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并无恩怨

    当身体感到疲惫，是需要休息的。精神也一样。

    他们虽然没有寻到金莲旅馆，但他们已需要休息。

    他们入住了一家酒店。

    这一夜，他们睡得很香，睡得很美。

    就像是梦中的白桦市一样。

    天果然下雨了。

    夜深时下的。

    下到天亮。

    ～～～～～～～

    天已亮了。

    南风吹、似乎已吹了一夜。

    有雾。

    路面的车在缓慢行驶，悬在高杆上的灯又亮了起来。

    稀松的灯光下，环卫工在扫着路牙旁的落叶。

    她忽然一阵哆嗦。她停止了动作，她握着扫帚站立在路旁。

    ～～～～～～～

    人行道上，只有一人行走着。

    阿呆穿着雨衣正一步一步以极其夸张的步伐缓慢的向前走着。

    “一寸光阴一寸金，一寸”他每走一步，都轻声念着。

    ～～～～～～～～

    雨还在下。不大。

    礼七站着。

    他站在路的对面。

    他的目光本来是看向阿呆的。

    如果没有意外，他还会像梦中一样，与阿呆相撞，然后阿呆在他目光中怯怯的离开。

    可意外发生了。

    阿呆仍旧缓慢的向前行走。

    路牙旁的环卫工却不再扫着落叶。

    她看着礼七。

    礼七也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钟大娘。在梦中，在学校旁卖早餐的钟大娘。

    ～～～～～～～

    人行道上，阿呆已走远。

    礼七也已穿过马路。

    ～～～～～～～～

    樟树下。

    礼七把目光从逐渐消失在雾中的阿呆移到身旁的环卫工前。

    “你好啊，钟大娘”礼七说。

    “你好啊，礼七”钟大娘回道。

    “你不卖早餐了？”礼七问。

    钟大娘笑了，“不卖了”她说“做这一行帮买养老，你知道年龄大了，总需要一些依靠”

    礼七嘴角一笑，“你的子孙那么多，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依靠的？”

    他的语气很淡，没有讽刺的意思。

    “礼七先生，我想你应该知道”钟大娘很无奈地说“我那些后代不是偷油吃，就是被猫吃”

    她看着礼七的眼睛“你瞧瞧我们老鼠其实也多可爱啊？为什么不能得到人的宠爱呢？”

    “对于这点我也无奈的很”礼七道。

    他提了提手中的豆浆馒头，“我也该走了，要不然早餐就凉了”

    他没有一丝停留，转身便向斑马线走去。

    ——他知道鼠妖是不会平白无故的站在这的。

    一个人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目的。

    一个目的也必然有它的理由和依据。

    ～～～～～～～

    三秒。

    又过了三秒。

    钟大娘见礼七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忍不住了。

    “你难道不好奇吗？”她的声音虽然细如蚊蝇，但却能清晰的传入礼七耳中。

    “好奇？”礼七停住脚步，扭头看着她。

    细雨打在她脸上。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狭长的双眼，黑溜溜的眼珠正闪着光。

    还是梧桐树下。

    礼七还是走到了原处。

    他依然看着钟大娘。

    钟大娘也看着他。

    “你不问？”钟大娘有些惊讶道。

    “我等你说”礼七笑道。

    这时候钟大娘才仔仔细细的盯着礼七的脸，盯了良久，她想不到这年轻人居然这么狡猾。

    如果礼七先问，她可以选择性的说，现在礼七让她自己说，那所说的范围就大了。

    不过她此时并不紧张，她本就是来说的。她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她说了。

    “你比我更像老鼠”她说“你为什么不是老鼠呢？”

    礼七没说话，他在等，他是很有耐心的。

    钟大娘却急了，她似乎急得要命，所以她不再打趣。

    “鬼道人让我告诉你，他说，你与我们并没有恩怨，希望你不要那么小心”

    “什么意思？”礼七蹙眉道。

    “你听到了”钟大娘再一次道“你与我们并没有恩怨”

    “就这样？”

    “对的，就这样？”

    “你在这等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一句？”

    “是的，就是这一句”

    礼七一愣，他笑了，“你猜我信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实话”钟大娘道。

    她丰满光滑的脸，忽然渐渐出现皱纹。人也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衰老。

    礼七沉默着，他不再观看，转身向酒店的方向走去。

    ～～～～～～～～

    环卫工一阵哆嗦，她眨了眨浑浊的眼睛，似乎在想怎么突然打起盹来了。

    她回过来神，看着路面凌乱的落叶，刚想苦笑，立即大叫起来。

    “哎呀妈呀，这么大的老鼠？”

    “咻~”的，一只毛发乌亮、肥硕的大老鼠已从垃圾车底跳上台阶、一溜烟的窜进花圃，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