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玄幻奇幻 » 裂云曲 » 落草 二十八、二十九

落草 二十八、二十九

    贰拾捌

    夜幕降临。

    青衫客独自坐在城北红砂断崖边上,望着西山上空漫天的火花消散,心里开始焦躁不安起来,暗恨自己昨夜贪杯,酒喝的太多,今天酒醒来此地时已近午时。他没能见着苏醒的影子,现在天已黑透了,仍不见他回来,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故,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恨自己贪杯!

    贰拾玖

    夜幕降临。

    苏醒与众马贼经过白天的草草刑审后被押送到了城北大狱,踏入大狱的门,苏醒绝望地回头望去,恰在这时,黑压压的西边天际窜起一溜火光在半空中爆开,离的太远了,他没能听见那支窜天猴子的爆响,漫天的璀璨烟花映在苏醒绝望的眼睑中,亮了一亮沉寂了下去。这支窜天猴子是给自己的信号,哥哥们得手了,可自己却不能如约去放了沈掌柜和他的马夫老乌,以沈掌柜现在水米难进的状况,还能撑多久,可不容乐观。

    苏醒昏昏沉沉随牢头走向自己的囚室。进囚室门的刹那苏醒惊醒了一般惊恐地大叫:“我不能坐牢,我是被冤枉的!”

    牢头一脚将他踹进囚室,哐铛一声锁了牢门,苏醒爬起扑到门前抓着把自己与自由隔开的铁栏杆大嚷大叫。

    和苏醒关在同一间牢房里的是一位发鬓花白的老头儿,他面貌颇慈善,见苏醒进来后一直吵嚷着说自己是被冤枉的,自己和孙玉舟那伙马贼并相识,疯癫了一样叫李大人明察……。

    听着苏醒反复叫嚷的内容,老头儿的眼睛亮了一亮,许久之后才打劝苏醒:“小兄弟,省省劲儿,别叫了,到了这里就认命吧,你喊破喉咙也没有用,若是吵烦了牢头,少不了还得一顿打要白挨,关在这里的人你去问上一遍,没人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今日能同关在一间牢房里也不知是修了多少年,总之是有缘份呐,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孙玉声。”

    老头儿伸出枯瘦的手抱拳成礼,苏醒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老伯你是不明白,我若是被关在牢里,外面有人就要遭大罪了,说不定小命儿都得丢,我哪里还有心情和你交朋友!”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反正你也出不去,还是省点力气歇着吧,不如听老哥哥我给你讲讲我被冤枉的故事,权当消磨时间吧!”

    苏醒哪里有心情听他讲故事,绝望地靠墙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膝盖中间无声地抽泣,老头儿见他安静了下来也不理他听与不听,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起了自己的往事:“唉呀,很遥远的事了,是烈武一十九年那年秋天的事,我是鱼城人,故事得从我的弟弟说起,我弟弟那年二十二岁,样貌人品都是人堆里拔尖儿的,到了婚娶年龄时与鱼城的大户刘老爷家的大小姐对上了眼儿,二人两情相悦未经家中长辈同意便私定了终身,听到风声的刘家坚决不同意,决意要打杀这一段姻缘。

    有一天,我弟弟跑回家时失魂落魄、脸色苍白地跟我说,哥,秀莲死了!我吓了一跳,再问时他哭哭啼啼神色慌张,半天才说明白事情的原委,那叫秀莲的便是刘家的千金小姐,说起来倒是个性子极烈的女子,她自知以她父母的性子她与我弟弟的婚事终是成不了,那会儿她已知道自己身怀六甲,但却仍决意以死相抗,出事那天她和我弟弟约在一家客栈相见,在去赴约前便服了毒,他二人见面抱头痛哭,只恨天忌良缘,不一刻刘府小姐毒发身亡,一尸两命呀!

    我弟弟惊慌失措地抱着她的尸身痛哭不已,恰被刘府的人堵在了客栈中,他受了惊吓,迫不得已翻窗逃跑回到了家中,待他哭哭啼啼说明白时,刘府的人已经报了官,官兵也已经来到了我家大门前开始砸门了……”

    苏醒被他的故事揪着心,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低落的一年,先是妻子因为难产大出血过世,她可怜呀!拼了最后一口气给我生下一个命苦的女儿,可我女儿不到半岁,家里就又摊上了刘府千金的事,我气恨弟弟哭哭啼啼没有担当,可又可怜他刚刚失去了心爱的女人与尚未出世的孩子,他才二十二岁呀,人生才刚刚开始……”

    苏醒想到自已也是烈武一十九年出生的,不禁又开始担心起与他同岁的那个女孩的命运来,偷眼看去老头儿眼神迷离,眼角挂着晶亮泪珠,他歇一歇又继续讲:“谁叫我是哥哥呢,我跟弟弟说你带着亭月快逃,我去拖住官府的人,有多远走多远。他还哭,我一巴掌扇了过去,大骂道再不跑孙家今天就灭门了,他仓惶起身抱着我才半岁的女儿由后门逃了出去……说起来我女儿今年也已经有你这么大小了,一定出落的……”

    老头儿突然说不下去了,抹了把老泪换了个角度继续讲他的故事:“我们家有一套家传的剑法,当年我的剑法在鱼城大有名气,黑白两道都还有些面子,那次来的官差也算给面子只是拍门叫嚣却并没有敢破门而入,我待弟弟走远了才去打开了门,可是你说该怎么拖住官差呢?我若拒不说出弟弟的行踪,官府贴榜缉拿,他一个大男人独身带着一个孩子那是多明显的目标,能跑到哪去?拖住官差的办法只能是给他们一个凶手,真凶是死者本人,已经死无对证了,我只能心一横当着官差与刘府的人说是我毒杀的刘秀莲,怕他们不信,我咬牙切齿地说我弟弟一表人才,配他刘府小姐绰绰有余,刘府不答应这门婚事是对我鱼城孙氏的污辱,我便杀了你刘府小姐,看你势力眼的刘府上下还怎么攀高枝嫁龙嫁凤去!”

    苏醒叹息,却不知整件事该去怪谁。

    “当年官府只有我的供词,并没有证据能证实是我毒杀的刘府小姐,无法给我定罪。好在刘府的人在客栈堵住我弟弟时双方并没有照面,他们也没有想太多,但刘府手眼通天,既然认定了我是凶手便花足了银子要置我于死地。

    谁知遇上个鱼城城守高大人是个耿直清廉的好官,他看出我交待的供词上有多处疑点,顶着压力不肯草菅人命。

    最后,在各方博弈的结果下,判了我二十年牢狱之刑,高大人忌惮刘府在鱼城势力太大,会使钱在暗中害了我泄愤,便给我化了名秘密将我转到了鹿城大狱来服刑。”

    老头儿望向苏醒,平静地问他:“小兄弟,你说我替一个自杀之人顶罪,我是冤枉还是不冤枉?”

    “老伯,你冤枉是心甘情愿的,可我被冤枉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也没人会相信!”

    “我相信你呀,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和那孙玉舟肯定不是一伙的!”

    苏醒感激地望向狱友:“老伯,谢谢你说相信我,可我知道你只是为了安慰我,不是真的相信我是冤枉的!”

    “不,小兄弟,我不是安慰你,其实也不是相不相信的事,而是因为我本来就知道事实,因为我才是孙玉舟一伙的嘛!”苏醒听的目瞪口呆,却见老头笑盈盈的又反问了一句,“不然,你以为他亲身涉险来鹿城干什么?”

    苏醒不由顺着他的话头就问:“他来鹿城干什么?”

    “救我呀!”老头又笑,“他孙玉舟的亲哥哥顶着莫须有的罪名在牢里坐了十余年,他好不容易得知了哥哥被囚禁的地方,岂有不救之理!”

    “你是孙玉舟的哥哥?”

    老头裂嘴一笑:“不是跟你说了我叫孙玉声吗,我叫孙玉声他叫孙玉舟,这么巧的事哪找去?

    可惜我这傻弟弟救我不成自己也身陷牢笼,唉,到最后还不是得我这个当哥哥的来救他。”

    孙玉声突然间如换了一个人般变的神彩奕奕:“小子,你听仔细了,要是有人在外面等着你活命,就不要瞎嚷嚷了,老哥哥我在这里住了十好几年,对鹿城大狱一草一木的了解甚至胜过了对自己指掌的了解,你且安心去睡,明日养足了精神,到午后放风的时间,等会齐我那傻弟弟,老哥哥带你越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