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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柳镜特意着人修过下山的路,所以行车也不会颠簸。绝大部分的路,都是陶安自己走的。

    她跟在马车后面,几个人簇拥在一块,林间悄邃,但也静出热闹。

    只是仿刻的都是些没有生机的,草木无法苛求,当年的事也只是被掩盖住。不是不提及就过去了。

    晨间,山里会盖一层纱雾,浸人衣,加上下过雨的缘故,山路会很难走。陶安鲜少的双目失神,迷雾落幕来时的踪迹,她行尸走肉般靠近,鞋子与裤脚稀泥斑斑,沾到的不少血已经干了,陶安没有受伤。

    “走吧。”南山派绝大部分弟子都在这了,还有幽花他们。大家看着陶安,神色复杂,但都沉默。山谷里的阴森都柔和了。

    走了不多久,光打在陶安一侧了,大部分的血都印染在她的半条手臂,为了便于行动扎起的头发松散了点,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是陶安唯一一次吃了药还冷静得可怕。

    最上心的也未必是幽花他们。南春雪里应该早有人要骂她的了,碍于柳渡雪吗?还是柳镜,总归,随同的人都跟紧了她,怕她死。

    所有人都希望她活下去。

    但陶安的身体和她的心一样坚强,其实,她也十二三岁。

    陶安冷静地走着,满脑子……难以抑制地不去想——与那人汇合。

    杀了他。

    可楚彻没来。

    他又活了。

    她再也不随意自己的生死了。无家可归的他们沉默地赶路。南春雪的弟子大部分都是有恙而被家族舍弃或者孤儿,本就无家可归,如今只是在往现实里走。

    之后的路并不好走,除了陶安下山与大伙集合那日,后面是连雨不歇。他们原计划的行程被迫又延长,但不多。后面还有人追。

    陶安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正如她不相信,但只记得一场病来得“急”去得也“急”。这场突如其来的病并非无人所知,思虑焦加,行走在夏日幽谷中,冷雨寒潮,无所察觉的低烧带来的副作用里,而她,也确实忘记了一些事。忘记了命中注定的贵人之缘。

    他们暂避在一家客栈……客栈,陶安想起来了,梅雨时节的客栈,无所察觉的低烧,药的唯一副作用是忘了贵人的义子。

    “客官放心,店内要有的都齐全着,外头一时半会也走不了,权当躲雨吧。”

    奇怪的是当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里有一家浩大的客栈,“吝啬”着灯,也就在雨重的夜里反被衬得明亮,不是宰客就是个壳子。前者可能性不大,毕竟,宰客也得看客人有没有真金白银的水流出来,几率性太大了。

    不过该作的势还是少不了,那会巷明尚没那么圆滑,说话的分量不重:“……我们都是靠本事吃饭的,没有什么好怕的,倒是掌柜的你,大堂就留一个伙计,偌大一个店,杵着也不怕?”

    那掌柜的听后笑呵呵的:“小郎君贯会唬人的,就是你们当中小的小,弱的弱,二带一也吃力,耍刀的少,确定要这么耗着?”看着要把人说急眼了,这掌柜的又笑得和气了些,不火不恼,又清白道,“都是些清白营生,这店也不是我的,是受人所托,暂时管着,想着不空着,常接纳些困在山里头的野户之类的,营生自然是做不下去的。”

    南春雪人虽不多,但小大说了去,毕竟是一个门派,规模差不到哪去,故人的安危打紧着,门主年岁尚小,日夜赶程,这几日像要将一辈子的苦都吃了去,路难走,山难越,属实是累坏了。只是:“掌柜的……你当也看得出,留我们住店,会有麻烦。”巷明说话顿了顿,最终还是说“麻烦”一词。

    也不知是见惯了世面还是真不放在心上,掌柜的并未见失色。

    风飘摇,雨缠绵,纸窗舞动着烛光影,娄一同掌柜的一句一句的来回,陶安记得不太多了,穷追不舍被逼得落魄,柳镜说是因为劳累和伤心过度的缘故。最后只记得她在看檐雨滴落中,被幽花招呼着回房休息了去。

    当年四皇子的死侍为了没有追杀来?尤其是……那个突然失去音信的幕僚。

    抵达戴家不久,陶安就在护送下一站一站一关一关地回了京,南春雪要复门少不了她的手笔,诸多善尾的事情更改了往后的路。她改了两回药,第二副是这回下山给的。柳镜担心有问题,硬生生留住的陶安。

    两年让不确定的因素太多,陶安也少见得柳镜这般执着,不过……说起的祁明城新派任的管城主。究竟是谁调到了北上这边……不知是西南边被察觉到了还是事出有因,因着楚天澜的事先做了定夺。

    医术上,只消时间问题,柳镜会是天赋与努力终会造就的无双圣手。但当年收到陶安的香囊并不是下定决心改变柳渡雪的药方的关键,很大部分,是这雨夜侵染的潮湿,厚重的不见天日的过往发生的。楚天澜的告平安书是假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好。

    山谷里夜晚是寒潮难免,这回新换的药是柳镜准备了很久,陶安小住那几日两人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说话。温暖的光线从敞开的窗棂洒进来,片刻共享的宁静,一如客栈的那晚她守在陶安身旁。

    这一夜没几个敢睡得安心的,柳镜当年守着陶安好些了,趁着晨光熹微又回去。她同幽花住一块,和陶安的房间也是相邻着的,这会天蒙蒙亮,光影还很黯淡,柳镜却瞧着掌柜的从外头回来,因为没点几只烛火,柳镜怕是晃了眼,凑上前一点,掌柜的抬头看了过来,她又立马退缩回去。幽花听着隔壁的动静,早就等着了,却左右也不见着人回来,刚开门,就和柳镜迎了个面。

    那会不谙世事的年纪要提心吊胆的,不久,掌柜的就差人请柳镜下来吃早点。

    幽花偏要一起,顺着喊了巷明一块掌柜的并不介意,后来的事陶安也多多少少知道。

    南春雪曾有恩于此间客栈,且掌柜的受故人所托,所以才收容他们。

    只是后面纷纷扰扰太多,他们并不作多留。

    柳镜重振南春雪,有客栈不少功劳,但陶安她们并不知,掌柜的曾问柳镜那会逃生,南春雪的人都在吗?不及回答,又好似自说自话作罢。

    柳镜只是安静的坐在茶席一侧,木栅的把光影都曲折了,但敞开的一半恰好磊落在柳镜半张脸,她端坐在那,鲜少说话。

    再回到客栈,是来还银两的。

    掌柜的抬头才看见白袍姑娘半眼就砸吧声丢了擦桌柜的抹布,一边去了,走不了几步又停止,转过身,想说什么又是气得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