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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放下隔阂

    医院对安越明作了全面的检查,没发现什么大的问题,再了解了他近段时间的行为、语言等表现,结合临床症状,初步诊断为疑似抑郁症。随后对他进行了神经系统检查,又进行了地塞米松抑制试验(DST),和促甲状腺素释放激素抑制试验(TRHST)两项实验室检查,最终确诊为抑郁症。

    当安心把医生的诊断结果,用微信告诉洪加枫时。洪加枫愣了好一会儿神,才缓过劲来。想想自己的妈妈得了老年痴呆症,老丈人得了抑郁症,这两种传说中的慢性疾病,总感觉很遥远,竟然都和他家挂上勾了。

    医生十分全面地分析了安越明的得病原因。安越明没什么兴趣爱好,在退休之前,把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工作上,所以年年都能评上先进。可是退休以后,一下子就失去了精神寄托;再加上他本生就不太擅长交际,活动范围很窄。妻子郑美琴每天健身操、搓麻将、跳广场舞,生活的十分充实和忙碌,没有时间陪他;女儿、女婿又每天忙着工作。他一个人成天呆在家里,对着个电视机,满心空虚寂寞,就会胡思乱想,久而久之就走入了死胡同。

    洪加枫深刻反思,越想心中越是愧疚。自己和安心每天忙于工作,对家中的老人缺少应有的照顾和沟通。自己的妈妈得了老年痴呆证,就是因她总是一个人在家,缺少家人的陪伴,太过孤独,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老丈人得抑郁症,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尤其是这段时间,他妈妈病了以后,他和安心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洪妈妈的身上,从而疏忽了对安心爸妈的照顾。

    安心从医院出来,直接去了成校参加电商培训班。洪加枫和妈妈一起吃过晚饭后,收拾好厨房,又拖了下地板,踩着时间先去把豆豆接回家,服侍他们祖孙俩上床睡觉后,再赶去成校接安心下课。自从洪妈妈上次夜里起来上厕所,结果开错门走失以后,洪加枫就更加小心,每次出门接安心回家时,总是把门给反锁上。可是把妈妈和儿子都反锁在房子里也不安全,万一有什么意外,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每当想到这些事,洪加枫的心里总是充满了无奈。

    洪加枫把安心接上车后,见她愁眉紧锁,问:“是不是因为爸爸的事,感到很对不起他啊?”

    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虽然我们可以用‘工作很忙’为借口,为自己开脱,可是别人也在工作啊,是不是我们没有把家事处理好呢?”

    洪加枫的心里感动特别的累,说:“以前,我总是担心妈,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不放心,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你爸爸,这可怎么办呢?”

    “我妈虽然答应我以后多陪陪我爸,可是我也不能光顾着我爸,而把我妈给牺牲掉,如果让她也每天呆在家里,过不了多少时间,我担心她也是弄出什么病来。”

    “那怎么办呢?”洪加枫头痛的都快要裂了。

    “我也不知道,感觉好累好累,快要撑不下去了。”

    “要不,暂时把我妈送进养老院住一段时间,你看怎么样?”

    安心说:“这样好吗?会不会让别人觉得,因为我爸爸病了,所以把她送进了养老院,好像我们不在乎她了似的。”

    “别人爱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每天让邻居们帮着我们照看妈,也实在说不过去。”

    “那好,我们试一下吧,如果妈住不习惯,我们就把她接回家来。”

    “好,我明天就去养老院里办手续。”

    秦天伦骑着他的小电驴,本来是要去言一诺家的施工现场的,结果在大街上三转一转,鬼使神差似的竟然到了养老院的门前,就干脆把电瓶车往门边一停,大步跑进了养老院。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有点紧张,又有点不安,甚至还有点歉意。自己的亲生爸爸得了脑中风,在医院里住了那么久,自己都没有去看他;现在他在养老院里也已经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自己也都没有主动来看过他。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毕竟是生养了自己的爸爸,自己这么绝情,终究是不对。

    越走近秦正德的房间,秦天伦的心里越发不安。当他来到秦正德房间的门外时,听到里面有走动声,就转到窗口处往里一看,只见秦正德双脚着地,一手护着轮椅,正在练习走路。他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样子,就像是跚跚学步的孩子。

    秦正伦马上又想到,秦正德一个人学走路,会十分的困难,如果有家人帮助他,也许他早就康复了。心中的愧疚更加浓烈。

    秦正德一心想着早点康复,也许还能帮上儿子一点什么,已经练了好一会儿,还是无法完全控制住身体的平衡,心中有点着急,就想放开轮椅试试。不料,轮椅微微滑了一下,他的身体一下子就失去平衡,吓得他“哎哟”一声大叫,仰天就倒了下去。心想着:这下完蛋了!

    幸好秦天伦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大步冲了进来,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秦正德,大声说:“你不能这么急,会摔倒的!”

    秦正德微微侧过脑袋,就看到自己儿子英俊的面孔。“小天,你……你来啦!”他靠在儿子的怀中,感觉到了这世上最坚实的依靠。心中升起一股自豪感,有儿子在,就算有再大的风雨,也无法再将他吹垮。

    秦天伦把秦正德扶到轮椅中坐下,柔声说:“练习走路也要慢慢来的,不能操之过急。”

    秦正德两眼不眨一下地看着秦天伦,有段时间没见,儿子越长越帅,也越长越结实,越看心里越欢喜。“小天,你终于肯来见爸爸了,以前都是爸爸不对,太对不起你了。”

    秦正伦想叫声“爸”,可是这个字他已经有十多年没叫,都已经生疏,卡在他的喉咙里滚来滚去,就是叫不出口。“我……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秦正德的心头一热,眼中有点酸酸的。他马上想起这次把秦天伦叫过来的目的。说:“小天,爸爸有样东西给你。”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到秦天伦的跟前。

    秦天伦见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知道他脑部的损伤还在,问:“这是干什么啊?”

    “小天,这张卡上有30万元,本来是爸爸留着养老用的,就算几年前做生意失败,特别缺钱时,也都舍不得拿出来;现在你拿去买房吧,买套不太大的,首付应该可以,密码是你的生日;都怪爸爸年轻时只知道挥霍,没能给你留下太多,只有这些了。”

    秦天伦愣住了。他在来的路上,设想过许多种秦正德找自己的原因,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给自己买房的钱,心头一暖。说:“这钱你自己留着吧,我还没打算买房呢。”

    “不是都已经有女朋友了吗?没有新房怎么结婚啊?快拿着!”秦正德硬是把银行卡塞到秦天伦的手中。

    秦天伦把银行卡接了过去,看了一眼,又塞回到秦正德的衣服口袋中,说:“我真的不能拿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吧。”

    “为什么不能拿我的钱,你是我的儿子,做父亲的给儿子买房,也是做父亲的责任!”

    “谁说做父亲的就非得给儿子买房了?做子女的想要什么,就得凭能力自己去争取,做父母的有能力则帮,没能力就不帮,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责任?”秦天伦当然知道言一诺妈妈的意思,可是他真的反感把物质和情感连在一起。

    “小天,我知道你还不能原谅爸爸,其实爸爸也很后悔,都怪我年轻时想法太自私,一心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眼中有泪光在闪动。

    “别说了……”往事历历,又涌上秦天伦的心头,那些他想淡忘,却还没来得及完全淡忘的恨意,尤如沉渣泛起,一时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是不会要你的钱的,如果你没有别的事,那我就走了。”转身就走。

    “小天,你……你就是不肯叫我一下爸爸吗——”秦正德的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