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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满

    自从去了云鼎宫,张柏菱几天没敢回家。他不知道的是,张矿长此时正忙的焦头烂额,压根就没空管他。

    除了他高天雄、滕亥均,哪怕是城外的乔团长,现在都是一样。

    一九三二年三月一日,伪满洲国成立,做了天津租界做了几年寓公的宣统帝不出所料的被日本人接到了长春。

    在城里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慢慢把身后跟着的人甩掉,又不知不觉的戴上麻将面具出城。先后到了城外一座破旧的院落。等三个人聚齐,一同走了进去。

    那院子里满是积灰,一扇大门垮下来一半,几乎不能正常开合,木制的围栏篱笆腐坏了大半,一副久无人烟的样子,金阙正站在门口警戒,见来人是三位长辈,一把拉开门。

    门里别有洞天,虽然外表破旧,里面收拾的倒是干净,高世泽把厨房里的火烧的正旺,火炕上铺了厚厚的毛毡,乔团长坐在上面,已经等候多时了。

    三个人一言不发的脱了外套,坐到炕上。“伪满的情况,大家都了解多少。”乔团长先开口,他的消息全部来自于外界提供,对这件事知之甚少。

    “闹了几个月了,最早是爱新觉罗家一个宣统的堂亲,给鬼子开了吉林城门,得给他祖宗都气活了,让鬼子帮大清复辟,然后鬼子和大帅原先亲日的旧部要闹独立,还说什么根据满蒙居民的自由选择与呼吁,全他*是放屁,今天这才正式撕破脸。”高天雄愤愤不平。

    “说是共和制,但是既然把宣统帝请回来了,称帝就是迟早的事,不然谁都能做执政,为什么要推宣统一个这辈子都和皮影似的家伙上。”张矿长夹着纸烟说。

    “算上辫子军复辟,大清没了满打满算十五年。全国有多少人?敢说他们都不怀念大清?有多少算多少,先让我们自己内乱,鬼子到时候找机会,一窝子收拾了呗。念着大清的人呐,可就认宣统帝这张脸,不找他找谁呢。”滕亥均磕了磕烟斗。

    “所以,以后日本人就可以说我们是满洲国的人,和中国人分开了?。”乔团长一拍桌子。“金阙。”对着门外招呼一声。

    门外站岗的金阙走进来,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没有一丝表情。

    “你们组织内部,是什么情况。”

    “绝不承认。”

    听到这些,所有人的情绪稍缓和一些“还有事吗?”金阙问。

    乔团长摇摇头,金阙继续回门口放风站岗。

    阳春三月,四个男人坐在东北昏暗的民房里一言不发,张矿长和滕亥均大口大口的吸着烟。无言的愤怒充斥着整个屋子。

    达到极点的愤怒就是无言的,而愤怒的本质就是无能。即使如他们一样,算是家大业大,身居高位,但和一个国家的对比还是让他们显得异常渺小。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他们只能在屋里对未来不知所措。无力感遍布了全身,男人的骄傲在这一刻支离破碎,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们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地位:不能兼济天下,也无法在这乱世之中独善其身。年少时的雄心壮志在不知不觉时已被现实碾个粉碎。这种无力感带来的负面情绪远超过了任何肉体上的痛苦。

    面对伪满的成立,除了乔团长可以态度明确的公然反对,其他人要么只能对日本人含糊其辞,要么甚至还要曲意奉行,绝不能表现出真实所想。

    “就这么让他们得意着?”高天雄不甘心。

    “你想怎么做?你又能怎么做?”滕亥均长叹。

    “起码,不能让他们活的这么舒坦。”

    “让他们活的不舒坦?这一个月的相安无事是怎么来的,你不是不知道。”滕亥均无奈。

    “你可以去截他们的粮食,可他们没了粮食,能看着我们吃饱?就算我们饿死了,他们也要吃饱。你也可以断他们的煤,可今天煤断了,明天他就敢去挨家挨户的搜煤,先冻死我们。你想让金阙把健次郎宰了?鬼子就不会派新人来?你能把他们都杀干净了吗?再说死了个中佐,他们怎么和上级交代?想让他们宁杀错不放过吗?天雄,你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人性的。手上没家伙,干什么都是扯淡。我们能推平他一个联队,能推平一个师团吗?能推平整个关东军吗?起码,现在不行。”滕亥均的话里透着深深地无奈。“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们前前后后做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能保住保山城,保住城里的百姓。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高天雄无话可说,像是没了力气,瘫在炕上。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人再愿意打破这种沉默,东方刚刚泛出些许鱼肚白。

    “准备回去吧,天快亮了。”张矿长打破僵局。

    门外传来一阵乌鸦的叫声,越叫越加尖利。屋里的人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从地板的暗格里拽出几把驳壳枪,上了膛,跑出门去。

    张矿长和滕亥均并不会用枪。四个人推开门,金阙和高世泽早已牵出了马厩里的马。

    “什么情况?”张矿长有些紧张。

    “我在房顶放哨,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外面那片田开始闪光,越来越多,是日本人戴的钢盔,起码两个小队。”金阙翻身上马。

    “等等,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今天是我叫高世泽和金阙先去,正常来说,知道这里的,只有我们四个才对。”高天雄说。

    “你是说,在我们当中,有人投靠了日本人?”乔团长的脸瞬间阴下去。

    “不一定不一定,如果只是探子没甩干净呢?我相信大家,绝对不是那种卖国求荣数典忘祖的人。现在咱们该赶紧撤才对。”滕亥均发现气氛不对,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我相信乔团长,那么叛徒,就在我们三个中间,我怎么放心走,我怕叛徒一刀把我马上戳下来。”高天雄不依不饶。

    半个太阳升上了天空,外面的大地突然开始略微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