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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问道

    午时三刻,韩二凤起了个大早,大黄早准备了洗漱用品,韩二凤的“女人们”分列两旁,尽心伺候。

    爱丽丝,琼斯,碧昂斯应该是进他院子的老员工了,不知道为什么却站在队列的末尾,其他十二个后来的名字不尽相同,韩二凤也搞不清,他也不想搞清,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他,像他这样心软耳根子也软的老实人根本管不好一帮红颜知己,人要懂得知足,知足才能常乐,他不想认识这些女人,但不代表这些女人不想了解他。她们知道眼前这位爷那是整个侯府的天,那是她们的归宿,她们的后半生。古今中外,大概这个世上的女子都早熟,幻想爱情,幻想婚姻,大概这世上男子都一个德行,永远喜欢漂亮女人,特别是青少年男子,血气方刚,正是躁动的年纪,对这个年纪的男子来说,漂亮女人的诱惑是致命的,无法反抗的。但也不绝对,不是说所有男子都是如此。韩二凤是个例外,从小他就是个问题儿童,他的注意力总在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上。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懒惰和漫不经心使得他只能被迫对这个世界做出回应。

    刚开始韩二凤极不自然,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种习惯也许只有这个时代才会有的吧。

    韩二凤忽然很怀念那帮铁头帮的兄弟姐妹,时间如果一直停在那时候该多好,人如果永远长不大该多好,那样他就能和一些同龄的小伙伴一起玩角色扮演,一起玩那些只有小孩子才能玩的游戏,虽然大人也能玩,但大人玩的总掺杂一些不是很纯粹的东西。也许只有小孩子的赤诚和专心致志才能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是干净的,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

    他不想往这种干净的东西里掺杂任何杂质,可他明白他永远都是一厢情愿,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不得不给他的世界画上不同的色彩,使他的内心肮脏不堪。其实在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要改变世界。但后来他告诉自己是世界改变了他。

    洗漱吃饭之后韩二凤摆摆手,很快就有侍女帮他擦嘴擦手,漱口,紧接着他照例躺独自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左手一茶壶,右手两颗球。

    这人一吃饱就容易犯困,韩二凤闭目养神了很长时间,然后就神游天外了。要不是手里的铁球掉在地上惊醒了他,恐怕他要在院子里睡上一天。

    “侯爷要见你!”大黄急匆匆赶过来道。

    “不见!”韩二凤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道。

    “乖儿砸!!!看爹给你带了什么宝贝!!”

    声音还是那么大声,口气还是那个口气,韩癀龙骧虎步走到韩二凤的正前方挡住了韩二凤的阳光。

    “不会又是女人吧!”韩二凤睁开眼睛。

    “对!也不对!”韩癀故作高深。

    “呦!老爹今天的话还挺有玄机?!莫不是又带了圣旨?”

    “不全是。”韩癀淡淡道。

    “都不是那你走吧,我不猜了,别挡着我的阳光!”韩二凤闭上了眼睛。

    “小兔崽子!”韩癀轻轻踢了下儿子的小腿肚子。

    韩二凤疼的龇牙咧嘴,小声嘀咕道:“我是小兔崽子,你岂不是老兔......”

    “你说什么!”韩癀提高了音量。

    韩二凤貌似睡饱了站了起来揉揉腿笑道:“老爹今儿个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臭小子!没个正形!”韩癀还想再来一脚,韩二凤反应过来赶紧闪开,韩癀踢了个空。

    “那个谁!”韩癀招了招手,大黄屁颠屁颠的小跑过来。

    韩癀从胸口掏出带来的东西递给大黄,大黄恭恭敬敬的接过来递给韩二凤。

    韩二凤打眼一瞧,一张圣旨和三张文书。

    “这三张我能理解,这张圣旨是什么意思?”韩二凤挑起眉毛。

    “就是字面意思。”韩癀淡淡道。

    “您真的要让我去做朱家的女婿?”

    “像你说的比真金还真!”

    “没得商量?”

    “皇帝决定的,商量不了!”

    “我接受!”

    “什么时候娶?”

    “现在!”

    “现在?”

    “是的,现在!”

    “两个条件!”

    “说!”

    “第一,我根骨未成,三年后再行人伦大礼!第二,我要参军!”

    “第一个条件可以商量,第二个条件不成。”

    “不成?老爹,您以为凭您这些虾兵蟹将挡得了我?”

    “为什么参军?”

    “无聊呗!”

    “想不到你还有参军这种愚蠢的想法!”

    “我也想不到你会有让我当驸马这种愚蠢的想法!”

    “你懂个屁,爹是为你好!”

    “我是不懂您心里在想什么,正如您从来不在乎我想什么一样,从小到大,都是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您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会做什么。”

    “我是你爹,难道不应该?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不管怎样,老爹只想给你最好的。”

    “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的,咱们家住在燕京最好的地段,房子是最大的之一,家具都是最好的工匠打造,绫罗绸缎,荣华富贵,封公封侯,妻妾成群,但实际上呢,您多年来深入大漠,九死一生,我看见您的背一点点的陀了,我看见您的胡子一点点的白了,我看见您身上的伤疤又多了几条,我看见二姨娘总是敲着木鱼,我看见六姨娘天天以泪洗面,我看见新平乡的孤儿越来越多,我看不见很多我早年见过的护卫了,我看不见王全叔,光辉叔,二大爷,毛球叔,文超哥哥.........”

    韩二凤平静的数落那些人名,足足数了有一注香的时间,一滴清泪从眼角划过。

    “我记忆有限,只能记得这么多人,我看不到他们了,而且永远看不到了。”

    “我儿长大了!”

    “这么多年,您扪心自问,您过得好吗?夜深人静只有您一个人的时候有没有曾几何时感觉到空虚寂寞冷?!折腾了这么多年,您就不能歇歇!”

    在韩二凤的记忆里韩癀永远只有两种表情,笑或不笑,从来没有第三种,韩癀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软弱过,特别是在自己儿子面前,他总是笑呵呵的让自己的儿子接受自己的一切安排,没有例外。

    “你个兔崽子,翅膀硬了!!?敢教训起爹了!!?”

    曾几何时,韩癀是真想锤韩二凤一顿发泄发泄,可无一例外的放下了扬起的大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

    “做您的儿子,我已别无选择,我只是想找一条道,一条属于自己的能看见光明的道,我想知道海的尽头是什么,天的边际在哪里,山的那边究竟有没有住着神仙,人死了还有魂吗?天上的星辰离我们究竟多远.......”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能吃还是能喝?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想过安稳日子,天天晒太阳,对不对!”

    “我是想过安稳日子,可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人,碰到这么多事,我安稳的了吗?安稳已经不是我人生的全部了,那些人和事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所以我不想就这样被养豚式的生活磨灭心中的那一团火种。”

    “养豚比的好啊,肥肥可是个好东西,穷人大都吃豚,富人大都吃羊,可燕京的穷人大都连豚也吃不起,富人吃羊还得从外地运过来,爹教你个乖,你要永远让别人以为你是只猪,这样你才活的久,所以你不要做羊,更不要做豹子老虎,当只猪挺好的,爹就是皇帝的那只猪,只要吃好睡好不闹事,还能像狗似的看家护院,在皇帝眼里你就是完人了,皇帝才不管你犯什么事,大道理呢,爹就不多说了,爹没什么本事,就是有一把子力气,替皇帝卖命可不得使出吃奶的力么,这些年爹在外头挣了不少钱,却也闯了不少祸,要不是朱家保着咱家,你爹的坟头草早就一人高了,咱家欠朱家的就得还给朱家,父债子还懂不懂?”

    “所以您就把我卖了!??”

    “说什么呢,兔崽子,话别说的那么难听,这叫谋生之道,千百年来王公大臣得以生存的智慧。要是把我卖了能还清欠朱家的债,我早就把自个儿卖了。”

    “咱家究竟欠皇帝多少银子?”

    “没多少,七千多万吧!”

    “我这么值钱?”

    “你说呢?”

    “是不是把账还了,我就不用娶朱家那姑娘了?”

    “想的美!你以为圣旨是跟你闹着玩呢?”韩癀用手指狠狠地敲了一下韩二凤的头。

    “参军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果实在无聊,你去国子监呆几年,学有所成后当个文官也行!”

    “老爹你没事儿吧,你一大都督让我去当文官?这不是老猫生了个黄鼠狼么。”

    “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就去国子监,咱们老韩家也得沾沾文气,不能总出只会打架的棒槌吧!”

    “大伯不是文官么,还是二甲的两榜进士。”

    “别跟我提韩儒那狗东西,早三十年前我就该宰了他,省的他留在世上祸害人。”

    “得,您二位的恩怨我不想插手,也没资格插手,我只希望这上学的事,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有什么可考虑的,明天你就去翰林院找王恕,让他推荐你入学。”

    “王恕???弘治三君子两京十二部独有一王恕的那个王恕?”

    “没大没小,记住了,那是你王伯。”

    韩癀带着笑脸走了,韩二凤苦着脸原地踱步。

    王恕这个人韩二凤是听说过的,因为他的名字很奇怪,所以韩二凤就很想知道他爹到底怎么想的,给他起了这么个奇怪的名字,这只能怪韩二凤很少读史书和儒家经典,等他真正了解王恕这个大牛之后他不得不向这位大爷竖起大拇指。

    做过地方官,做过言官,做过检察官,做过法官,镇压过叛乱,打过土匪。总之一句话可以形容,上马治军,下马治民。为官期间,清正廉明,嫉恶如仇,总之犯在他手里的魑魅魍魉就没得过好,就连皇帝他也敢正面刚,还不止一个皇帝,成化皇帝,弘治皇帝都跟他有些过节。和两位皇帝顶牛却还能屹立百官之首的人韩二凤只能说一声牛叉。

    且不说他的资历与能力,就说现在朝中的六部九卿,哪个没被他举荐过,可以说弘治一朝他的贡献是非常大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在整个历史长河中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能臣。就是最近好像又跟宦官有了点小摩擦,但对他来说这都不是事儿。韩二凤对他只有敬仰,岂止是敬仰,简直就是敬仰。除了开国元勋那几位,大明朝韩二凤佩服的人不多,第一个是于谦于少保,第二个就是这位王恕。这么一个可以用作镇国神器的人推荐他入学,很二凤的压力是真的大。

    至于国子监,大明朝的最高学府,专门培养国家经世之才的教育机构,好像还有外国留学生,应该是个有意思的地方。可韩二凤是真不想上学,像他这样自由散漫人去上学和坐监狱没什么分别,韩二凤还记的当年教室外面的风有的温和,有的刺骨,有时夹杂着黄土树叶,有时飘着玫瑰和菊花的香气,虽然那很丢脸,但那风是自由的,他也是自由的。于是一个完美的逃跑计划在韩二凤的心里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