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家
联邦历353年2月27日。
夜，深邃的夜。
万米的高空上，风语琪坐在宽厚的妖兽脊背上，下面发生的一切都被她的妖兽看的清清楚楚，通过某种能力，妖兽看见的画面也能浮现在她的眼前。
云层能遮挡住月光，却无法遮挡住这只妖兽的视线。
稚嫩的孩子穿着并不厚实的衣裳，跪在沙地上，表情麻木的用双手不断刨着沙坑。
这个时节的风铃城，气温尚未回升，陆然已经被冻的瑟瑟发抖，双手更是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似的不断挖着。
虽然冷到牙齿打颤，但是陆然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这些天来，他就用这副麻木的表情面对着外界的一切。
风语琪不由想起来资料上对陆然的描述。
曾经是一个乐观，有趣，善良的孩子…
曾经…
摇了摇头，她对这个孩子不无赞叹。
如果不是因为有个暗翼无意中发现了那段不起眼的监控视频，并且由此做出了大胆的推测…
恐怕调查不久就会因为线索不足而宣告结束，行事干脆的暗翼也会直接取消对陆然的监控。
那么或许这件事也将永远被这个孩子掩埋…
所以…你会这么做吗？
风语琪好奇的想。
地面上，陆然终于挖到了，他几乎把它埋在了沙地的最下面，以至于挖出来的沙堆都快要高过他的头顶。
他挖出一个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蛋。
这颗蛋并不大，陆然一只手足以拿起。
这颗蛋通体都是深沉的黑褐色，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但是不一会儿，这颗蛋的表面就流动起暗红色的光芒，宛若沉睡着的岩浆正在慢慢苏醒。
陆然没有害怕，他只是呆呆的看了这颗蛋一会，然后把蛋放在旁边，又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戒指。
他启动显然是空间装置的戒指，取出来…
一把匕首。
风语琪下意识的皱眉，但还是按捺住现身的冲动，继续沉默的看着。
陆然拿出匕首，又呆呆的看了一会，他的脸庞还是僵硬着，风语琪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但风语琪脚下的妖兽告诉她，这个孩子在悲伤。
巨大的悲伤。
突然，陆然丢开匕首，慢慢的弯腰垂了下去。
他跪伏在地上，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他就像婴儿在母亲肚子里一样，身体蜷缩到了一起。
风语琪以为他在哭，但是他没有，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他只是很冷，很累，他想就这样一直蜷缩着，什么都不想做。
但是他没有时间了。
——那颗蛋。
从暗红色流光亮起的那一刻开始，这颗蛋就进入了孵化状态。
它真的就像岩浆复苏一样，黑褐色的蛋壳出现了一道道裂缝，暗红色的光在缝隙中不断闪烁，并且频率越来越快。
陆然感觉到了炽热，他支起身，又捡起了匕首，握在右手，左手拿起了那颗蛋。
坚硬的黑褐色蛋壳此时已经不复存在，而是融化成为了一层透明的薄膜蛋壳，暗红色光源在这颗蛋的中心轻轻跳动着，像心脏一般。
风语琪知道，现在是妖兽蛋最脆弱的时刻，只需要陆然轻轻一扎，这颗蛋就会孵化宣告失败，然后成为死物。
陆然的脸忽明忽暗，炽热的感觉与蛋壳上的黑褐色一起渐渐消失，左手上只剩下温暖。
陆然抬起右手。
他依旧是冷漠的样子，他木然，僵硬，没有任何表情地抬起了那把匕首，然后，慢慢的，用力地向着这颗蛋落下。
只需要这样刺进去，一个生命就会在诞生之前死去。
风语琪叹了口气，她不打算让一颗高级妖兽蛋就这么被陆然轻易且可笑的毁掉。
但在风语琪出手前，陆然就停下了。
虽然风语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陆然确实停下了动作，匕首尖利的锋锐就这么停在蛋壳上几厘米的地方。
于是风语琪也停下了。
她可以在任何时候救下这颗妖兽蛋，哪怕是匕首接触到蛋壳的瞬间。
而比起现在直接救下这颗蛋，她更想看看，这个孩子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所以她就这样继续看了下去。
陆然用没有生气的眼睛注视着妖兽蛋，暗红色的光芒在一次跳动后化作淡淡白光，然后一个黑色的小点出现在白光里。
小点像一滴墨，在温和的白光里晕染开来，变成了一道蜷缩着的黑影。
突然，黑影活了过来，它奋力挣扎着，在透明的薄膜壳上顶出一个个凸起。
很快，这个黑影就顶破了蛋壳，带着黏糊糊的液体，一个小小的蜥蜴脑袋从豁口中钻了出来。
它深灰色的皮肤上有细腻的纹路，眼睛没有睁开。
它的嘴巴慢慢张开，没有牙齿，也没有声音，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叫唤似的。
陆然眼神死寂，他看着它，右手微微颤抖，刀锋又往下落了一点。
它没有丝毫的察觉，继续激烈的挣扎着，并且这个神奇的生物很快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竖瞳一张一缩，就像一颗漂亮的宝石。
在它睁眼的瞬间，一对小巧的蝠翼也同时破壳而出，接着是爪子，然后是整个身躯，它钻了出来，扑倒在了陆然衣袖上。
就这短短的时间里，晶莹的黑色鳞片从它的皮肤里钻出，一下子长满了全身。
它有些笨拙的站起来，就这样站在了陆然的衣袖上，舒展开那双翅膀，张开嘴，黑色的牙齿一颗颗从猩红的牙床里飞快长出。
“嗷~”
它的身后，完成了使命的蛋壳在短短几秒内就像历经了千年般，眨眼间失去了光泽，然后化作了白色的尘埃，从陆然的手掌上散落，然后消弭。
陆然的右手无力的垂下，匕首也随之落到沙地。
他就这样跪坐在地上，用一只手托住小小的妖兽，无言的看着它。
这只刚出生的妖兽尝试性的扇动了两下翅膀，带起的风吹干了身体上的黏液。
它眨眨眼睛，看向陆然，金色的竖瞳里满是迷茫懵懂。
抬起小爪子，生疏地在狭窄蓬松的“地面”踏出了一步，然后第二步，接着越来越流畅的顺着陆然的衣服往前走去。
陆然抬起右手，捏住它细长的脖颈，它没有反抗，就这样被命运捏住了后颈，茫然的看着陆然，扇了扇小翅膀。
陆然把它放到了沙地上。
它傻傻的跟陆然对视着，眨了眨眼，歪了歪头，扇了扇翅膀，摇了摇尾巴，却发现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它又向陆然爬去，这次从陆然跪在地上的膝盖开始，在爬到大腿上后又被抓了起来。
它这次挣扎着扭过身体，抱住了陆然的手，本能的激发了利爪。
尖锐的利爪直接刺破了陆然的皮肤，扣进了肉里。
陆然的手颤了颤，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微微皱眉，看着这只妖兽，它在抓伤陆然的一瞬间就收起了爪子，并不知所措的放松了身体，轻轻叫唤起来。
“呜~”
再次把它放到沙地上，陆然看向自己的手，伤口很浅，却钻心的疼。
而小家伙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样，不再动弹，翅膀耸拉了下来，看陆然的眼神不再是充满迷茫。
是…害怕，还是…难过？
陆然看着它有些畏缩的样子，皱着的眉头不知不觉舒展，他静静的放下手，对它张开了手掌。
它小心翼翼的看看陆然，又看看手掌。
它小心翼翼的伸出前爪，放到了手掌上，又看了看陆然。
陆然无悲无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只小家伙。
于是它终于又勇敢起来，慢慢地走到手掌上，然后在又看了陆然一眼后，又试探般的踏出前爪，放到陆然的衣袖上。
陆然还是没有动。
于是小家伙又再次顺着衣服攀爬起来，这次陆然没有再抓它。
它的动作一下流畅多了，几下就跳到了陆然的肩膀。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陆然的脸颊。
陆然没有反应，它又舔了舔。
然后陆然再次伸手抓住了它，这次它乖乖的没有动弹。
陆然把它抓到了眼前，它看着陆然，陆然看着它。
陆然轻轻开口，声音很小，不像正常孩子那般清亮，甚至有些沙哑。
“从今天开始，你叫…黑牙。”
“我…带你…回家。”
夜，深邃的夜。
万米的高空上，风语琪坐在宽厚的妖兽脊背上，下面发生的一切都被她的妖兽看的清清楚楚，通过某种能力，妖兽看见的画面也能浮现在她的眼前。
云层能遮挡住月光，却无法遮挡住这只妖兽的视线。
稚嫩的孩子穿着并不厚实的衣裳，跪在沙地上，表情麻木的用双手不断刨着沙坑。
这个时节的风铃城，气温尚未回升，陆然已经被冻的瑟瑟发抖，双手更是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似的不断挖着。
虽然冷到牙齿打颤，但是陆然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这些天来，他就用这副麻木的表情面对着外界的一切。
风语琪不由想起来资料上对陆然的描述。
曾经是一个乐观，有趣，善良的孩子…
曾经…
摇了摇头，她对这个孩子不无赞叹。
如果不是因为有个暗翼无意中发现了那段不起眼的监控视频，并且由此做出了大胆的推测…
恐怕调查不久就会因为线索不足而宣告结束，行事干脆的暗翼也会直接取消对陆然的监控。
那么或许这件事也将永远被这个孩子掩埋…
所以…你会这么做吗？
风语琪好奇的想。
地面上，陆然终于挖到了，他几乎把它埋在了沙地的最下面，以至于挖出来的沙堆都快要高过他的头顶。
他挖出一个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蛋。
这颗蛋并不大，陆然一只手足以拿起。
这颗蛋通体都是深沉的黑褐色，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但是不一会儿，这颗蛋的表面就流动起暗红色的光芒，宛若沉睡着的岩浆正在慢慢苏醒。
陆然没有害怕，他只是呆呆的看了这颗蛋一会，然后把蛋放在旁边，又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戒指。
他启动显然是空间装置的戒指，取出来…
一把匕首。
风语琪下意识的皱眉，但还是按捺住现身的冲动，继续沉默的看着。
陆然拿出匕首，又呆呆的看了一会，他的脸庞还是僵硬着，风语琪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但风语琪脚下的妖兽告诉她，这个孩子在悲伤。
巨大的悲伤。
突然，陆然丢开匕首，慢慢的弯腰垂了下去。
他跪伏在地上，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他就像婴儿在母亲肚子里一样，身体蜷缩到了一起。
风语琪以为他在哭，但是他没有，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他只是很冷，很累，他想就这样一直蜷缩着，什么都不想做。
但是他没有时间了。
——那颗蛋。
从暗红色流光亮起的那一刻开始，这颗蛋就进入了孵化状态。
它真的就像岩浆复苏一样，黑褐色的蛋壳出现了一道道裂缝，暗红色的光在缝隙中不断闪烁，并且频率越来越快。
陆然感觉到了炽热，他支起身，又捡起了匕首，握在右手，左手拿起了那颗蛋。
坚硬的黑褐色蛋壳此时已经不复存在，而是融化成为了一层透明的薄膜蛋壳，暗红色光源在这颗蛋的中心轻轻跳动着，像心脏一般。
风语琪知道，现在是妖兽蛋最脆弱的时刻，只需要陆然轻轻一扎，这颗蛋就会孵化宣告失败，然后成为死物。
陆然的脸忽明忽暗，炽热的感觉与蛋壳上的黑褐色一起渐渐消失，左手上只剩下温暖。
陆然抬起右手。
他依旧是冷漠的样子，他木然，僵硬，没有任何表情地抬起了那把匕首，然后，慢慢的，用力地向着这颗蛋落下。
只需要这样刺进去，一个生命就会在诞生之前死去。
风语琪叹了口气，她不打算让一颗高级妖兽蛋就这么被陆然轻易且可笑的毁掉。
但在风语琪出手前，陆然就停下了。
虽然风语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陆然确实停下了动作，匕首尖利的锋锐就这么停在蛋壳上几厘米的地方。
于是风语琪也停下了。
她可以在任何时候救下这颗妖兽蛋，哪怕是匕首接触到蛋壳的瞬间。
而比起现在直接救下这颗蛋，她更想看看，这个孩子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所以她就这样继续看了下去。
陆然用没有生气的眼睛注视着妖兽蛋，暗红色的光芒在一次跳动后化作淡淡白光，然后一个黑色的小点出现在白光里。
小点像一滴墨，在温和的白光里晕染开来，变成了一道蜷缩着的黑影。
突然，黑影活了过来，它奋力挣扎着，在透明的薄膜壳上顶出一个个凸起。
很快，这个黑影就顶破了蛋壳，带着黏糊糊的液体，一个小小的蜥蜴脑袋从豁口中钻了出来。
它深灰色的皮肤上有细腻的纹路，眼睛没有睁开。
它的嘴巴慢慢张开，没有牙齿，也没有声音，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叫唤似的。
陆然眼神死寂，他看着它，右手微微颤抖，刀锋又往下落了一点。
它没有丝毫的察觉，继续激烈的挣扎着，并且这个神奇的生物很快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竖瞳一张一缩，就像一颗漂亮的宝石。
在它睁眼的瞬间，一对小巧的蝠翼也同时破壳而出，接着是爪子，然后是整个身躯，它钻了出来，扑倒在了陆然衣袖上。
就这短短的时间里，晶莹的黑色鳞片从它的皮肤里钻出，一下子长满了全身。
它有些笨拙的站起来，就这样站在了陆然的衣袖上，舒展开那双翅膀，张开嘴，黑色的牙齿一颗颗从猩红的牙床里飞快长出。
“嗷~”
它的身后，完成了使命的蛋壳在短短几秒内就像历经了千年般，眨眼间失去了光泽，然后化作了白色的尘埃，从陆然的手掌上散落，然后消弭。
陆然的右手无力的垂下，匕首也随之落到沙地。
他就这样跪坐在地上，用一只手托住小小的妖兽，无言的看着它。
这只刚出生的妖兽尝试性的扇动了两下翅膀，带起的风吹干了身体上的黏液。
它眨眨眼睛，看向陆然，金色的竖瞳里满是迷茫懵懂。
抬起小爪子，生疏地在狭窄蓬松的“地面”踏出了一步，然后第二步，接着越来越流畅的顺着陆然的衣服往前走去。
陆然抬起右手，捏住它细长的脖颈，它没有反抗，就这样被命运捏住了后颈，茫然的看着陆然，扇了扇小翅膀。
陆然把它放到了沙地上。
它傻傻的跟陆然对视着，眨了眨眼，歪了歪头，扇了扇翅膀，摇了摇尾巴，却发现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它又向陆然爬去，这次从陆然跪在地上的膝盖开始，在爬到大腿上后又被抓了起来。
它这次挣扎着扭过身体，抱住了陆然的手，本能的激发了利爪。
尖锐的利爪直接刺破了陆然的皮肤，扣进了肉里。
陆然的手颤了颤，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微微皱眉，看着这只妖兽，它在抓伤陆然的一瞬间就收起了爪子，并不知所措的放松了身体，轻轻叫唤起来。
“呜~”
再次把它放到沙地上，陆然看向自己的手，伤口很浅，却钻心的疼。
而小家伙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样，不再动弹，翅膀耸拉了下来，看陆然的眼神不再是充满迷茫。
是…害怕，还是…难过？
陆然看着它有些畏缩的样子，皱着的眉头不知不觉舒展，他静静的放下手，对它张开了手掌。
它小心翼翼的看看陆然，又看看手掌。
它小心翼翼的伸出前爪，放到了手掌上，又看了看陆然。
陆然无悲无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只小家伙。
于是它终于又勇敢起来，慢慢地走到手掌上，然后在又看了陆然一眼后，又试探般的踏出前爪，放到陆然的衣袖上。
陆然还是没有动。
于是小家伙又再次顺着衣服攀爬起来，这次陆然没有再抓它。
它的动作一下流畅多了，几下就跳到了陆然的肩膀。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陆然的脸颊。
陆然没有反应，它又舔了舔。
然后陆然再次伸手抓住了它，这次它乖乖的没有动弹。
陆然把它抓到了眼前，它看着陆然，陆然看着它。
陆然轻轻开口，声音很小，不像正常孩子那般清亮，甚至有些沙哑。
“从今天开始，你叫…黑牙。”
“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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