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错过的好时光

    夕阳下，走廊上，秦正德坐在轮椅中已经睡着了。

    秦天伦轻轻地走到轮椅旁，见秦正德侧着脑袋，睡得正香，手指上还拈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相片。

    一阵风吹来，秦正德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夹在指缝间的相片不小心滑落了下来。

    秦天伦俯下身，把相片捡起来一看，那是自己上小学第一天，在校门口拍得纪念照。照片中的自己笑容灿烂，他甚至还记得当时的心情。虽然进入陌生的新学校，心中微微有些紧张，但并没有感到害怕。因为那天是秦正德送他去的学校，一路之上，秦正德再三对他说：“别害怕，爸爸会一直守在校门外。”

    他也一直记得，爸爸身材高大强壮，在他心中像高山一样坚实；他也相信，只在有爸爸在身边，就算这世上有再大的风雨，他都不怕。

    可是，十几年的人事沧桑，把曾经铁打一样的汉子，侵蚀成了风烛残年。秦天伦看着轮椅中的秦正德，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无法言表的愧疚。

    这世上婚姻破裂的夫妇多了去了，父母离异的子女就更多。这些年来，自己拒绝秦正德的一切好意，让他无法尽到一个做父亲的义务，从而造成了父子俩的疏离。

    秦正德的手指微微动了几下，可能感觉到拈在指头的相片没了，马上睁开了眼睛。却看到秦天伦站在自己的跟前，以为是看花了眼，瞪大了眼睛看着儿子不说话。

    秦天伦见秦正德目光混浊，挂着大大的眼袋，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心中涌起万般感叹：不管你曾经活得多么的鲜活张扬，谁也逃不过岁月的摧残。他也看着秦正德不说话，只是把手中的相片递到秦正德的手上。

    秦正德接过相片，感觉到相片上残留的指温，脸上突然露出激动的神色，大叫了声：“小天，小天你……你肯主动来看我啦！”笑容顺着皱纹的纹路，在他的脸上层层展开。

    秦天伦看着秦正德从眼底绽放出来的喜悦，心底涌起一股谦意，又夹杂着丝丝的暖意，稍稍犹豫了一下，叫了声：“爸——”他一直担心自己叫不出这个字，叫出口后才发现，情到浓时，一切都会很自然。

    秦正德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下一秒却像绽放的烟花一样，迸发出最灿烂的笑容。同时大叫着：“你肯叫我爸！小天，我的儿子，你终于肯叫我爸爸了！”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上前两步，双手抓住秦天伦的双臂。“小天，我的儿子啊，可惜时光不能倒转，否则，爸爸一定不离开你们，守着你、守着你妈、守着我们的家……”见秦天伦神色黯然，长叹了一口气，“现在再说这些都已经没意义，一切都已经错过了。小天，在你最需要爸爸替你挡风遮雨的时候，爸爸却自私地想着去追逐所谓的精彩人生，到现在才明白，陪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才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秦天伦的心头同样是感慨万千，但他来之前就已经想通了，抛开过去的一切芥蒂，好好地享受以后的天伦之乐。努力平复下心潮，说：“爸，过去的时光虽然已经错过，但未来还有许多好时光可以珍惜。”

    “可是爸已经老了，不中用了，只要你肯认我这个爸，爸爸就已经很满足，再不敢奢求什么，你只管去好好地过日子，好好地孝顺你妈，不必再管我！”

    秦正德这段日子一直在坚持体能康复练习，已经能缓慢地行走。刚才情绪过于激动，手脚有点发抖，看上去站立不稳。

    秦天伦连忙扶着他在轮椅上坐下，说：“爸，我们已经错过了很多，就不要再错过以后的日子了。”

    秦正德开心的老泪纵横，除了点头，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