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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多谢公子

    走出那荒芜破庙,没多远便拐入大街,眼前瞬间便亮堂起来。

    天未黑透,街上已经人流如织,两旁商铺早早地挂起了灯笼,其上用红纸写着“庆贺中秋”的字样。

    顾长帆恍然大悟,两日前婶娘留他今天吃过饭再走,原来是团圆饭的用意。

    顾家搬来范州的第一年除夕,他被三叔痛骂行为不检,赌气冲出了家门。

    饿到半夜他偷溜回来时,正看到婶娘在收拾屋子,一边忙活一边淌泪,嗔怪着一旁的丈夫话说重了,好好一桌团圆饭,两兄弟都不在。

    肚里蛔虫作祟,他收起淡淡愁绪,想起一天没有进食了,认准方向,往他与齐马二人约定的酒楼行去。

    那酒楼叫琼浆苑,位于镜州城城西观花胡同,以往他北上公干时,也曾来过一次。赶到酒楼,齐思武和小马两个大汉正在欺负两盘青菜。

    两人都是穷苦出身,平日一点饷银都要先紧着拿回家里,自己的五脏庙,只能草草地祭了。

    邻桌几个秀才模样的人自在窗边谈诗论词、赏月品蟹,那文人风流两人倒是不羡,那蟹膏香味却着实是谗得不行。

    秋风起,蟹脚痒。

    吃不起,心里痒。

    顾长帆念起今夜凶险,再见了二人惨像,忙将怀中银子一股脑都掏了出来,冲酒保喊道:“切五斤牛肉,再上他十盘蟹!大过节的,咱也开个荤。”

    马齐二人泪眼汪汪。

    他找店家借了笔墨,写下军情后用蜡封入了一个竹筒中。他怕齐马二人知晓实情后生出事来,所以并未告知,只交代二人明日一早出发,火速赶回东台卫交给杨锋。他这人生活中随性,做起事来绝不含糊。

    吃饱喝足,三人在楼下分道扬镳。齐马二人自去寻店过夜,顾长帆则往东门行去。

    镜州百姓见那晦气的扫把星消失了,却并没有灾厄出现,以为上天保佑,都在着意地欢庆中秋。

    当地有“走月”的习俗,人们衣着华美,三五结伴,或夜游街市,或登楼赏月,脸上喜气洋洋。

    青年独自走在街头,淡看万家灯火,不禁有些失神。

    他想起这两日发生的众多事情,十八岁的后生竟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一个彩球从人群中凌空飞来,正巧往他头顶落去。

    “啊!小心!”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充满歉意地惊呼。

    顾长帆正走神间,察觉到头顶异响,本能地侧向闪避,凌空一脚已将那彩球远远地蹬飞,直朝旁边的小溪落去。

    那少年正好奔到近前,眼看着彩球即将落入溪中,一张精致的俏脸上现出一副哀凄的表情。

    青年心念一动,身形已如疾风一般飘出五丈,瞬间飞跃过石栏直朝溪中落去,堪堪在那彩球落水前一刻将其抄入手中。

    只是他功力到底有限,此刻无处借力,眼看着就要跌入河中闹出一个为中秋添彩的大笑话。

    顾长帆急中生智,左手运气,一记掌风拍向水面,激起好大一块水花,溅了满头满脸。

    所幸,身子借着反冲之力旋转着凌空飞起,又飘回栏杆上。若脸上没那么狼狈,倒也是十二分的潇洒。

    “好!”街道上百姓们爆起一声喝彩,把他闹了个大红脸。

    那少年眼睛放光地奔过来,看见他满脸水渍,又歉意地吐了吐舌头,一对酒窝凹出讨喜的弧度,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多谢公子。”

    少年口中称谢,伸手来接。

    顾长帆蓦然一怔,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接过。

    眼前少年明眸皓齿,肤如凝脂,身上有淡淡香味正飘入鼻来,一双眸子噙着笑意,闪亮如满天星辰。

    只是他身上虽然穿了件宽大男袍,但那份秀美却无论如何藏之不住,分明是谁家的顽皮姑娘碍于礼法不便抛头露面,便在此技艺拙劣地女扮男装。

    “少年”微施一礼,转身要走。

    青年欲言又止。

    忽地,他右手小指之上传来拉扯之力。

    顾长帆低头来看,却是一根红线正钩在小指上。

    那彩球乃是竹编篾制,再以彩色丝线缠绕其上,商贾小贩常摆上些小玩小件作为彩头,招揽顾客玩那投球的小把戏。

    想来是方才情急之下抄入手中时缠上的。

    那少女手捧彩球也有所感,正回眸来望,见一根红线正连着方才的青年,莹白的俏脸上立时生出一抹嫣红。

    “哈哈哈,这是月老牵的红线啊。”

    街道上,有那猜灯谜的好事之人见了此景正出声来逗。

    两旁游人都侧目望来。

    少女面上嫣红转玫红,两处酒窝再次现出。让人由衷感叹汉字取名之巧妙,只因那两点浅窝属实是醉人得很。

    青年面有微红,腼腆一笑。

    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跑过来,唇上兀自沾着糕点,一把扯过那线头冲着他凶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小...我家公子的彩球都被你扯坏了。”

    说完又附上了一个狠狠的白眼。

    青年无辜地皱了皱眉。

    那公子打扮的姑娘歉意地冲他一笑,被那书童拉着跑去了一处摊位,然后两人笑着追逐跑开,钻入一处赏灯的人群,终于消失不见。

    顾长帆目送两人走远,终究没有多作停留。

    皓京失守、皇上驾崩的消息很快就会像一阵飓风一样席卷这座城池,他不知道这处在节日欢庆中的满城百姓和这位美丽姑娘是否已做好了准备,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了。

    人声鼎沸中,青年安静转身,往东门而去。

    ......

    天黑了。

    镜州城四方城门缓缓合上,按城防律令,将在第二日卯时再行打开。

    两个守城将士活动着筋骨,不耐烦地驱散着那些没有赶上出城的百姓。

    “肖麻子,你看着点,我去趟茅房。”一个军士和同伴交代一声,捂着肚子跑开。

    被称作肖麻子的士兵大骂出声:“每次换防,你就要拉屎,没点正形!”

    在暗处,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肖麻子哼着小曲,开始盘算着待会换防了去哪里消遣。站了一天腰酸腿痛,必须去飘香楼按按脚。啧啧,小兰那个屁股圆得,偷偷捏一把能韵味好几宿,想着想着肖麻子便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很快,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几里外的城南方向,燃起了冲天大火,不知是何因由。肖麻子大声疾呼,守城军士都围了过来,众人议论纷纷。

    城门口的阴影中走出十数人来,为首的汉子衣襟敞开、刺青外露,手中两枚铜板翻转跳跃,极是灵动。其余十数人全都是清一色黑衣劲装,露出上臂虬结的肌肉。

    汉子望着火光露出淡淡笑容,吩咐下去:“所有人严加戒备,没我的命令,不得往南门救火。”其语气不怒自威,画兽堂一众门人俯身听令。各军士也都低声应着。

    汉子叫匡义,为人凶悍而不失细腻,多年来深得画兽堂门主信任,赖以为左右手,二十年间爬到副门主之位。

    匡义才说完,猛一转头,死死地盯住前方。

    城门口正对的是一处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两侧挂着灯笼。

    在明暗交界处,一个魁梧至极的身影正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