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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火光乍现

    那天,通过空间隧道,云之言回到鲸落虚南区小巷。

    翼族本在西区,被灭后才躲于此。

    云之言从一条小街口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换来了简陋的黑色布衣,披着灰色斗篷,把自己耀眼的金色头发藏起来,隐匿在人群之中。

    南区有一条无限绵延远方的河,贯穿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每次花灯节这条河会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带着人们的思念和祝福飘向远方。

    这条河俗称“盈思河”,架于此河之上有座唯一联通两岸的古桥,俗称“残念桥”。

    云之言站在桥上,望着太阳已然从西边落下,余下长长的晚霞,印在盈思河水面波光粼粼,一切都变得模糊……

    都不真切……

    鸿雁侧飞,点点涟漪,绿窗白帘,古道小溪,百姓欢愉街头,琴声悠扬婉蝶。

    这里是鲸落虚南区,堪称“鲸临天堂”。

    云之言已经在家住了三天有余,算起来,已是一月十日,距离新节还有五天。

    原本应当挂满灯笼,人山人海的街道,变得不那么令人向往。

    绯言四起,毫无生气。

    “之言,这边。”

    这一天,云之言独自陪兄长出来买些东西,说是陪他,倒不如说是被云寒轻硬塞进马车里出来的。

    南区街巷较窄,只容得下一辆马车迈步其中,而且为了保护这块地方遗留下来的古建筑,主街道以及相连通的五环路这一区域都不允许使用高科技破坏美感。

    因此这片地方是见不到中心地所谓的飞行器的。不过这样也挺好,人生短暂不如就偷些慵懒时光。

    这便是云寒轻最后偷安于此的理由。

    “怎么了?”

    “你看,这盏花灯。”

    “是翎羽鸟样子的。”

    “那还有枫叶。”

    “多买些回去吧,花灯节那天多放一些。”

    “嗯,给他们都放一盏。不过现在买了带不回去啊。”

    云寒轻转头仰头看看比他高那么点的弟弟,他身上已经挂满这次购买的东西,没有地方再容下花灯。

    “早知道让铭许也一起了。”

    云之言正欲开口说话,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轻轻松松从他手里拿走些许东西,还温柔地说:“这下才想起我?”。

    看清来人,身着锦衣,高立挺拔,眼神温柔至极。

    “先买些吧,下次不够再买。”秋铭许动作极快,已经付了账让云寒轻自己挑。

    “嗯……这个,这个,还有……之言,你也挑一个。”

    云之言笑笑,拿起刚刚兄长挑出来的花灯,对摊主说:“就要这些。”

    摊主连忙热情找了些许零钱奉上,又去接待其他客人了。

    “兄长走吧。”说着,头也不回先离开了。

    秋铭许和云寒轻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云之言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你先随他回去吧,我还有些东西要取。”

    秋铭许点点头,目送他安全离去消失在人海里,他那独特的青衣终究没能再捕捉到,才转身跟云之言回去了。

    云之言回家后,每天都有线人来家中汇报特情,尤其是那么一天下午,阳光正好,光影摇曳之中,一位蒙脸线人汇报:无铭学院莫名消失,学生都已经解散,至今创建者不明,但没有人再去追究。

    还听人说,那一天迷雾森林下了一场无名雪,寒彻心扉,而且迷雾森林深处禁地燃起大火,浓厚浓厚的白雾恰好把这火全部隔绝于人世之外,没有误伤任何人。

    冰与火神秘交融,没能分出个胜负,都在寂静星空下各自消散了。

    那天云之言傻傻的望着那个方向,对一切又感到无来由的绝望。

    云之言没有坐马车回去,而在路上慢慢悠悠逛着,路过人群,逆向走过小巷,踏上残念桥,迎着落日的余光往远方走去。

    回到家已经黑夜了,今日没有星辰,再不似以往的温柔,黑云掩埋所有星光。

    秋铭许一路上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只是紧紧跟在后头。云之言手中的花灯被好好捧在怀里,垂下的花穗在他衣裳上扫来扫去,不痛不痒。

    回到家,秋铭许接过云之言手中的花灯,把它们整齐摆放到桌上,并在每个花灯里放上白色蜡烛。

    “这盏放上红色的吧。”

    “哪有用红色祭奠去人的道理。”

    “……”

    “……”

    所有花灯都提前装好,只等花灯节拿去放了。秋铭许做好这一切,就拿着自己的剑去了后院,云之言知道他又去擦洗它了。

    可无论再怎么洗,也不会洗掉上面所沾染的血债。

    云之言看着秋铭许小心翼翼关门的背影,长嘘一大口气。

    “我今天这是怎么了!”云之言揉搓自己的头发,金黄得像个草窝——柔顺的草窝,“兄长也不知道去哪了……冷静一下,不能再颓废了!”

    云之言四处看看,想找点事静心,但房子似乎已经把秋铭许打扫得够干净了,连地板都成了华丽镜子,闪闪发光。

    秋铭许一天到晚也很闲,每天他都要将房子上上下下打扫三遍。

    “之言!回来了吗?”

    门外传来兄长气喘吁吁的声音,云之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跑出门,结果只是看见他又提着大包小包,蹲坐在地上,与传闻中温文尔雅讲礼数的辰薇君相差甚远。

    “兄长怎么又买了这么多东西?”

    云寒轻从小体力不行,父亲也找过名医检查过,喝过许多药,身体反而越来越不行,就只能让他只跟着学些小招式。

    小时候的云寒轻可不甘心了,什么事都要逞强,知道小自己两岁的云之言都已经学会了飞行,他特别不甘。

    于是那天夜晚,他一个人在晚上偷偷溜出去练习飞行。当一大早云之言又来练习时,才发现满是伤痕的兄长靠着树喘着粗气。

    那一次后,他真的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唔啊~啊~”

    “寒轻别哭啦,没事的。”

    “相信爸爸,爸爸一定会找到医生把翅膀治好的。”

    云寒轻的翅膀耷拉在身后,羽毛已经凌乱不堪,七零八碎。

    云之言在一旁看着,看着兄长哭唧唧窝在她母亲怀里,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自责,有些害怕。

    后来,记不太清了,反正直到现在,身为翼族真正直系公子的他,从没有与天空接触过,那是他最遥不可及的远方。

    云寒轻笑着,从袋子里拿出些许东西给他看,高兴得不知在说什么,云之言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听到,直到云寒轻抬眼看着他,沉默着。

    “之言?怎么了?”

    “啊……嗯,对不起。”

    一缕清风悄悄吹来,揽月光入怀,吻星辰入梦。

    “怎么了?”云寒轻还是笑着,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不知道,就是……很对不起,对不起兄长。”

    云寒轻摇摇头,拍拍身上的灰,伸手准备去拿那几袋东西。云之言先一步提起来,朝门走去。

    “嗯?先别收拾了,我们去阁楼吹吹风吧。”

    云之言听话的把东西放到桌上,脱了外套和云寒轻一起上楼去。

    刚刚的清风有些大了,云寒轻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云之言连忙拿起阁楼一件小被子给兄长盖上。

    “云之言,从小到大,其实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个世界的规则太复杂,我们不可能全部弄清楚,也不需要全部遵守。”云寒轻轻抿一口刚刚顺手拿上来的酒,“父亲生性就那样,即使我是名正言顺的正妻生下来的孩子又能怎么样,他对我的能力期待过,也失望过;肯定过,也嫌弃过。没有哪一点是不一样的。”

    云之言把每个字都听在心里,他知道,兄长的泪太多,流不尽的。

    “当初大哥决定征战时,父亲也百般劝阻过,更何况翼族从没接触过营中人,大哥可能觉得那里的人会更诚挚,最后还不是死在自己手下手里。”

    “也许,大哥只是想逃离。”

    “你呢,你也是要逃的吧?”

    云之言迎面阵阵烈风,吹在脸上显得太过真实,太过疼痛。

    “兄长,你……不想吗?”

    身后传来云寒轻的笑,无滋无味。

    “不想,我想一直在这里。”云寒轻一口干完杯中全部的酒,十分坚决地说道。

    “可能我真的感受不到他们争夺权利的刺激,但我能感受到权利真的能把任何人远离自己的世界……母亲、父亲、大哥……池玖熙,以及你,都在一步步远离我,不是在追逐权利就是在远离权利!”

    “所以我想,是不是遵守权利,你们就不会离开了……”

    云之言说不出话,但他怎么也无法回头去看云寒轻一眼——他到底是怎样的……

    好像忘了……

    “之言!父亲回来啦!”

    “之言,你怕疼吗?哥哥会很轻的。别动,伤口会裂开的。”

    “之言!别看……就这样偷偷的,会好起来的。”

    “之言?……”

    “云之言!你……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云寒轻近乎撕心裂肺,明明堂堂君子,却疯得如此狼狈——和她的母亲一样。

    “哥,我没走,就算走,我也要带上你一起。”云之言终于明白云寒轻不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只是……云寒轻不愿意朝任何方向去,他想一直守在这里。

    秋铭许将阁楼的门狠狠推开,云之言就像小时候兄长安慰自己的模样轻轻拍着他的头,笑着说“没事,我在”。

    “翼族是我奢求而得不到的,我不想离它更远……之言,你明白的吗?我真的,真的好想飞起来和你们一起逃出去……但我不能……”

    “我明白,对不起……翼族不会就此消失的,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