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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从前的

    是夜,星空下的村子正长留灯火。

    今天对村民们来说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长期盘踞在村子周围的恶狼被远道而来的冒险者们尽数剿灭。今后村民们出门行事再也不必时时担惊受怕了。

    村子正中间的大堂里人影摇晃,觥筹交错,连上了年纪已经许久没沾酒的村长都即兴喝了几杯。喝到兴起的修里和尤菲被杰里斯怂恿着在一旁跳起了舞,村里的年轻人们端坐在圆桌一侧弹着老旧的木琴,就着烛火看着朦胧曼妙的舞影,低声哼唱古老的歌谣。

    离大堂不远的地方有着一湾浅浅的溪水。

    南乡坐在溪水旁,把带血的枪刃浸在水里,枪尖戳进了水里的砂石。

    一条暗红色的线沿着水流的方向缓缓流去。

    他手在枪柄上微微用力,枪刃在水里旋转,一摊血色的浪花随之翻涌起来。

    翻涌之后停在水里的枪刃仿佛是折断的,刃上的银光显得更加锋锐,像是落进水里的星星。

    南乡把洗净的枪刃抬到自己眼前,凝视枪尖,用腰间皮革下的布条擦拭着附在刃上的水迹。

    “哟。”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他身后的星空。

    “奎利恩队长。”南乡回头,笑着打招呼。

    “你这小鬼头,一没注意你就一个人跑出来了?”奎利恩大笑着拍拍南乡的背。

    “我不喜欢吵闹的地方。”南乡摇摇头,笑了笑。他把枪刃下放,就着岸边一块平滑的青石,微微用力,开始磨它的锋刃。

    奎利恩看着南乡的表情和动作,“你很喜欢这柄枪啊。”

    “这是我的第一把武器。想让它的寿命稍微长那么一些。”南乡笑笑。

    “连这方面都跟他那么像啊……”奎利恩笑了笑,低下了头。

    “他?”南乡听出了一些不太好的意思。

    “我有个弟弟,名字叫做奎里奇。”奎利恩站起来,看向视野开阔的远处,“我们从小就没有家人,在一家孤儿院长大。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孤儿院因为没有资金维持而倒闭了,我们这些孤儿就只能被全放了出来……”

    南乡没找到什么词语能评价他人的过去,于是沉默。

    “……我们从孤儿院出来那时候还会觉得外面的世界真大啊……可惜的是没有地方能容下我们。我和奎里奇,和孤儿院的孩子们靠乞讨,靠出卖苦力勉强地维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住劳作的苦,身体不好的孤儿们一个个地相继死去。直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我和奎里奇两人……”

    南乡仍只是默默地磨着枪刃。枪刃磨在青石上发出的“嚓嚓”声随着规律性的动作慢慢有了些律感。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我们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和奎里奇突然一同觉醒出了冒险者的天赋。那时候跟出卖苦力的报酬相比,冒险者工会委托的任务报酬简直可以说是超乎想象……那一天,我和奎里奇变卖了身边的所有东西,用上所有的钱去买了我们的第一把武器。我买了把斧子,奎里奇买了一柄短剑。拿到短剑的那天晚上,他也和你一样蹲在门口的石板上把短剑的刃磨了一遍又一遍……”

    南乡的动作停了下来。

    “后来呢?”

    “成为冒险者之后,我们的生活顺利了起来,我们接着工会的任务,赚了一些钱,甚至开始计划着去买一个小居室……”说到这里奎利恩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变得苍凉而又遥远,“……直到两年前,我们接了那个《剿灭跳兔》的委托……跳兔这个野兽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头上有独角,跳跃能力很强的一种兔型野兽。但是它攻击力很低,是工会里‘G’级冒险者唯一能接的讨伐野兽类的任务。”

    “是的。我们接了这样的一个任务。然后我们来到委托的地点之后才发现。那个跳兔群里,竟然有一只变异的跳兔……”

    所以奎利恩他才有着这么个讨伐前先确认情报的习惯吧……南乡心想。

    “……变异型的野兽和寻常野兽在任务当中一般会相差两到三个量级,普通的跳兔群是‘G’级任务,一旦里面有只跳兔发生了变异,那么讨伐这个族群的任务就会是‘E’级甚至是“D”级……而当时的我们只是两个‘G’级的冒险者,对上变异跳兔只有死路一条。我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闯进了那只变异跳兔的领地……奎里奇他……”

    奎利恩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奎里奇他为了掩护重伤的我撤离,自己当做诱饵引开了那只跳兔。第二天,那只变异跳兔被工会里的‘D’级队伍讨伐之后,我才在那里找到了奎里奇的尸体……我把他抱了起来……”

    如同小山那样的壮汉看着自己那忍不住颤抖的双手,声音里是再也忍不住的悲怆。

    “……那个支离破碎了的……没有一处骨头是完整的……奎里奇啊……我的弟弟……”

    悲伤是会传染的。但南乡也自觉自己没有安慰别人的本事,就只是默默地听。

    奎利恩长呼了口气,平复着自己的表情,看向南乡有些歉意。

    “……不好意思啊南乡小兄弟,说了这么一堆和你没什么关系的话。”

    “没关系。奎利恩大哥能自己走出来就好。”南乡摇头。

    “他死的时候……也就像你那么大啊……”奎利恩看着南乡,眼神好似失去了焦点,像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

    南乡反应过来了这些天的事情。

    为什么奎利恩有意无意地在接触素不相识的自己,为什么要邀请自己加入他们的队伍,为什么讨伐狼群的时候自己在那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为什么看到那头重伤的狼朝自己扑来的时候他脸上那面目剧裂的表情……

    “看到现在的奎利恩大哥你,我想他也会很高兴的。”南乡低下头。

    “哈哈……你身上有些地方跟他真的很像……”奎利恩回过神来,有些寂寞意味地笑了笑,“不过我也知道,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南乡问。

    “你和那个小丫头,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吧?”

    看着南乡的沉默,奎利恩笑了笑,继续说,“你们不是这个小城镇的人,当然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我有这样的预感。你们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离开,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但是留在这里的我们,仍将在某一刻听到你的名字!而那时候你的名字对我们来说,将如雷贯耳!”

    “……为什么这么说?”南乡疑惑地问。他听出来奎利恩是在说他以后会大有作为。

    “只是有这样的预感。”奎利恩笑着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您可太抬举我了……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在这里赚够买个住所的钱然后这辈子就混吃等死了……”

    “哈哈哈这样也不错,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喝酒!”

    “‘酒’这种玩意还是等我长大点再喝吧……”南乡想起刚才饭间喝过的那杯叫做“酒”的液体,胃里下意识一阵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