，继续道“她就是”
“啊”凄厉的惨叫忽然从它嘴中发出。
不爱金与不爱银也已发出凄惨的尖叫。
就像垂死的孤狼。
在这黑夜，在这雾中，在这崎岖的道路上，痛苦的哀嚎。
礼七很快看到他们真实的模样。
三名农夫打扮的庄稼汉从站立的纸人中缓缓飘出，但他们似乎被什么锁住了脚，就是无法从纸人中挣扎开来。
他们的脸已扭曲，身影也愈发的变淡，声音也愈发的变小。
礼七知道，他们即将魂飞魄散。
他的双手虽然能赋予一切物体让它们拥有消灭恶鬼的力量，但却没有拥有拯救鬼魂的能力。
所以他此刻只能看着。
但他的目光很快从三名农夫身上转移开来。
他的目光落在三名农夫的身后。
那是一条漆黑的路。
有雾。雾中站着一个人。
她正看着礼七的双眼。
礼七也盯着她的眼睛。
惨叫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雾中的人。静。
风似乎也已停止。
此时的路，还是那条乌黑的路。
路上还是有雾，有人，四个人。
可礼七仍是礼七。
纸人却真成了纸糊成的人。
礼七的目光又回到了三名纸人身上。
他轻轻叹了一声。
白皙的手一挥。
蜡黄的符箓轻飘飘的飞出。
“哗”三名纸人很快燃起火焰。
这是漆黑夜色下唯一的光亮。
火焰的光本是能照出很远的，但此刻的雾，吞咽了光亮。
礼七也不再停留，他转身，走向前方。
火仍在烧着，可它又能燃烧多久呢？它会很快的熄灭。因为这条道路终究属于黑暗。
果然。
火熄了。
墨色的苍穹下，荒路、唯有几点星火。
当金莲旅馆客厅内最后一盏孤灯熄灭后，北二街也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雨已停。有风。
他已从旅馆中奔出。
奔进了这条永远只有黑暗的马路上。
没有目的。
向前。唯有向前。
可前方只有黑暗。
我们似乎都想去到路的尽头，须不知，路的尽头还是路。
（二）
已到深夜。
还是那条黑黝黝的路。
路上还是只有四个人。
一个活人，三个纸人。
他们都很饿，他们似乎都想吃肉，他们前方也都有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
“你为什么停下？”这句话是不爱金问的。
因为它看到礼七停下了脚步。
路很黑。
风已冷。有雾。
“我饿了”礼七淡淡地说“我想吃肉”他转过身，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三名纸人。
“难办”不爱银说。
“确实难办”不爱铜也开口了。
不爱金却微微倾斜着脑袋，似乎在思索着。
他忽地瞥着礼七，“我的好朋友，可我们没肉啊？”
“我有”礼七说。
“你有？”不爱金瞪大双眼问。
三名纸人都同时向礼七的斜挎包看去。
这小玩意里到底还装了些什么？
礼七笑了笑，“别这样看着我的包”他说“我包里没肉”
不爱银似乎猜到了什么，它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问“那肉在那？”
它说这话时，贪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礼七裸露在衣服之外的肌肤上。
礼七笑了，他只说了两个字“有肉”
“哦”三名纸人恍然大悟，它们彼此看了看，都笑了起来。
“不过，我不喜欢吃生肉”礼七的声音传来。
“你有打火机啊”不爱铜道。
“气不够”礼七说“这肉得煮”
三名纸人闻言止住了笑声，不爱金压低声音问“那你想，怎样？”
在说到怎样时，它的声音几乎已听不清楚。
“需要这样”礼七笑着说“我们得先生火，很旺很旺的火”
三名纸人沉默了。
不爱银的塑料眼珠子转了转，它忽地小声问“那，咱们，能不能，先吃肉？”
“不，不是这样”礼七摇着头说“得先生火，然后才有肉”
不爱金忽然郑重的点了点头，它看着不爱银和不爱铜语气笃定“瞧瞧，你们瞧瞧”它说“不愧是礼七先生，人家讲的就是一个讲究”
它抬眼对着礼七又说“我的好朋友，我想，我们还是先尝尝大排档烧烤的味道”
“可这条路并不容易行走”
礼七扭头向前望去。
路的前方已被黑暗吞噬，如深不见底的沟壑。
他回过头对着三名纸人又说“我想你们应该也看得出，要走一条漫长又未知的路是很辛苦的”
三名纸人没说话。
“所以我需要补充能量”礼七眯着眼笑着说“我有肉，可这肉需煮透，所以，”
他笑了笑又说“我需要纸或者塑料之类的东西让火烧的更长久些”
“礼七先生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不爱银拍着手掌道，他瞧了瞧左右两旁站着的纸人又对礼七说“礼七先生，实不相瞒，我们呢，身上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纸和那么一点点塑料，不过嘛~”
它忽地看向不爱铜。
不爱铜立马挺起胸脯吼道“煮肉管够，但得先见肉”
不爱金这会也开口了，它神情严肃的望着道路中间站着的礼七。
“礼七先生，你或许对咱哥三不是很了解”它的声音大义凛然“咱哥三行走江湖靠着就是一个诚信，讲的就是一个义气，天生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这么说你们把美德都占了”礼七笑着说道。
“对”不爱金斩钉截铁“都占了”
礼七嘴角一咧，刚要说话，忽地身子一震。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快速转过身。
前路仍是昏暗，雾气蒙蒙，遮挡了他的视线。
礼七却皱着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三名纸人相视一眼，也安静的站在道路中央。
突然。
就如一缕轻风，吹来了一个赤裸的人。
“大山？”
人已奔到跟前，礼七伸手拦着，又道“大山”
似风，张大山赤条条的肉体拂过礼七的指尖。
他眨眼间便穿过三名纸人，向前方奔去。
黑暗，前路仍是黑暗，雾未散。
“看来你朋友的处境并不是很好”不爱金看着礼七道。
它话音未落，张大山又从前路的雾中奔出，很快又如一缕风般穿过四人的身体。
从他模糊的脸上能看出他内心的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
等张大山再一次消失在黑暗中后，礼七开口了。
“你知道他是我的朋友？”礼七说这话时，语气是很平淡的，就像是一句普通的家常话。
可他的目光却非常锋利，如刀、尖锐的刀。
纸除了害怕火烛外，也是很怕刀的。
没有汗珠，但不爱金却感觉自己脸上已流下了汗。
气氛的转变，即使是不爱银与不爱铜都已察觉到。
直到此刻，三名纸人才深深的明白，眼前这位年轻人之所以能一直保持着平静，是因为他有能力随时让它们灰飞烟灭。
没有耻辱，有的只是恐惧。
“哑了？”礼七再一次开口。
没有人说话。
雾似乎变得更浓了。
“礼七先生，我们只是外包的，你知道我们”不爱金开口时，纸糊的面容居然露出了人的怯弱，害怕、不安等神情，它继续道“临时工都是可以随时舍”
“那小姑娘是谁?”礼七打断道。
“礼七先生，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不爱金快哭了，虽然它没有眼泪。
“我并没有为难你们”礼七摇了摇头“既然你们已掺和进来，那就应该考虑到后果”
斜跨包拉链已被拉开。
他的手也已从包内取出。
手已举到胸前。
白皙的手。修长的指尖。
有符。
蜡黄的符夹在两指之间。
“等等”不爱铜大声叫道。
“如果我把我所知道的都说出后，你就得放了咱哥三”它继续道“还得送咱哥三到地府”
它的纸眼睛直直的盯着礼七的目光。
“看来你知道挺多的”礼七笑了，他又说“你不妨试试”
不爱铜闻言错开礼七的目光，它看着身旁两名纸人。
“趁这个机会咱哥三轮回吧”它的语气竟有些愤怒“他老子的，他们苏家什么时候正眼瞧过咱们了，炮灰啊，”
“苏？”礼七听到这姓不由挑眉低声道。
“对，这小姑娘就是苏府的小公主”不爱铜无视身旁两名纸人惊慌的眼神，继续道“她就是”
“啊”凄厉的惨叫忽然从它嘴中发出。
不爱金与不爱银也已发出凄惨的尖叫。
就像垂死的孤狼。
在这黑夜，在这雾中，在这崎岖的道路上，痛苦的哀嚎。
礼七很快看到他们真实的模样。
三名农夫打扮的庄稼汉从站立的纸人中缓缓飘出，但他们似乎被什么锁住了脚，就是无法从纸人中挣扎开来。
他们的脸已扭曲，身影也愈发的变淡，声音也愈发的变小。
礼七知道，他们即将魂飞魄散。
他的双手虽然能赋予一切物体让它们拥有消灭恶鬼的力量，但却没有拥有拯救鬼魂的能力。
所以他此刻只能看着。
但他的目光很快从三名农夫身上转移开来。
他的目光落在三名农夫的身后。
那是一条漆黑的路。
有雾。雾中站着一个人。
她正看着礼七的双眼。
礼七也盯着她的眼睛。
惨叫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雾中的人。静。
风似乎也已停止。
此时的路，还是那条乌黑的路。
路上还是有雾，有人，四个人。
可礼七仍是礼七。
纸人却真成了纸糊成的人。
礼七的目光又回到了三名纸人身上。
他轻轻叹了一声。
白皙的手一挥。
蜡黄的符箓轻飘飘的飞出。
“哗”三名纸人很快燃起火焰。
这是漆黑夜色下唯一的光亮。
火焰的光本是能照出很远的，但此刻的雾，吞咽了光亮。
礼七也不再停留，他转身，走向前方。
火仍在烧着，可它又能燃烧多久呢？它会很快的熄灭。因为这条道路终究属于黑暗。
果然。
火熄了。
墨色的苍穹下，荒路、唯有几点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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