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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委以重任

    顺康皇帝的车驾一路颠簸着到了雀屏山的时候,顾南枝正躺在茅屋前的歪脖子树上假寐。

    斑驳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射下来,晃的她有些睁不开眼。红泥坐在树荫下的一堆野菊花中采着野菊花,打算等它们晒干了给尹心扬做个枕头。

    她原本以为尹心扬睡着了的,结果在听到张敞前脚说完了“忠君爱国”四个字后,紧接着转而改口到:“不对,忠明君,爱国!”的时候,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张敞的家训是忠君爱国。

    可是自从他跟尹心扬成为朋友之后,尹心扬就无时无刻的不在纠正他的这一错误观点。

    “所谓的忠君爱国,只说对了一半。我们爱国没错,可是对于忠君这件事,必须要有个前提。”

    张敞看着她不明所以:“忠君还需要前提?我们不是有一颗誓死效忠君上的心不就够了吗?”

    “非也!”尹心扬斩钉截铁的否接了他:“一个英明睿智,能带领百姓们过上好日子的君王,值得我们效忠。效忠这样的君王,我们才可能被称为忠臣良将。反之,誓死效忠一个昏庸无道的君王,只能是助纣为虐。”

    张敞虽然觉得她说的对,可是却不怎么认同。反而十三郎倒是觉得尹心扬说的颇有道理,也从心底里认同。

    于是,尹心扬开始了日复一日的说教工作。

    从儒家纲常“天地君亲师”的错误排序,到孟子“民贵君轻”的思想主张,甚至其中还牵扯到了一些类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反动言论。

    原本张敞就觉得尹心扬说的有道理,更架不住她日复一日的说教。

    终于有一日,张敞在说道“忠君爱国”四个字的时候,沉吟了一下,最终改口为“忠明君,爱国”。自那之后,张敞每每说道这四个字,总得习惯性的改一下。

    最终,这件事以尹心扬完胜而告终。

    红泥看着闭着眼睛,笑得一脸得意的尹心扬问道:“将军,刚才他们争吵你可听见了?”

    “嗯!”

    离春闱取仕也没有几个月了,现在一部分打算参加明年春天科举的学子,都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天都城。除了近在眼前的太后寿辰,目前也就属这件事影响最大了。

    张敞就带着一群孩子在玩科举考试的游戏。原本他是不愿意参加的,可是无奈被果子硬生生的拉去做了主考官。

    刚才,他们的争吵就是因为有个孩子觉得张敞做主考官不公平,怕他会偏袒果子,并要求他对天起誓。

    红泥停住了手中的活问她:“那将军觉得呢?”

    尹心扬闭着眼睛,拿手背挡在眼睛上。她知道红泥指的是关于公平的问题。

    “倘若是真的科举考试,这样也不见得就公平了!”

    红泥问道:“怎么说?”

    就在她们两个一问一答的时候,一身便衣的顺康皇帝带着王寿喜就停在了她们的不远处,静静的听着。

    王寿喜刚要上前通传,就被顺康皇帝给拦住了,他倒要听听这个小丫头能有什么高见。

    想要做到公平,首先,张敞或者果子必须有一个不能在这场考试中。要么是果子不参加考试,要么是张敞不能做考官,防止漏题或者徇私舞弊。

    其次,果子有官籍背景,不应该和普通考生一起参加考试,必须单独另设考试题目。而且考不过,要增加一定的惩戒措施。

    再者,所有考试成绩不能由主考官一手决定。由谁担任考官所选出的学子就以谁的门生自称,这样容易导致朝廷内部党派林立。

    应该在考试结束之后,选出成绩优异的几人,再设一轮殿试。由皇帝陛下亲自出题,亲自点评。这样,既能验证学子的学识,又能有效避免学子还未上任就拉帮结派。大家都是天子门生,起点一致。

    还有就是关于试题、考试过程中的细节、如何批改判分等等,涉及很多问题。其中只要有一环没有做好,公平就很难做到。

    在这个察举制和科举制并存的时代,倘若真的想要做到公平的选拔人才,那么这其中除了要有统治者坚定废除察举制,只保留科举制的决心以外,选拔人才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红泥跟着她的思路,觉得想要实现科举公平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尹心扬长叹一口气,她所在的二十一世纪高考制度已经算是很公平,可是也只能说是相对公平而已。就那样每年高考,国家还是投入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保障

    “想要做到这样,这其中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朝廷岂能负担的起?”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朝廷负担的起!只要能为国选出栋梁之才,朝廷是拿得出这些钱的。”

    尹心扬倏的坐了起来,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威严中年人。她还有些纳闷,这人是谁的时候,一转眼看到了兢兢业业服侍在一旁的王寿喜,瞬间就明白了。

    赶紧从树上跳下来前去接驾。

    皇帝十分高兴的免了尹心扬的跪拜大礼,笑语嫣然的问她这些日子休整的可是还算好,怎么搬来雀屏山了之类无关痛痒的问题。

    尹心扬也都耐着性子一一作答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聊到了无相山的云霄夜宴,皇帝更是自然而然的问起了那首诗。

    尹心扬这下总算是明白皇帝为何而来了。原来是因为她背诵的李清照的那首诗啊!

    她现在所处的时代中,完全就没有李清照的存在,要说那首诗是李清照写的,无异于在给自己找麻烦。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承认是她自己作的,也省的说实话后一连串的麻烦了。

    两个人就那么你一句,我一句,从那本云顶诗抄又聊到了明年的春闱取仕上。

    顺康皇帝看着此刻几乎闭口不言的尹心扬,只觉得好笑:“南枝,怎么不说了?”

    尹心扬想了想,说道:“微臣初回天都城,对春闱取仕这件事上了解不是太多。”

    “朕看你了解的挺全面的,不妨说说看看!”

    尹心扬自从回到天都城,一直遵循着藏巧于拙的行事作风,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要太扎眼。可是没想到这些日子的努力,全部毁在了云霄夜宴上。

    此刻甚是懊恼不已,赶忙装傻充愣的说道:“臣都是信口胡说的,陛下您可千万别当真!”

    顺康皇帝看着一脸像是讨饶表情的尹心扬说道:“一个月,朕给你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把你对春闱取仕所有的想法写成折子呈报给朕!”

    尹心扬一听,登时傻了眼,一脸的苦笑。心想,她这张嘴啊,就不能张开,一张开就净给自己找麻烦。

    王寿喜看着这一幕,则是低眉浅笑,觉得看样子这应该是顾南枝的造化,她的好日子眼看就要来了。

    殊不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世上所有的事都是两面的,哪里有什么绝对的福,纯粹的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