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妹发来了妈在家最后一晚的视频，见哥哭着抱着妈，轻抚妈的胸部和腹部。

    妹说：“哥我俩哭了一宿，也没留住妈，这么好的妈，一眨眼就没了，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没留下，哥这两天光在那屋哭了，反省呢，说不该和妈嚷嚷，卖菜回来也不应该去串门，留在家多陪陪妈似的，多好啊。”

    我说：“姐刚发视频也哭呢，说早知道妈没这么快，平时不挣钱也得跟妈呆着，连妈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我也是啊，总想来日方长呢，忘了妈是八十多的人了，说妈得活九十多，本来是骗妈着，没想到把自己骗了。”妹说：“我最懂妈了，妈特别要强，不爱麻烦谁，妈都学会自己换纸尿裤了，说咱都挺忙的，别啥都指着咱，说实话，咱都不对。”我说：“可不是，哪回我走她都舍不得，天天瞎忙，多陪陪妈多好啊，真是对不起妈呀。”

    妹说：“我跟妈呆一宿，妈也没跟我交待啥话，我问了几次，妈您没啥跟我交待的？妈也没吱声，一直到死。”我说：“你这一说，我到想起个事，妈头得病那晚，跟我说起迁坟的事着，是不是有预感要死？”妹说：“可能是，想想是有预感，你看，你买那录音机，有一边还是坏的，磁带里也是断的，还有，头天晚上哥唱的那歌。”

    我说：“前几天，妈还打电话把我叫来了呢，我寻思啥事呢，还是把我孙女过满月的钱，提前给了，连我保佑她的小玉佛项链，也还我了，说把姐送她的金戒指也还姐了。”妹说：“那就是有预感，知道自己要走了。”

    我跟妹说起了妈想把爸坟，迁到自留地和爸埋一起的事，妹说：“那是耕地，不让冒烟，烧纸不好办，原来有烧麦桔的，刚一点着，就有查的找来了，可能是天上有无人机，还是卫星的看着呢，国家不让烧，说影响大气污染，烧纸也够呛。”

    我说：“妈不说有埋在自留地的么？”妹说：“那倒也是，但烧纸偶尔也被逮住，死人也不安生。”我说：“你咋早没跟我说呀，妈打听时，我告诉她多好。”妹说：“你早也没跟我提这事啊？”我说：“也是，妈也是刚跟我说的，原来也没提过。”我说：“迁坟的事我也不懂，我让妈跟哥你俩打听，她还不。”妹说：“我说我最了解妈了，咱们姐四个，妈最信任你了，办事最牢靠，最听她话，要不那天我问她半天不说话呀，原来后事已经交待给你了，那口气一直不咽就是为了等着你，让你送她最后一程的。”我说：“牢靠啥，最后录音机这事没办好，你跟哥也说说妈这意思，你也帮妈打听打听。”妹说：“中啊。”

    跟哥说时，哥满口答应了下来，但没过几天，哥在家族圈里发的，都是迁坟有多不好的视频，一天和妹聊天时，妹说：“他们不让我跟你说呢，可能不想迁了，哥是墙头草，没准主意，听庄里人的话了，也可能是听姐的了，反正他打退堂鼓了。”我听后特别生气，说：“你打听的咋说的？”妹说：“是来个管迁坟的买东西来着，他说他总迁，有时一天迁五六家。”我说：“你问他有啥影响着没？”妹说：“那人说了，这可不管保证。”

    我寻思姐是家里的老大，她说话算数，先跟她说好，让她劝劝哥，没想到咋说也说不通，姐始终是那句，迁坟会影响家族风水，对后人不利，我说：“会对谁不利呀，迁坟时我祷告，有灾有难的冲我一人来，我现在死喽都不怕，迁坟时，我把妈还我的小玉佛，也埋里镇着还不中啊。”

    姐说：“不是那么回事。”我说：“这是妈唯一的愿望。”姐说：“妈的愿望也得对的听，不对的不听啊。”我说：“你们怕啥呢，怕影响你开饭店，影响哥卖菜了？”姐说：“不是那码事，要不你们爱咋商量，咋商量，我也不管。”

    由于平时我总跟妈聊天，特别了解妈，知道她从小到老的不容易，妈从来没要求过我们什么，这是她唯一的愿望，也是我们能为妈做的唯一的，也是仅有的尽孝机会了，妈这么信任我，我要完不成，咋能对得起妈呀。

    我哭了好久，好久，于是拿起笔，写了一封关于迁坟的信，发到了家族的微信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