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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愤怒盒子

    烧烤高峰稍过一些,小吃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厨师阿诚出来搭把手,在店外贴上晚9点准时打烊的字样。“今天关店真早啊!”一个男生友好地调侃他,阿诚的脸上没有表情,正在吃饭的学生被吓了一跳。

    这个表情不是故意要吓人的,可是阿诚实在不会处理,这个事情放在心里的哪一个位置都掩藏不了其中的不解和难过。

    “难过”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儿。对一个进入三十岁的男人来说,天就要塌下来了。

    店门关掉后,老板娘把今天的盈利全部给了阿诚。阿诚接过来,没法不接过来,明天以后这个店就要归他所有了。

    “姐,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在烧烤店里工作近十年的阿诚恍里恍惚接过钱又立马想还给她,他希望老板娘再想想。

    这时有人敲门了,打开门进来一个瘦高的女人,女人的脸上比阿诚的表情丰富一些,能看出来是悲还是喜。

    现在她的表情是悲喜交加,但理解总体大于担心。

    瘦高的女人柔和着嗓音开始讲话:

    “我尊重你的选择,现在比较担心警察那边可能会牵扯你的弟弟。”

    “他们一定会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但是他们联系不起来。”老板娘说。

    “我给他留了字条,是我们小时候玩过的游戏。我会让他找李曼的。”老板娘拉过一个凳子安抚女人坐下,脸上舒展着一个四十岁女人足有的知性,“李曼是他的好兄弟。实际上这个店面多亏了李曼我们才能在学校里有一份营生,已经够感恩的了。”李曼是学校校长的助理,同时又是调查员W。

    “我也会去找李曼,他有调查员W的身份,把事情跟他还有几位研究员老师聊一聊。”瘦高的女人遗憾地说,“说实话,站在我非常自私的一面,我非常地舍不得你。”

    老板娘笑了笑说,“又一次吗?”

    “不,这一次。始终是这一次。”瘦高的女人目光认真地闪烁着。

    老板娘思忖着,“是我选择的它。”坐在椅子上的阿诚,注意到这句话,嘴巴想要张开说点什么。

    大家沉默着不说话。过了半分钟,老板娘开始撵人,“阿诚明天正常开店,招一些好的人来帮助你。”

    又对着瘦高的女人说,“快回去忙碌辅导员的事情吧。听说3班的一位老师,你们正在调查中......”

    ““乱流”中他还会再变一次。重重复复,我们会找到他的。”瘦高的辅导员说,“现在一起的人更多了。”含糊不清地举着例子,“我有两个我。”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告诉你们一些那边的情况,也许在“乱流”中我还可以再停留一些片刻的重返。决定在于我们。就目前来看!”老板娘补充了最后一句。瘦高的女人和阿诚一起站起来,决定尊重各自的意思,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辅导员很快消失进黑夜里。

    阿诚面目更惨白了,他迈不开腿:这几年把老板娘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想到今后店面自己独当一面,能不能像姐姐那样热情待客,耐住这份工作的枯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营生......这一天来得太快了些。

    而另一方面,老板娘也有自己的亲弟弟,这份家产她的亲弟弟会不会眼红?十几岁出来打工,为了摆脱农村的贫困,摆脱见识短浅带来的愚蠢的犯错和惹人的嘲笑,他奋力来到新的城市干活,也见识到了各种人性的抛弃。老板娘在他的生命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家人。而现在井井有条、游刃有余的孤自生活,怎么割舍掉陪伴在一旁的姐姐?另一边,他想到了奶奶的死。阿诚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的生命变动,脸快要撑不住了,像白色的粉刷的墙壁一样惨白。

    “你会为我的“抑郁”留下来吗?”

    “抑郁”是阿诚在大城市学会的词。他已经斟酌好久了,该不该用这个伤害人的武器。他知道这个心理疾病对旁人来说接受起来更歇斯底里,毫无抗议。

    他知道不该!但是,救命!

    阿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声音已经不是在求饶,忏悔什么的了。他央求着,像是命运同时只准让他用一根手指头粘起尘土。粘起的成果,那么稀少,那么沉重,那么奋力,那么无用!撅气而起,那么窒息!

    他的祈求是个三岁小孩子,看!他让他的亲姐姐快看!证明他是个无用的,喘气的,处处只能挣扎爬行的家伙,像个拍拍地面就会放弃全力的懊丧的尸体!

    “你不能为我的痛苦留下来吗?”

    阿诚切开无法挣扎的气管,仅能蔫这一点点尘土的手,交叉着激动的泪水果断地扭住了这一点点小小的要求。

    细节把老板娘吓坏了。老板娘架起手势,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场停止在中间从空中接不下来的贵人的争吵!看着他一个人难受!

    脑袋像烧焦一样,快速回忆着这些年来平静的生活。她相当满足自己的生活,接受了丈夫太年轻离自己而去,同样出生农村的她十八岁与自己的丈夫结婚,随后一同来大城市里拼搏。见识过的苦头太多了,唯一不变的认识就是勤奋,这给她树立了极大的自信,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自己的懒惰毁害了自己的精力。她擅长于服务业,尤其、极其能忍耐刁蛮的消费者。不知有多少花样脾气的消费者当着她的面原地碰她坚决的瓷,都始终无法改变她软化世界的决心和初心。

    那些顾客后来与她结交了很好的关系,很铁的惦记。那位高个子辅导员就是其中之一。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挡她狂热的、平静的、认真的、踏实的度过每一天。人生获得的荣誉又关乎她什么得意之事呢?她早已学会了自我的沉淀,她看的距离要比别人更“松脆”(放松、干脆),更具体,比如,这份哲学模样的烧烤店工作,她就落实的井井有条,从容自信。

    而更早一些的原因是丈夫在与她结婚的第三年因为帮助一个工地的工人多上了一天的班而消失的事情。求助警察未果,实在难以寻找线索,至今怀揣谜团生活。她放不下丈夫的事,这么一守就到了四十岁的年纪。她脸上的平静能忍下这些,看上去仍然像个十几岁天真的孩子,活泼从未打倒。她撕扯开生命的张力,把店子开到年轻的学生中间,把他们看作自己的孩子。稳稳的,刚要开始她的中年人后半生。

    可是现在,她的决定看起来是幸福的,却几乎困住了另一个人的生命。难道不能做出自己的决定吗?老板娘心中默默问着天上的老板。老板位置的男人并不说话。

    “不能吗!”

    命运不想放过阿诚,阿诚不想放过这位可爱的可敬的姐姐。他发出剧烈的嘶吼——像个无助的动物,摇摇晃晃,快要散架。同时不明白着——这么直接,干裂的想法怎么能有这么巨大的力量横冲直撞着想要断送掉物件一样的生命。他感觉自己像个摇摇晃晃的架子,再一次——他蜷曲着、完整地、歇斯底里地变成了一个自己翻转过来的“木头空盒子”。

    老板娘感受到了盛大的空缺和无助,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阿诚的愤怒!

    老板娘知道今晚会有一些人是从图书馆的另一边来的。凡是能过来这边的人,必定都喝了老头给的奶茶。他们记得住过去发生的事情,他们从这里回来,一旦这里的一切不再变化,这里也将不能回来。

    她屏住呼吸,大声喘气,意识到自己这样一次一次来回变化产生的结果,捧住木头空盒子使劲抱在怀里。眼神像是在沿着黑夜里看不见的高原控制不住脚下的步伐笔直奔跑下去一样——在地上奋斗地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