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吉普车行驶在通往乡间的公路上。
接群众举报，田家村疑似有一个聚众吸毒贩毒的窝点，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叶文强带着徒弟稍稍做了伪装，先行驱车前往打探情况。
苏木开车，叶队依旧还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与以往不同的是，叶队脖子上多了一个崭新的智能颈椎按摩仪。按摩仪“嘎吱嘎吱”的响着，叶文强双眼紧闭，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这按摩仪是前两天徒弟送给叶文强的生日礼物。要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自己以外，一直以来也只有父母和妻子记得他的生辰。今年着实令他没有想到，刚收一年多的徒弟不仅记住了他出生的日子，还颇为用心地准备了礼物。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徒弟的一番心意，叶文强推辞了几下也就把按摩仪收了下来，同时强调下不为例。
这几天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雨，雨下得通透，持续了很多天的高温终于舍得放下了身段，气温一下子降低了不少。据天气预报，今天仍有中到大雨。此时是下午两点多钟，车窗外的雨下得正大。在刷刷的雨声中，叶文强反倒觉得周遭静谧至极，雨幕仿佛将他与外界隔开了。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的他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放起前不久在海边度假的场景。在按摩仪温柔舒适的服侍下，叶文强只想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打起了如雷的鼾声。
二中队责任区比较大，从局里出发到群众举报地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开，苏木用余光瞥了一眼师父，看他睡得香甜，嘴角漾起了一丝笑意。
平日里师父虽然严苛，但苏木知道他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除了对待案子心思缜密以外，平常待人接物基本都是直来直往。与师父相处久了，苏木留意到他时不时就会揉揉脖颈。前一阵子在从天亿机场回局里的路上，苏木忍不住向师父问起了原因，原来那是他年轻蹲点时落下的病根。
那个时候，叶文强跟现在的苏木岁数差不多，也是刚入警队一年光景。有一次，队里有一个抓捕盗匪的行动。那群悍匪持枪械专抢黄金珠宝店，流窜作案多起，影响十分恶劣。局里前前后后侦办了很久，眼看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为了将悍匪一网打尽，同时将可能的危险降到最低，收网前就需要有人负责蹲点。那会儿的科技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无论是监控探头，还是跟踪设备都很稀缺，叶文强只能靠一个望远镜，举着它窝在一辆面包车上连续蹲守了五天五夜，除了吃喝拉撒以外，几乎昼夜纹丝不动。就这样，直到最终确定所有劫匪聚齐，向上级汇报之后，他才意识到双手早已麻木，而脖子更是僵硬得难以动弹。打那以后，他的颈椎便没痛快过。
那天，苏木听说了师父这段往事，考虑到他平常也没有时间专门做按摩调养，于是当下就决定买个颈椎按摩仪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师父，以报答他这一年多来的恩情。
就在叶队睡得正香，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苏木还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师父，叶文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杨宏来电。自从前一阵子在机场通过一次电话后，双方还一直都没再联系过。
叶文强接通电话，按下了免提键，电话那头传出声音，嗓音低沉、音色饱满：“老叶，忙啥呢？那天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溜了。”
没等叶文强回答，对方又疑惑道：“啥声音？嗡嗡的？”
“叫啥智能颈椎按摩仪，”叶文强用高傲的语气回答道，“徒弟送我的，怎么样，羡慕吧？”
“哟，还显摆起来了。不跟你瞎扯淡，说正事，方便吗？”
叶文强与杨宏同期入警队，早些年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可是杨宏几年前就调进了市局，现在已是市局副处级干部。两人私交一向很好，此时听他问及是否方便，叶文强自然明白弦外之音——是要确认一下此刻是否适合说话。
“方便，你说吧。”叶文强看了眼徒弟，并没有把免提关上，所以苏木把接下来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都听进了耳朵里。
“那个坠机的事儿，还记得吧？”杨宏问道。
“记得啊，怎么了？”
“上次你说要看眼直升机，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那个时候就觉得有问题了？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果然又让你蒙对了。”杨宏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
“怎么了？”叶文强关掉按摩仪，又把手机音量调大了些。
与师父一样，闻言，苏木双眸深处也闪露出一丝振奋。
“老外前几天来了，哦，就是直升机生产厂家的人。”杨宏回答道，“民航局派来的专家这几天也一直都在加班加点调查。初步结论吧，用他们的话讲，直升机坠落的原因是尾桨一个很小的零件出了故障，零件叫做什么耳环。”
“耳环？然后呢？”叶文强迫不及待地追问，觉得电话那头的开场白太过冗长。
“具体耳环是啥，又是什么原理，我就不跟你废话了。说实话，他们说了一遍，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即便我复述了，估计你也一样听不懂。”
“记不住就记不住，不要给自己找理由。简单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叶文强直言道。
“你这个人……没听过‘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吗？”杨宏自我排解了一句，接着转入正题，“简单说吧，这个叫耳环的零件在6月28日坠机当天刚刚换上，按理说是不会出什么故障的。我们调查组在坠机现场方圆几公里找了很久，这才总算将七七八八散落的零部件找齐。而这个叫耳环的是我们在草丛里找到的，为此，还用上了金属探测仪。”说到此处，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叹气，“哎，真是没想到，小小的一个零件看上去那么不起眼，却能量巨大。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那么个小玩意直接导致了机毁人亡。”
“有什么线索表明是人为的吗？”叶文强被他的长篇大论弄得有些不耐烦，趁着他停顿的间隙，直击要害地问道。
“你的嗅觉啊，简直比警犬还灵。”杨宏借机玩笑了一句，不给对方还击的机会，紧接着道，“不瞒你说，这就是我今天给你打电话的原因。除了我说的那个零件不正常损毁以外，技侦人员在它外包装上查出了二次开封的痕迹。根据初步调查，当时天亿航空公司正对那架直升机做定期检修，这个零件事发当天刚换上，而包装上又查出了二次开封，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就不是一起简单的事故。”叶文强语气坚定，瞥了眼旁边的徒弟，发现他也正在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
因为要开车，苏木的眼睛只在师父脸颊上停留了那么一瞬，赶忙移回正前方。
“谁说不是呢，调查结果我们严格保密，暂时还没有向外透漏。”手机那头有意顿了顿，“再跟兄弟你吹个风，市局乃至市里高层都非常重视这个案子，希望尽快解决。除了调查组以外，市局按市委市政府要求，马上要成立专案组。老弟改天可要请我喝酒啊。”
“请你喝酒？”叶文强一头雾水，不解地问。
“是啊，我可在局领导面前第一时间推荐了你。专案组下设工作小组，不出意外，你应该就是工作小组组长，由你来具体负责案件的侦破。除了你的原班人马以外，其他人你也可以挑，我们原先的调查组成员也都会全力配合你工作。怎么样？要不要请我喝酒？”
“让我干活还让我请你喝酒？”叶文强口是心非地道，下一秒就换了个口气，“等案子破了，请你涮锅，怎么样？”
手机里传出哈哈的笑声，笑了好大一会儿，电话那头才接着道：“看你态度不错，再跟你吹个风，但你可千万不要外传……”
“啰嗦，有话快说。”叶文强一向不屑老杨平日里的装腔作势，但杨宏也知道他这个人总能守口如瓶，因此有啥消息也都会及时分享。
“兄弟你啊，要说吃亏，就吃亏在你这张嘴上。”杨宏在电话里喟叹，“跟你说，这次办案你可得注意分寸，天亿航空幕后老板大有来头，据说关系直通省里。因为这次坠机，按民航局要求，他们的直升机现在只能停飞，每天都在烧钱，各方力量都把我们催得很急，希望我们能尽快破案，所以上头压力也不小……”
“我才不管他有什么来头。”叶文强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他们催，我也会尽快破案。侦破案件、揪出凶手，本来就是我们的本分。”
“哦？看来我们的拼命三郎这是胸有成竹喽。怎么？就那天去机场瞄了一眼，就找到突破口了？”
“突破口？那倒不敢说，但调查方向肯定是有。”叶文强眸中闪动着幽幽的光，如此说道。
接群众举报，田家村疑似有一个聚众吸毒贩毒的窝点，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叶文强带着徒弟稍稍做了伪装，先行驱车前往打探情况。
苏木开车，叶队依旧还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与以往不同的是，叶队脖子上多了一个崭新的智能颈椎按摩仪。按摩仪“嘎吱嘎吱”的响着，叶文强双眼紧闭，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这按摩仪是前两天徒弟送给叶文强的生日礼物。要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自己以外，一直以来也只有父母和妻子记得他的生辰。今年着实令他没有想到，刚收一年多的徒弟不仅记住了他出生的日子，还颇为用心地准备了礼物。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徒弟的一番心意，叶文强推辞了几下也就把按摩仪收了下来，同时强调下不为例。
这几天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雨，雨下得通透，持续了很多天的高温终于舍得放下了身段，气温一下子降低了不少。据天气预报，今天仍有中到大雨。此时是下午两点多钟，车窗外的雨下得正大。在刷刷的雨声中，叶文强反倒觉得周遭静谧至极，雨幕仿佛将他与外界隔开了。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的他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放起前不久在海边度假的场景。在按摩仪温柔舒适的服侍下，叶文强只想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打起了如雷的鼾声。
二中队责任区比较大，从局里出发到群众举报地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开，苏木用余光瞥了一眼师父，看他睡得香甜，嘴角漾起了一丝笑意。
平日里师父虽然严苛，但苏木知道他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除了对待案子心思缜密以外，平常待人接物基本都是直来直往。与师父相处久了，苏木留意到他时不时就会揉揉脖颈。前一阵子在从天亿机场回局里的路上，苏木忍不住向师父问起了原因，原来那是他年轻蹲点时落下的病根。
那个时候，叶文强跟现在的苏木岁数差不多，也是刚入警队一年光景。有一次，队里有一个抓捕盗匪的行动。那群悍匪持枪械专抢黄金珠宝店，流窜作案多起，影响十分恶劣。局里前前后后侦办了很久，眼看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为了将悍匪一网打尽，同时将可能的危险降到最低，收网前就需要有人负责蹲点。那会儿的科技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无论是监控探头，还是跟踪设备都很稀缺，叶文强只能靠一个望远镜，举着它窝在一辆面包车上连续蹲守了五天五夜，除了吃喝拉撒以外，几乎昼夜纹丝不动。就这样，直到最终确定所有劫匪聚齐，向上级汇报之后，他才意识到双手早已麻木，而脖子更是僵硬得难以动弹。打那以后，他的颈椎便没痛快过。
那天，苏木听说了师父这段往事，考虑到他平常也没有时间专门做按摩调养，于是当下就决定买个颈椎按摩仪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师父，以报答他这一年多来的恩情。
就在叶队睡得正香，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苏木还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师父，叶文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杨宏来电。自从前一阵子在机场通过一次电话后，双方还一直都没再联系过。
叶文强接通电话，按下了免提键，电话那头传出声音，嗓音低沉、音色饱满：“老叶，忙啥呢？那天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溜了。”
没等叶文强回答，对方又疑惑道：“啥声音？嗡嗡的？”
“叫啥智能颈椎按摩仪，”叶文强用高傲的语气回答道，“徒弟送我的，怎么样，羡慕吧？”
“哟，还显摆起来了。不跟你瞎扯淡，说正事，方便吗？”
叶文强与杨宏同期入警队，早些年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可是杨宏几年前就调进了市局，现在已是市局副处级干部。两人私交一向很好，此时听他问及是否方便，叶文强自然明白弦外之音——是要确认一下此刻是否适合说话。
“方便，你说吧。”叶文强看了眼徒弟，并没有把免提关上，所以苏木把接下来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都听进了耳朵里。
“那个坠机的事儿，还记得吧？”杨宏问道。
“记得啊，怎么了？”
“上次你说要看眼直升机，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那个时候就觉得有问题了？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果然又让你蒙对了。”杨宏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
“怎么了？”叶文强关掉按摩仪，又把手机音量调大了些。
与师父一样，闻言，苏木双眸深处也闪露出一丝振奋。
“老外前几天来了，哦，就是直升机生产厂家的人。”杨宏回答道，“民航局派来的专家这几天也一直都在加班加点调查。初步结论吧，用他们的话讲，直升机坠落的原因是尾桨一个很小的零件出了故障，零件叫做什么耳环。”
“耳环？然后呢？”叶文强迫不及待地追问，觉得电话那头的开场白太过冗长。
“具体耳环是啥，又是什么原理，我就不跟你废话了。说实话，他们说了一遍，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即便我复述了，估计你也一样听不懂。”
“记不住就记不住，不要给自己找理由。简单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叶文强直言道。
“你这个人……没听过‘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吗？”杨宏自我排解了一句，接着转入正题，“简单说吧，这个叫耳环的零件在6月28日坠机当天刚刚换上，按理说是不会出什么故障的。我们调查组在坠机现场方圆几公里找了很久，这才总算将七七八八散落的零部件找齐。而这个叫耳环的是我们在草丛里找到的，为此，还用上了金属探测仪。”说到此处，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叹气，“哎，真是没想到，小小的一个零件看上去那么不起眼，却能量巨大。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那么个小玩意直接导致了机毁人亡。”
“有什么线索表明是人为的吗？”叶文强被他的长篇大论弄得有些不耐烦，趁着他停顿的间隙，直击要害地问道。
“你的嗅觉啊，简直比警犬还灵。”杨宏借机玩笑了一句，不给对方还击的机会，紧接着道，“不瞒你说，这就是我今天给你打电话的原因。除了我说的那个零件不正常损毁以外，技侦人员在它外包装上查出了二次开封的痕迹。根据初步调查，当时天亿航空公司正对那架直升机做定期检修，这个零件事发当天刚换上，而包装上又查出了二次开封，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就不是一起简单的事故。”叶文强语气坚定，瞥了眼旁边的徒弟，发现他也正在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
因为要开车，苏木的眼睛只在师父脸颊上停留了那么一瞬，赶忙移回正前方。
“谁说不是呢，调查结果我们严格保密，暂时还没有向外透漏。”手机那头有意顿了顿，“再跟兄弟你吹个风，市局乃至市里高层都非常重视这个案子，希望尽快解决。除了调查组以外，市局按市委市政府要求，马上要成立专案组。老弟改天可要请我喝酒啊。”
“请你喝酒？”叶文强一头雾水，不解地问。
“是啊，我可在局领导面前第一时间推荐了你。专案组下设工作小组，不出意外，你应该就是工作小组组长，由你来具体负责案件的侦破。除了你的原班人马以外，其他人你也可以挑，我们原先的调查组成员也都会全力配合你工作。怎么样？要不要请我喝酒？”
“让我干活还让我请你喝酒？”叶文强口是心非地道，下一秒就换了个口气，“等案子破了，请你涮锅，怎么样？”
手机里传出哈哈的笑声，笑了好大一会儿，电话那头才接着道：“看你态度不错，再跟你吹个风，但你可千万不要外传……”
“啰嗦，有话快说。”叶文强一向不屑老杨平日里的装腔作势，但杨宏也知道他这个人总能守口如瓶，因此有啥消息也都会及时分享。
“兄弟你啊，要说吃亏，就吃亏在你这张嘴上。”杨宏在电话里喟叹，“跟你说，这次办案你可得注意分寸，天亿航空幕后老板大有来头，据说关系直通省里。因为这次坠机，按民航局要求，他们的直升机现在只能停飞，每天都在烧钱，各方力量都把我们催得很急，希望我们能尽快破案，所以上头压力也不小……”
“我才不管他有什么来头。”叶文强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他们催，我也会尽快破案。侦破案件、揪出凶手，本来就是我们的本分。”
“哦？看来我们的拼命三郎这是胸有成竹喽。怎么？就那天去机场瞄了一眼，就找到突破口了？”
“突破口？那倒不敢说，但调查方向肯定是有。”叶文强眸中闪动着幽幽的光，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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