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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只是机械员”

    “放松点。”苏木对颤巍巍的同龄人说,同时侧头看了眼师父。

    见师父微微点头,苏木起身绕过会议桌,走到同龄人跟前,向他亮出了警官证,“马海洋是吧?我们是警察。”

    马海洋大学毕业后、来到天亿航空工作还不满两年,初入社会,平日里几乎只与直升机打交道,社会阅历很少。在坠机发生以前,他还从未与警察有过什么交集,前不久虽然也接受过有关人员询问,但从未感觉气氛像今天这般令人窒息。

    得知对方是警察,本就慌张的马海洋更是惴惴不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不要紧张,我们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行。”苏木收起证件,倒了杯水,给他递了过去。

    马海洋接过一次性纸杯,猛喝了一口,又将杯子放至会议桌上,这才支支吾吾道:“是……是的,我叫马海洋。”

    在此期间,叶文强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衔进嘴里,“咔哒”一声,火苗从打火机里窜起,点着了烟头。点着后,他并没有将打火机放下,反而是反复摁了起来,伴随着不太悦耳的声音,打火机上的火苗时燃时灭。

    叶文强沉住气,虽然没说话,但这个小动作却扰得马海洋更加心神不定、坐立不安。没等他和徒弟再问些什么,马海洋仿佛回过味来,主动开口道:“我知道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问我。”

    虽然马海洋开始说话,但仍然耷拉着脑袋,眼睛不敢直视警察,声音也是有些发颤:“这些天只要回想起来,我就觉得后怕,每天都会被噩梦惊醒。每次醒来,我都会发消息告诉我女朋友……那天要不是因为她,我恐怕已经死了。”

    “所以呢?”苏木淡淡地问。而叶文强则收起了打火机,眯起眼睛抽着烟,默默地听着。

    “所以你们要是问我相不相信神灵,那我选择相信有,女朋友就是神灵,保佑我的神灵,是她救了我一命。”说这些话时,马海洋没有犹豫,语调很是坚定。

    “哦?女朋友?怎么一回事?”苏木假装毫不知情,“麻烦你详细跟我们讲讲。”

    其实通过材料,苏木早已知道马海洋言外之意。

    据马海洋此前向调查组交代,坠机当天,下午四点前的几分钟,他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对方说他女朋友出了车祸,情急之下,马海洋请假要去医院,这才躲过一劫。

    此时面对马海洋,苏木有此一问,不过是想再核实一下他先前所述是否属实罢了。毕竟有师父这样的老辣刑警在旁坐镇,保不准马海洋会漏出什么马脚。只要马海洋前后表述有一丝丝不一致的地方,师父也一定能洞察秋毫,那样也就可以判定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了。

    听到关于女朋友的问题,马海洋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随后缓缓抬起了头。苏木看到,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昨晚睡得不好。

    “之前有人问过我了,你们今天又问,是什么意思?”马海洋没有正面回答,反问起来,语气中充满了焦虑。

    苏木还没张口,只听他又哆哆嗦嗦地继续道:“是……是不相信我之前说的,还是你们又……又查到了什么?不关维修的事,对不对?”

    面对情绪起伏剧烈的马海洋,苏木起身给他添了水,随后返身坐下,语调平淡地聊起家常:“没记错的话,你是滨海理工大学毕业的吧?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大学,靠近海边,风景也不错。”

    苏木有意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一是让他放松警惕,二是想让他尽快恢复平静、以便回答问题。

    滨海理工大学是滨海本地一所很不错的高等院校,学科门类齐全,有四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加之靠近海边,校园景色宜人,高考生趋势若骛,每年录取分数线都不低。

    那年高考,苏木对这所学校也有过考虑。年难留,时易损。真是没想到,几年之后,因为一起案子,警校毕业的他竟然要询问起眼前这位名校毕业的同龄人。

    警察想知道一个人的信息,那还不易如反掌?因此,对警察能准确说出自己的母校名字,马海洋并不感到惊奇,当下默默点了点头。

    “滨海理工是名校,你当年高考能考上,想必也是聪明人。因此,大道理我也就不跟你多说了。总之,在没有将事情真相调查清楚以前,请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有这么大的心理包袱。我想你爸妈也一直都将你视为骄傲吧?”苏木用目光紧盯着他,见他双眸还算平静,这才回到正题,“现在我们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可以吗?”

    马海洋略微沉吟了一下,嘴唇翕动,本想说点什么,可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轻轻点头作为回应。

    “好,6月28日那天,那架坠毁的直升机是你维修的吗?”苏木有意绕过了之前提出的关于“女朋友”的话题,决定还是先从一些简单的问题入手,视情况再徐徐图之。

    “是我维修的,”马海洋先点头,紧跟着又摇头,“不过是我和师父一起修的。我只是机械员,我师父他是机械师。”

    “你师父是谁?”苏木问。

    “池坤。”

    苏木知道,池坤正是坠机那天不幸身亡的机务维修人员,但对于机械师与机械员两者之间的区别却不十分清楚,于是追问,“机械师和机械员,具体有什么不同?”

    马海洋咬了咬牙,心里斗争了一番,说道:“机械师有放行资格,民航局签注过的,我没有。那天我们做的是六百小时定检,这种级别的维修工作需要最高等级的机型放行师签字才行。”

    马海洋顿了顿,抿了一口水,轮流瞄了苏木和叶文强一眼,继续道:“说白了,我只是一个干具体工作的机械员。我毕业才一年多,刚取得民航机务维修人员执照,还没有放行资格。”

    “所以说那天维修工作做完,是池坤签字放行的?”苏木继续问。

    “也可以这样理解吧。准确来说,按照民航维修管理要求,每做完一项工作,我需要先在工卡上签字,再由具有放行资格的师父检查确认无误后签字,这样这项工作才算完成。所以我刚才说维修工作是我们两个一起完成的,不是我一人的事儿。而且……而且他是放行师,能不能飞最终是他说了算。”说着说着,马海洋全身又不停地抖动起来,言语也跟着有些结巴。

    他是担心由于自己的工作失误而导致了直升机坠毁?这才要竭力解释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维修人员,不应该对坠机负主要责任?相反,他师父有最终决定权,应该追究他师父的责任才对?

    苏木这样揣摩着对方的心理。很多时候,面对灾难,幸存者心中都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愧疚感与负罪感,在心理学上,这叫幸存者综合症。

    对于这些知识,苏木上学时曾有所了解。在坠机这件事上,马海洋既是个幸运儿,又有可能由于自己的过失而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在这两种因素叠加影响下,进一步加剧了他的内心矛盾与痛苦?面对警察,马海洋陆续表现出慌张、焦虑、不安等诸多异常情绪,这样想来,似乎也可以理解。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马海洋就是真凶,而情绪失控则是由于担心真相败露。

    想到这些,苏木觉得还是快刀斩乱麻来得比较好,不能给嫌疑人太多时间去思考,于是一针见血地问:“6月28日下午四点,本来是你要上直升机的,怎么临时换成了孙晓刚?”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真要回答清楚却不容易,至少要解释明白三点才行:一是事发当天,按照计划,为什么马海洋应该出现在直升机上;二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没有登机,而临时换成了别人;三是这个别人,为什么不是其他什么人,而偏偏要是孙晓刚。

    苏木的问题刚一出口,师父的双眸就向他投来了道道精光。苏木立马意识到,这样询问似乎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但令师徒二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这个问题,先前表现有些磕巴的马海洋条理还算清晰,没用多长时间,就一步步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