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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提前返乡

    “穆女士,我要辞职回家了!”拨通老妈的电话,玉米直奔主题,看看老母亲什么反应。

    “城里混不下去了?”穆英对自己生的闺女还是了解的,不到走投无路,不会打退堂鼓的。

    “城里套路深,我要回农村。”玉米习惯性地与穆英胡侃。

    “你以为农村就单纯?就你那宫斗剧里活不过两集的丫头智商,在农村一样被套路。”穆英也是习惯性语言打击玉米。

    “我智商低?赖好我也是村小第一名毕业的。我要智商低,咱全村人都是傻子了。”玉米不服地顶嘴。

    “智商高就在城里混,回农村配不上你的高智商。”穆英的快言快语,每次都把玉米打击得直挂电话。

    要搁平时,玉米直接一句“城里混就城里混”,直接结束聊天挂线了。可现在,没了工作,硬不起来啊!

    “现在国家不是号召青年回乡助农嘛,我响应国家号召,打算回乡创业,振兴乡村。”玉米给母亲普及起国家大政方针来。

    “就你那自己温饱解决都成问题的,还助农?农助你还差不多!”穆英和大多数农村妈妈一样,希望孩子飞出农村,不要像自己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内心里是希望玉米在城里上班的。

    “别轻瞧你闺女,上次去山里,那个算命的都说了,我是大器晚成型的。三十岁之前一事无成,三十岁之后飞黄腾达!现在没成功,是还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事业!”玉米一手拿着电话与母亲瞎扯,一面敷着面膜,对着镜子抚平褶皱处。

    “那我可得好吃好喝地伺候你,等你飞黄腾达了,再伺候你你还看不上我这老太婆呢。”穆英有时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这闺女说难听点就是不思进取,说好点听叫知足常乐。

    “那您老可想对了,等我赚够一千万,我雇几个大厨轮流做饭,您老想下厨还真没机会了。”玉米乐呵呵地接着母亲的话,又做起了畅想未来的白日梦。

    “别贫了,说吧,是不是被裁员了?”穆英打断女儿的侃大山,切入正题。

    “真是母女连心,心灵感应强,这您都感应到了!”玉米没想到母亲能猜到自己失业了,有点意外。

    “这两年疫情打击,经济衰退,多少人丢了饭碗,有啥难想到的。工作没了就没了,回来吧,有家里这几亩地,我和你爸不能富养你,起码饿不死你。”穆英语气柔和了几分。

    听母亲这一说,玉米鼻子酸酸的,想到那句令人伤感的话来: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真的如此啊。父母在,家永远是港湾,是最后的退路。

    真难想象,未来某一天父母不在了,自己受了委屈,遇到挫折,还能奔赴谁去寻找依靠。

    挂了电话,玉米站在十楼的阳台上,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突然感觉有点孤单。

    这偌大的城市,却难以找到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难以找到自己的立身之处。对于漂泊的人来来说,城市容不下肉身,故乡安放不了灵魂。果真如此吗?

    玉米走下楼来,想在小区里转转,透透气,顺便去超市买点东西做点夜宵。

    走在小区的林荫路,抬头望着灯火通明的家家户户,小区里人来人往,才感觉到人间烟火气。

    玉米两手插在棉衣的兜里,放空着脑袋,不想任何事,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这时,迎面走来一家三口,一对中年夫妇,手牵手在前面走,男孩十一二岁的样子,跟在他们后面走,一家三口在悠闲地散步。

    忽然,听到那男孩子说:“爸妈,我现在就不想和你们一起出来散步!”

    “咋了?为什么这么说啊?”夫妻俩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孩子问。

    “你们秀恩爱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你们牵着手在前走,我跟后面,你知道感觉像什么吗?”男孩子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说。

    “像什么?”那爸爸笑起来,问儿子。

    “感觉你们俩像在遛狗!你们撒狗粮,我在后面吃!”儿子的话一出口,夫妻俩哈哈大笑起来。

    夫妻俩一起走向孩子,一人牵着孩子一只手,三人并排走:“这样呢,还有遛狗的感觉没有?”

    一家三口说笑着走远了。

    玉米看着远去的三个背影,有刹那间的出神。

    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女人们还是挤破头往墓里钻。

    嗯,貌似现在自己也想拥有一方坟墓了。有坟墓总好过以后死无葬身之地啊!

    还不知道和自己一起钻坟墓的人在哪里呢!

    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首老歌,有句歌词:

    我心为谁动,我心为谁痛,我心为谁把真爱奉送?……让心和心相通,让刹那交织的眼神,留住美丽的彩虹,让真爱永恒……

    我心将为谁而动呢?

    为了那份怦然心动,我愿一直等待,不想将就。

    玉米这样想着,打开音乐APP找到《我心为谁动》这首歌,戴上耳机播放,听着往小区外面的超市走去。

    从超市购物回来,买了够一天吃的东西。晚上做点什么吃呢?

    一时也不知道想吃什么。

    玉米打开现在火爆的短视频宝音APP,看里面的美食主播都做的啥,想学着做一道菜做吃。

    搜索“美食”,翻看美食短视频,中国的美食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南北菜系五花八门,浏览了好一会,看花了眼,也没有决定要吃什么。

    正准备关掉APP,最后翻了一页短视频,进入一个叫“种地”的博主视频页面,博主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30出头的样子,国字脸,大眼睛,五官酷似年轻时的大明星周润发。玉米是周润发的影迷,看到和偶像长相很像的男人,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这个“种地”IP显示在江北,正在做的美食是红烧牛肉面。看着他熟练地将牛肉切成块,下锅焯水,放入料酒,再烧火的同时,准备西红柿、香菇、葱蒜,卤料调味包、青菜等,焯水后的牛肉捞出来,热锅放油,翻炒牛肉,然后放西红柿、香菇和卤肉调味包等,加入足量的水,开始炖。炖牛肉的同时,又手工做面条。等牛肉汤料炖好,面条刚好下好。盛到碗里,看着色香味俱全,隔着屏幕都让看的人流口水。

    玉米又浏览了“种地”的其它视频,都是关于美食的,作品达500多个,粉丝竟达到8000万!这么高的人气!玉米也点击“关注”该博主,成了“种地”的一名粉丝,并点赞收藏了这个做牛肉面的视频。改天有空想学学做北方面食。

    玉米是南方人,却喜欢北方的各种面食。大学时室友是北方人,经常被她拉着出去吃面,久而久之喜欢上了吃面。

    刷了半天美食视频,还是不知道吃什么,就简单做了点吃的,填饱肚子,玉米开始收拾东西,该打包的打包,明天往家邮寄一些行李,剩余的东西直接开车载回。

    四年大学生活加将近6年的工作生涯,在这个城市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过两天就要离开了,玉米竟有点伤感了。难怪古人说,多情自古伤离别呢。

    快一年没回来了,玉米摇下车窗,放慢车速,看看家乡的美景。景色依旧宜人,远处是绵延数百里的丽山,山不高,却是一道独特的风景。车开到丽山村南头,从村外看去,虽是初冬,村子还是郁郁葱葱,绿树环绕,宛如夏季。“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说的就是丽山这样的原生态村子吧。

    但村里的主干道原来是土路,不知道什么时间修成了水泥路,有点现代新农村的感觉。

    “是米丫头啊?”“玉米听到有人叫自己,停下车,把头伸向车窗外,往后看,搭话的是隔壁邻居霜姨,“离过年还有一月呢,你这是提前放假回来过年了?”

    “是的呢,我提前回家,错过春运高峰。”玉米笑嘻嘻地回答。

    “能提前回家的,都是有能力能挣钱的。今年挣了不少吧?不像我家霞子,开工年年最早,回家年年最晚。”村里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就是爱比。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回家过年,这是原因之一。玉米边启动车子,边对着霜姨大声说到:“有钱没钱,都要回家过年。走咯,霜姨!”

    “哟,玉米回来了?你现在都不用挤火车了,直接自驾回乡过年!一看就是混出名堂的人!”刚开到村里,村头第一家麻姨家门口坐着几个闲聊的女人,一看到玉米探出头打招呼,立刻来了兴致,站起来围着玉米的车品头论足。

    “玉米,这过年了,满载而归,给你妈买了不少好东西吧?”

    “玉米,你比我家丫头有出息多了,看看这小车开的!”

    “赶明儿就能接你妈去城里享福咯!”

    ……听着她们围着自己的车,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论,玉米心里说不了什么滋味。

    人呐,怎么总爱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过好的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嘛。

    本来人家开开心心回家找爸妈,你们这一通评论,让人心情都黯淡了。这不是打扰别人的幸福嘛!

    佛说:不打扰别人的幸福,是一个人仁慈和有修养的表现。

    你们这些人,一点也没修养,不仁慈。好端端的,打扰我的幸福干嘛!

    玉米心里对这些农村妇女的大嘴巴,有些许反感。

    表面应付两句,就摇上车窗,加快车速奔向自己家。

    “爸!妈!我回来了!”车开到家门口,玉米朝着院子叫着,开始卸后备箱里的行李。

    “回来得正当点,刚好做好饭!”穆英和丈夫玉安从院里出来,帮着玉米拿行李。

    “哇!老妈,你这是干嘛,做这么多菜,给我接风洗尘啊!,还有‘红酒’(其实是碳酸饮料)喝!”玉米搬完行李,走进厨房,看到母亲做了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平时三个人可都是一道菜或者两道菜的。妹妹去外地打工了,弟弟在县城读高中,家里就她和爸妈三个人。

    “玉总荣归故里,不得庆祝一下嘛。”穆英一年不见女儿了,咋一见闺女回来了,心情好,往日里对玉米的刻薄打击语言被温柔的母爱语取代了。

    “想要的幸福,还得亲妈给!”玉米搂着穆英做撒娇状。

    “别在这给我戴高帽,快吃饭,吃饱了,好下地干活!”穆英推开玉米,开始盛饭。

    “才感觉到一点点温暖,你就泼凉水,就不能休息一天嘛!”玉米抗议到。

    “你不干,我和你爸得干,赶紧的,吃饭。”穆英说着,把盛好的米饭递给丈夫端上饭桌。

    “先吃饭吧,开了一路的车。吃饱了休息休息,放松几天,出去转转。”玉安菜端上后,坐下说到。

    “还是爸最疼我。”玉米夹一筷子菜吃着说。

    “你这丫头!”穆英夫妻俩一起笑起来。

    吃过午饭,睡了个午觉。玉米起来和父母一起去田地干活,好久没回来了,去田野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此时十二月末,北方早已天寒地冻,但S市地处亚热带气候区,此时丽山这个南方山村却温暖如春,远处的山上还一片郁郁葱葱。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很安静,很惬意。

    玉米在城里呆了一年,这一年由于疫情,期间没有回来一次。

    这咋一回来,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感觉。

    情不自禁地再次吟诵起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来: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玉米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古代的诗人都喜欢借景抒情,实在是心情所致,情难自禁呀!

    中学时读陶渊明的这首《归去来兮辞》,只感觉写得挺美,具体美在哪儿说不清楚,现在看来,当时缺的是情感共鸣,这会再读,对此就多了一份感同身受。

    走到自家甘蔗园,看着大片的甘蔗,玉米感叹:又到了砍甘蔗的季节!小时候砍甘蔗砍得烦透了!每到这个时候,都被穆女士抓来帮忙干活,父母砍,她帮忙扎成捆,绑起来。

    一忙就要几天,玩的时间被占得死死的。那时最烦家里种的甘蔗了!恨不得把它们一刀刀砍碎,当垃圾扔了!那样就不耽误自己疯玩了。

    但现在看着眼前的甘蔗,玉米却有丰收的喜悦。

    同样的风景,站在不同的人生阶段看,就会有不同的心情和感悟。

    玉米随手折断一根甘蔗,用嘴啃起来,把甘蔗皮啃掉后,咬一口甘蔗肉,水分充盈,又脆又甜。

    “嗯,甘蔗还是家乡的好吃!明天给我弄几捆,我带到镇上卖。”玉米一边吃一边豪言壮志,要助农兴农,从助自己的农民爹妈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