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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叶飞雪传道东路院,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月中旬,谢黄泉依旧住在荣国府,每日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武也不敢练。

    到了他这个层次,就算是单纯的肢体动作都有血气波动,若是真修炼起来,以《黄泉寒气》之能,怕不是整个东路院都会温度骤降,犹如北海之地,到那时,他只能再逃。

    只是皇宫始终还没有动静,这让谢黄泉有些疑惑,他家寺庙被闯了,皇帝这么能沉得住气的吗……

    “贾小友,可有法子……弄套好点的象棋过来,或者围棋也可,就算是些许纸笔也都可以,我这骨头都快淡出鸟了。”

    “现如今锦衣卫暗中排查全城,你贾家两府也有各种暗卫来往搜查,若非是我不敢打草惊蛇,就找锦衣卫练练手也好啊……”

    贾琮想了想道:“象棋围棋这儿倒是都备着,平日里家中二姐偶尔来此坐坐,她好棋道……只是粗木棋子怕是入不了老先生的眼,扰了老先生雅兴却是不好。笔墨纸砚是不缺的,平日里我也酷爱写字,只是也并非极品好物,是过生儿的时候父亲顺手赐给我的,约莫五两银子就可买到。”

    “足够了足够了,我就是闲着无事打发打发日子,要是真让我写字,我这笔字实在是没法看,北城那一线牵就笑话我说:‘谢黄泉,你这字虫子爬的都比你写的好看’……”

    “你生儿是哪天?我若是当时还在此地,送你些礼也未尝不可,顺道我给你起一卦,奇门遁甲这方面,我虽说不是道士,但也略懂一二。”

    “琮是二月十二的二更生的,但也没过过几次生儿,记着的也就两回,都是父亲正好想起来,不过令当日伙房给我单做点好吃食罢了。”贾琮进屋拿了文房四宝出来。

    谢黄泉没着急起卦,而是先接过东西,写了几笔就尴尬的放下,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眼睛里罕见的有了点波动:“太久没写了,倒真是赶不上虫子爬了。”

    贾琮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

    无他,实在是太丑了,莫说是虫子爬,就算是虫子飞,都没有这么离谱的转笔。

    但贾琮能看出来写的是什么。

    “黄泉”

    “咳咳,你写你写,我虽然写字不行,但论字还行。”谢黄泉脸上看不出情绪来,但贾琮分明感受到了此地浓重的尴尬氛围。

    贾琮又不能拒绝,谢黄泉跟他也算是熟络了,只好拿起架在砚台上的笔,一气呵成。

    同样两个字,谢黄泉简直没脸见人了,区区十一岁的孩童,就是这等好字……

    “笔画如刀似剑,锋锐十足,悲怆之意甚满,更蕴军阵之气,自有一股坦荡在其中,却不乏些婉转凄清,又兼刚正笔直,竟令人感觉有风雪夹带……好字,好人。”

    “荣国府为武勋将门,贾代善那字我也见过,当是写的没这么好,你该是临的前人字帖,你可有字帖原本?此人书法造诣,当为大赵开国以来第一。”

    “并无字帖,此乃琮闲来无事之时琢磨,那本《落雪刀》虽说于武道一途无用,但用于揣摩字迹,倒是不错。”

    “《落雪刀》却是不错,但绝无此等军阵杀伐,叶飞雪此人,不说是贪生怕死,也是惜命的很,绝无这等刚正字迹。”谢黄泉挑眉,他和叶飞雪,也是老相识了。

    “虽说我现在手头没有《落雪刀》的全本,但我还有残篇,你若是要,我现在就可先把残篇给你,等我脱身再去找叶飞雪讨要。”谢黄泉忽然开口。

    “……飞雪道人不是已逝了吗,如何讨要。”

    “哦,给他上三炷香,然后把他墓室挖开,取走《落雪刀》就好了,反正这功法他自己都不练,他自己练得是《极寒二十九斩》那功法是极好的,跟我的《黄泉寒气》可谓同根同源,同出于北海风雪之中。《极寒二十九斩》我有全本,你要也可以,反正他都死了他也没法跟我提意见。”

    “……还是不必如此惊扰,老先生,《落雪刀》我若现在练习,是否能够突破先天境界?若是能至先天,到时我即可通过先天那一次脱胎换骨再改修其他功法……”

    谢黄泉沉吟片刻,犹豫道:“我也并未多看过《落雪刀》几眼,我只不过曾经看过一遍,你若是刻苦,此时转修《落雪刀》的原本,该是可以到先天的。”

    说着,他口中念出几句诗不诗词不词的话来,念的极慢,却字字如石,钉在了贾琮脑海之中,只听是:

    “半世痴眷无果,一生峥嵘功成,道不尽心上疼痛,两分明月之地,几送日月秋冬,又何须流年补缝?故人面容随风,化作黄土入喉,手中刀锋空无依,余生何去何从?

    恭请明月照我前行路,映我长刀斩尽天下负心人。

    身无寸缕至人世,逝却携留天下馈赠,怀旧空吟,短笛轻奏,烂柯人何觅归期之日,便是这天下风云翻覆之时。

    天色初蒙,繁华易逝,相思难悔,恨有何用?倒不如一醉罢休,从此江湖再多风雪,无需白头,逍遥自在,有何不可?从此无古仁人之志,亦无太多闲愁,从此断情,自觉通透。”

    “叶飞雪写诗的本事不怎样,只是这篇文章就是他自断情入道之后,半生的座右铭,也就是他证道武尊之文,你先参悟,若是可以悟透,我当把他墓穴中遗物交给你。他本就无衣钵传人,也是个孤了一辈子的,你若当真能看透他这半生,我就替他收你为徒了,虽说他已逝,但我是他唯一的友人,我说可,那就可。”

    贾琮却没有听到谢黄泉接下来的说辞,只在那篇证道之文之中徘徊,仿佛叶飞雪半生之痛,就在眼前走马灯般的放映。

    参悟足足两个时辰之后,贾琮轻笑一声道:“前辈无愧飞雪道人之名,果真走的是无情道,在下也愿无情,但望前辈知晓,某之无情,只是无人值得动情,而非心间不存情感,那样,一个人,又和刀奴有何区别?”

    “前辈的传承是前辈的,前辈的道路也是前辈的,只是若传承给某,前辈之路,就在某的脚下,而不是某的头顶。”

    “功法是属于人之物,某,岂能让一部功法奴役?”

    谢黄泉见贾琮身上寒意骤然实化成冰,慌忙打出一道微弱内力拦阻,顾不得压抑太多,咬牙便是双手拍在贾琮背后,轻喝道:“叶飞雪,你莫要寻事,我帮你寻得传承,是你我情谊所迫,而非我上赶着帮你,不识好歹,小心我的剑!”

    那股寒意飞速凝聚,凝成一个冰制透明背影,谢黄泉一推,背影硬生生砸在了青石砖地面上,却依旧丝毫无损,仿佛根本不是冰制一般!

    地面上面飞速浮现字迹:“贫道已死,但道文有灵,此乃道文举动,实为磨练其意志,未事先说明,还请见谅,贫道不知你是何人,但无非是黄泉客或一线牵,还请告知贫道弟子,无情,可也,然无情并非无情,只是无人值得用情,情之一字,恒古有之,真正无情之人,必不得好死,贫道半生血泪,尽从无情始,最后意欲成仙,死于天劫前一刻方大彻大悟,贫道竟成了笑谈……”

    谢黄泉点头道:“便是不用你说,他也是这般做了,叶飞雪,你去罢,残念存于世上,不好。”

    寒冰瞬间消融,仿佛从未出现过,谢黄泉探得四方锦衣卫几乎发觉此地异常,慌忙把贾琮扔到里屋床上装睡,顺手把石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自己则跳进水缸之中盖上盖子,拿出夜明珠和定气珠,仿佛消失在了这片地方。

    片刻之后,他从水缸里跳出来,走进屋子,见贾琮醒了,于是凝重对他道:

    “可觉得有不适?”

    “未有。”贾琮轻笑:“叶前辈性情中人,可惜走了无情之道,此生无情,令人痛惜。”

    “那就别叫前辈了。”谢黄泉说:“你如今接了他的衣钵,就该叫叶飞雪一声师父了。”

    “他的武学就那么几部,除了《落雪刀》我这里都有全本,在他陨落之后,我需要杀人的时候常常会扮他,所以对每门都已炉火纯青,你先试着这残本《落雪刀》等会我给你传功,只要你把《飞雪》《雪月风花》这两式武功融会贯通,寻常后天之内,就再无敌手了。”

    贾琮答应了一声,就起身去买午饭,他刚出荣国府,就见一个小厮急匆匆的骑马而来。

    等他回到荣国府之后,听见几个下人说,嫁到扬州城的贾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