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 十

    拾

    赎票前最后一天。

    沈银长的镇定随着夕阳落山终于也消散了。

    苏醒提着瓦罐去给沈银长送晚饭时说了一句话：“没有人送赎金！”

    沈银长终于流露出了不安，可他惊而不乱，虽然石室中只有他和苏醒两个人，仍将声音压的极低：“小哥儿，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只是个送饭的，既便是拿到了赎金你也分不了多少，小老儿说句不好听的，江湖上因为分脏不匀杀人灭口、血溅五步的事可是屡见不鲜的！咱俩私立个约，你放我走，我绝不找后帐，无论你们要了多少赎金，我离开此地后私下给你一个人，一两银子也不会少！”

    苏醒没塔理他，转身便要走，沈银长看见转身前苏醒黑色头套眼洞中露出的一双眼睛里是一抹鄙夷。

    沈银长心中一凉，明白这伙贼子既然不为重利所诱，那么不是亲父子就是亲兄弟。

    就在这时，远处关押车夫老乌的石室里传出一声凄惨的嚎叫，然后没声了，苏醒与沈银长同时受惊一颤，不一会儿，沈银长五天来见到的第二个绑匪出现了，也是蒙着面、满身药味的一个汉子，他提柄滴血的牛耳尖刀，浑身是新泼溅上的鲜血，满身杀气地站在了沈银长面前，他浑身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也和苏醒一样嗓音沙哑，他盯着沈银长，冷漠而残酷：“快吃，最后一顿了！”

    沈银长看着那一身血终于意识到死之将临，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慌失措，惶恐急切地抢着说：“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否则他们不会不救我的，绝对不会的，这位英雄，会不会是你们索取赎金的信没有送到，沈家子弟现在或许还在满城盲目的找我着呢？”

    “不会的，别耍花样了，我在远处亲眼看着你的马车驶到城外你的庄园门前，与等候的人见了面才离开的，快吃，拖时间没有用！”

    沈银长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关窍，当日被这伙人下迷烟绑走时，他正是在去赴十五月圆之约的路上，绑匪若将索赎金的信送去城外的庄园而不是沈府，那么，那封索取赎金的信就必定是落入了李知律与陆惟我的手中，这样的话出现什么变数都是有可能的，沈府或许至今近也没收到自己被绑票的消息。这样一想，便觉得如今只得先出个缓兵的对策，他对新来这个绑匪诚恳表态：“这位英雄，我不知道事情出了什么变故，但一定是出了变故的，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手书一封信你着人送去沈府，带着我的信物，必有人会如约奉上赎金。”

    蒙面绑匪听他说完想了想，并没有表态，而是扯着呆若木鸡的苏醒离开了石室，去往远处囚禁车夫老乌的那间石室。

    进了石室，苏醒看清了石室的情况，心思才逐渐活泛过来，车夫老乌并没有和他想象的那样被哥哥们撕了票，他只是被封住了嘴绑在石柱上，瞪着惊恐的双眼，地上扔着几只死去的鸡，死鸡旁边还放着半瓢没泼洒完的鸡血，苏醒舒了口气，有些感激地望向大哥，苏慕由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递给苏醒，神色郑重：“只能再赌一把了，让他写！”

    沈银长度过了这辈子最漫长的等待。可不能就这么死去呀，他并不是怕死，便是活着出去，也没多久能活了，只是沈家世代的诅咒还没有解除，父辈们留下的线索还没来及全部给两个儿子交待明白，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苏醒去而复返，此时手抓纸笔砚墨进来的苏醒在沈银长看来仿佛救苦救难的菩萨，他接过纸笔砚墨，思忖良久后慎重地落墨：我儿沈玉、沈璞，见信如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