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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 三

    叁

    每个月的十五月圆之夜,沈银长都会去城外十五里的郊野,那里有一处他建在山中的隐秘庄园。沈银长在庄园每月一次约两位神秘的知交饮酒赏月。自沈家来鹿城的第二年秋天起,沈银长结交了这两位朋友,有了这个十五之约后便从未更改过。

    这一日,又到了十五月圆之夜,两位沈银长的神秘知交已到了许久,却仍不见沈银长的马车到来,按照以往惯例,这二位到来之前沈银长必已早早就备好酒水吃食候着了,这样失礼的事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年长的那位年龄大概在六十岁左右,清瘦儒雅,书生打扮。他双手后负,脸上自带的威严中透着一丝不耐烦,他身后跟一位中年文士,是他的随从,他也不看身后文士与身旁另一位和自己同为沈银长客人的中年,自语般低语:“沈掌柜不是出什么变故了吧?”

    另一位中年人,身材魁梧,眼光犀利,一看便知身怀功夫,他笃定地回道:“不会,鹿城什么风吹草动能逃过您老的法眼,大人请稍安勿躁。”

    仿佛应着中年的声儿,远处一个小墨点渐渐变大,离的近了三人便看清楚了,果然是沈银长的马车,书生打扮的长者脸上的愠怒方才褪去,却见中年的双眼中精光一闪,箭步跃前,冲向马车,到得马车前不等马车停稳当,唰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钢刀就架在了车夫的脖子上,厉声喝问车夫:“你是什么人?老乌呢?”

    那车夫猝不及防地被一口钢刀架在脖子上,顿时吓的面色惨白,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中年一把将车夫扯下马车扔在地上,转到马车后面侧身伸出钢刀,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挑起车帘,车中空空如也。那位长者见中年神情有异,也走了过来伸手拨开中年往车中望去,他细细看了一遍车厢,探身由车厢里的坐椅靠背上拔起一枚窄细的飞刀,那飞刀的刀尖上扎一张对叠的笺纸,长者将笺纸递给一直紧随在他身后的中年文士,沉声命令:“柳师爷,念!”

    那位姓柳的师爷接过笺纸打开来,先扫看了一眼,然后便抑扬顿措地念了起来:

    赤金一千两,庆源、宝丰、鹿兴三家票号私铸金锭各三三成,筹齐用鹿衣坊特制宝蓝锦袋分三份装,五日后鸡叫前,由沈家两位少爷亲自送往白鹿寺,在寺外歪脖子松树下交赎金、换人票,若报官,便撕票。

    柳师爷念完这封索赎金的信后望向长者,等他决断。长者低头把玩着飞刀,思索半晌后冷笑了一声:“这绑匪好大的胃口,鹿城有几年没人敢打沈掌柜的主意了,”他的话停顿了一下,随手将飞刀递给先前那位中年,轻描淡写地问中年:“陆兄,这飞刀看着可眼熟?”

    中年接过飞刀只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几变,那飞刀靠近手柄处有一个“白”字钢印他是认识的,急忙分辩:“大人明察,这飞刀是飞鹰帮的物件没错,但我平时管束得严,小白绝对没有这份胆量,他手下帮众几百人,要寻这么一柄飞刀可容易的很,怕是有人存心陷害。”

    中年说完又转向车夫,目露凶光:“你老实交待,谁指使你的?”

    “陆兄不用吓他,我看他是受人利用真不知情,否则岂敢这样大摇大摆的驾着沈掌柜的马车过来?”

    倒在地上的车夫这时根据几人对话,终于认出了长者是鹿城城守李知律,不由爬到他面前对他磕头如捣蒜,惶恐地拉着哭腔:“李大人明察,小人实在是没有做过任何枉法之事呀!”

    李知律望向车夫,声色和蔼:“你不用害怕,慢慢与本官仔细说清楚你驾着这辆马车来这里的前因后果,本官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车夫早吓的身如筛糠,半天才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清楚了情况。

    原来这车夫是城南驷马车行平日雇佣的车夫,姓牛,在家里行三,大家都叫它牛三儿。昨天半夜里,一个蒙面人敲开他家的门,哑着嗓子和他商量了一笔好买卖,说是今日戌时请他到城外振衣岗,把振衣岗上一辆空马车驾送到此间,那蒙面人特别嘱咐到了戌时方可出城去往振衣岗,他出手就给了牛三儿二两纹银的订金,许他事成后还给三两,蒙面人行事遮遮掩掩的,牛三儿料想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看他出手阔绰,也没敢多问,为贪这五两银子好挣,就爽快地应了美差,想着哪怕明天白跑一趟也算是白捡了二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今日在城门口等到戌时钟声响起后依约出城,来到振衣岗,果然在路边见到了停着的一辆空马车,也没多想驾上马车便赶来了约好的此处,还暗喜着交了狗屎运,这五两银子挣的可好容易,不承想车还没停稳,脖子上就被人架了把钢刀。牛三听了鹿城衙门里的师爷柳好古刚才念的纸条,大概也明白了这是一起绑票案子,被绑架的人还是鹿城首富沈大善人,若早知会卷入这么一起惊天大案,便是五十、五百两银子他也铁定不敢应这差事啊!

    李知律冷静地听牛三儿说完,蹙眉细思,许久后方才开口:“牛三儿,既便你所言无虚,此事也牵涉太大,本官身负一城百姓安危,须得细细查过,待破得此案,抓了嫌犯才好还你清白。”他回头转向身后,“来人,先收押狱中!”

    便有人从暗中出来用刑链锁了牛三儿往回鹿城的方向走去。

    李知律然后摒退左右只留下陆姓中年一人,压低声音:“陆兄,此事可不宜张扬,依本官推测看,这伙绑匪是踩点儿时才探知了沈掌柜每月十五来此与你我聚会的事,但他们在索取赎金的信笺中又警告沈家不许报官,由此便可推知绑匪并不知道你我二人的身份,所以这件事必须冷静谨慎地处理,沈府那边还得劳烦陆兄亲自跑一趟去报个信、安抚并安排好相应对策。”

    “是,大人!”

    李知律凑近鹿城江湖第一人陆惟我,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尽量将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另有一件事,也得你亲自去办。”

    “大人请吩咐。”

    “这车夫牛三儿今日撞破你我面目,留不得了!”

    “是,大人放心,他活不到入狱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