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 二十四

    贰拾肆

    半个月天前，一个傍晚时分，一位穿着邋遢，戴着顶油腻腻的瓜皮帽，围着条脏兮兮的宽大披巾，故意遮挡着面目的汉子鬼鬼祟祟地跟上了漕帮一名小头目李滨江，可他跟踪人的技术并不高明，早早就被李滨江发现了，但李滨江是个老江湖，也不将事情捅破，他得弄明白为什么被人跟踪，跟踪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原因，于是兜着圈子将那邋遢汉子领到一处僻静所在，然后突然转身让那跟踪之人躲无可躲。他手握刀柄盯着那邋遢汉子，还没等他逼问，就见跟踪他那邋遢汉子被发现仍不慌张，而是由破袖子里伸出了手臂，展开的手掌上托着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干笑着压低嗓门：“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交个朋友！”

    李滨江松了握刀的手，疑惑的望着邋遢汉子：“我一个苦哈哈，除了撑船什么都不会，你跟我交的什么朋友？”

    “不瞒兄怠，兄弟我做的买卖有些见不得光，最近有一批稀缺药材得运往上游的鹅城，官府查的紧，正要借重兄怠的宝船！”

    李滨江心里绷着的劲儿彻底松了下来，也明白这汉子捂的严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苦衷，他吃漕帮的饭，这种事见的多了，这汉子说的一批稀缺药里一定夹了其他违禁物品，鹿城山里产的药鹅城的山也都有，有什么必要折腾？但这事不能说穿，于是故作不懂地追问了一句：“你有多少货，打算什么时候走？”

    邋遢汉子见李滨江松了口，凑近一步把银锭塞进李滨江手里，讨好地笑着：“第一次打交道，这点银子是我孝敬李头领的，兄弟走货得十余艘渔船，第一次打交道船资我出双倍，绝不能亏待了各位弟兄。只是有一点，行事得隐密，这一趟要找十余个靠的住的弟兄，最主要是不能让漕帮上面的人知道！”

    李滨江明白了，这邋遢汉子找上自己并不是偶然，他对自己与自己手下的弟兄都是调查过的，先不管这人是什么真实身份了，搭上他这条线对自己来说以后就是一条隐秘的财路，弟兄们跟着自己有钱赚，自己在漕帮既便不得擢升，现在的地位也能坐稳了。想清楚了这些便应承了买卖：“都是爽快人，我也不和你绕弯子，船与我的弟兄们都没有问题的，也可以不以漕帮名义走，江上各处码头我的脸面也还顶些事，不会有人为难，你就说什么时间到什么地方装货？”

    “那便太好了，这几日你与弟兄们没活干的时候将空船泊在鸡头滩等，我的货备好后会提前告知你，然后到了约定时间便叫人在白鹿寺铁索桥上以掷物为号，李头领见我暗号便往下游放船，为谨慎起见装货地点容兄弟暂时不便言明，你只管行船，到时自会有人来接应！”

    二人谈妥船资便各自分开。

    这几日早起，吃过早点，李滨江便先去漕帮领活，没活干的时候就招集了手下弟兄将船泊在鸡头浅滩，抬头遥望几里外高高横过天际的白鹿寺铁索桥，一连几天没有动静，还以为那人出了什么变故，谁知到得今天清早收到了消息说午时走船，到了午时，果真望见一行人来到铁索桥中间，由桥上扔下六七块石头，李滨江还嘀咕扔一块就是了，我又不瞎，嘀咕归嘀咕，见了信号于是呼哨一声，放船而下，到得白鹿寺铁索桥下出于好奇减速朝桥上望去，离得太远了什么也没看清，便又操浆往下游划去。

    桥上的沈玉是第一个扔下装金子的锦袋的，他目光追着锦袋，见它坠落入江心扑溅起一片水花便沉没下去，然后是紧随其后的另外五朵水花飞溅，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去打捞金子的绑匪，江面静静的，他抬头朝上游望去，忽见见鸡头滩方向十余艘渔船顺流而来，到得桥下时稍有减速，而后又朝上游驶去。沈玉见到这船支队便明白终于等到来拿赎金的绑匪了，见船在桥下停顿了一下知道他们拿到了赎金，于是长舒一口气回望沈璞：“我们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希望他们拿到赎金能信守承诺放父亲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