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冰•碎月
王筱明自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带着向未来上学，但这几天让他感到不适，因为他没见到李清。
“李清去哪了？”小明走在路上，自言自语。
“可能是去了部队？”一旁的向未来猜测般回答。
确实有可能，李清之前说过他有可能去应征了，已经几天了，人还在不在地球都不能确定了。
“还想叫他来看学校的剑术表演的来着。哎，可惜。”小明叹息道。这一不告而别，又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了。
“据说地球防御部队的人员都会接受基因改造，由此延长生命，更加长远地守护地球，但仍是人员奇缺呢。”向未来回忆起书上所说。
“但愿回来还能看见我的坟墓吧……”小明悲观地说道。整理了一下心情，日子还得正常过，兄弟未来可期，那是值得高兴的事。“今天还有剑术表演呢，未来。”
“是的呢，不过你的木剑已经断了呀。”
“没事，今天我不上台了，平常我也没少练给你看，就当放个假吧。”小明其实还是担心着社长的心态是否调整好了，那天木剑掉在地上他也是听见了，“一个多月了，该过去都应该过去了吧？”但想起那断裂的木剑，他还是有些许不安。
那黑色的天空飘散着灰白的花，前方那熟悉的身影，只是被大雪埋没了声音。气温如同坠入深渊，光芒似乎都被冻结，手上的木剑如同枯枝一般随着身体在寒风摇曳，黑剑斩来，枯枝断裂，本能后撤，却又抬不动脚，倒在了雪毯上，空中的灰白没过了身躯，仿佛要埋葬些什么，那黑衣无脸拄着黑剑，似乎在欣赏这一切。那雪没过眼睛，一切变得寒冷而黑暗，虚无侵蚀着身心，意识渐渐迷失。却又有一丝光芒浮现，如此寒冷，如此细微，如此锋利……
“小明，醒醒……”
这最后一节课小明居然睡着了，又是那奇怪的梦，身子感到一阵恶寒，手还被笔戳伤了，好在问题不大。眼前的是向未来，想必是在图书馆等太久了，来教室找他。瞧她那样，已经迫不及待去看剑术表演了吧。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剑术呢？”小明很突然地问了这个问题。
“在乎么，只是身边有什么人干什么就会感兴趣而已。”向未来一脸开心。
“如果某天我们分开，那你还会爱着剑术么？”
向未来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小明，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吧，对于小明来说。
“那是当然，挚友离去，我依旧会在乎那些有关他的事物哦。”向未来不知道为什么小明会问出这些问题，也许是李清的离去给了他打击？或者是刚睡醒没缓过神来？得小心翼翼地回答才行。“据我所知，地球人的情感所在可以是任何事物……”
“那么你呢？”
向未来的表情失去了方才开心的模样，也变得严肃起来，“你到现在还认为我是外星人么？我的设定是没有感情的吗？”
小明注意到自己有些许失态，这个梦让他像喝醉了酒一般，试图寻找发亮的路灯。“对、对不起，我说的太过了……”
向未来知道眼前这位曾经自信的剑客陷入了某些痛苦之中，“不用在意，其实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说一下，我也是你的家人呢……真的，不行的话今天就不去了吧，如果可以让我听听你的……故事？”
当然，没必要牺牲剑术表演，在路上，小明大概地交代了那有关黑衣无脸的梦。
“每一次都是那种寒冷而濒死的感觉，恐惧，恐惧着会失去些什么。”
“是么……我记得书上说，没有失去的人生并不完整……虽说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的。”
“这地城也不该有这么冷的天气啊……”小明望向天空，无奈地笑着。
“可惜不会有你那梦中的冰雪场景呢。”
“我说未来，你不会害怕失去些什么吗？”
“害怕啊，本来已经一无所有，却又被爱包裹，我可是一直害怕着得而复失呢。”
“恐惧也是一把尖刀呢。”
“如此形容的话，那我岂不是体无完肤？我甚至连母星的记忆都失去了。”
小明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想我该放下了，什么事物都可以成为一把利剑呢。”
舞台灯光闪来，他们快到了。
小明知道自己在害怕失去所珍视之物，可世事万千，珍视之物反而像一把利剑，从心中穿过离去。小小的梦竟让他差点失去理智，这才是最可笑的。不如说，若是能安息在那雪被之中，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真想抱抱你，未来。”
“什么？”
“嘿嘿，没什么，找位子坐吧。”
两人来得不算太迟，位子还有大把，便挑了个靠中间的位子坐了。今天的表演不止剑术，还有许多社团也来凑热闹，地点是学校的会场，不大不小，设施完备。
陆陆续续有人进场，表演也即将开始。
“你想学学剑术么？”小明问道。
“当然。”向未来真的很感兴趣。
“其实也没什么学的，无非就是那剑谱上的东西，再随心而动。在地球剑术已经不在是杀人术了，而是变成了一种艺术。”
“华而不实么？那天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你给我看到的是招招致命的剑术。”
只是那天的拿是木剑。
或许真能教向未来些什么呢？
“看看吧，到时候教你两招。”
“哈，这不是你所谓的剑术大师的梦想咩？”
“这……少说两句啦。”
这时，表演开始，高压灯射向舞台，一位身披燕尾的魔术师出现在舞台中央，眼神中散发着诡异的红光，手中的一张白牌随着音乐节拍变成四张红牌，随后燃起火焰，那火苗在他手上跳起舞来，魔术师也随着音乐起舞，在一个双手张开的鞠躬敬礼，那火焰化作凤凰，照亮了整个会场。
向未来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异样，小明认真地看着表演，并没有发现异常。
舞台散出浓烟，几位魔术师同时登场，带来了一支壮丽的火之舞，略显阴冷的会场变得暖和起来，魔术师们似乎在与火神起舞，火焰在他们手中变得可控可塑，化作那宏伟的开幕，震撼着每一位观众的内心。
随着火焰化作一张张卡牌，魔术师们低首致意，毫无疑问，他们值得这最热烈的掌声。
“明明是临时策划，却能做得这么好呢。”小明感叹道。
“你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么？”向未来还是问了出来。
“魔术嘛，带给人的就是惊奇。”
“不，不是，那些是魔法的气息。”向未来一脸肯定。
“魔法？”小明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词，很久之前在图书馆里看到过，“地球人可不会魔法啊。”
“你看我像地球人么？”向未来指着自己问道。
的确，眼前的向未来跟普通的地球女孩子一模一样，只是长了头漂亮的金发。
“这么说……”这暖和的会场竟让小明不寒而栗，“这学校存在真正的魔法师？”
向未来点了点头。
不过他们是来这看剑术的呀。
“不管这么多了，看完剑再说吧。”
“行吧。”
向未来将头放了过来，小明拿肩膀接住，两人等待着接下来的表演。
几个节目过后，总算是到了剑术社的表演时间。
为了节目效果不输，剑术社拿出了未开锋的钢剑。
“他们打算放弃花里胡哨的剑法了么？”
“应该不会吧，毕竟不会真能砍下手来。”其实小明也是有些担心的。
社长登场，向观众致意，剑手准备就位。
“要不去前面一点？”
“好。”
两人起身往前，没想到台上居然已经开始了，没有音乐，没有扩音器，有的只是那锐利而精美的钢剑碰撞。
钢剑的声音比想象中的大，甚至后场都能传得到。
两人费劲力气来到前面，刚好轮到社长登场，那钢剑如月轮般挥舞着，令向未来无比着迷。小明也在认真地看着。
一记横扫，斩过半月，两剑相触，绽放星弧。
短暂较量过后，两人进入了相持状态，互相试探，等待着机会，施展致命一击。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两把钢剑反射着灯光，划出两道美的弧线，随之碰撞，脆裂的响声，社员的剑应声断裂，社长却好像没有停下的意思，摆出竖砍姿势，一剑斩下，却被挡下，清脆的碰撞声响彻会场。
小明发现情况不对，连忙爬上台，接下断剑替那位社员挡下这一击。“你在干什么啊，社长？会死人的！”小明压低了声音说道。
但是社长就像一头发怒的野牛，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硬将小明摁下。观众似乎没发现什么毛病，欢呼着，叫喊着，对着这精彩的表演致以真诚的认可。
“那不是王筱明么？”
“那个救人的那个？”
“没想到今天上台了呀……”
场下议论纷纷，只有小明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社长不知为何疯掉了。台上真的没有扩音器，无法求救，而且出事的话剑术社就糟了，他只能就着演下去了。
开始对峙，小明与社长相绕而走，他试图到道具架那里拿一把新的剑，手握断剑不可能有胜算。
“小明！”只见方才倒地的社员已经到了道具架，将一把钢剑扔给小明。
小明接下，“这沉甸甸的手感……交给我吧！”
此时社长已经冲刺斩来，小明作出防御剑势，剑刃相触，几个回合不分上下，两记重击相碰，两人弹开。
“不知道你么说，反正我已经知道如何打败你了。”小明调整了一下呼吸，转换了剑势，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小明，注意下手轻重！”台下向未来小声叫道。
“知道。”小明冷冷地回答。
她从来没有听过小明如此冰冷的语气。
这回小明发动进攻，社长似乎不作防守，执意死拼到底，也发起了进攻。
这回没有钢刃的碰撞声音，只见小明侧身躲过竖斩，一记上挑，直接将社长击飞，重重地摔在舞台边缘，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小明也回过神来，拄剑跪倒在舞台上，似乎有什么令他痛苦无比。“刚刚我怎么了？”他在叩问自己的心，“我刚刚居然起了杀心！？”他恐惧地看着面前的场景，确认有没有出事。
王筱明刚刚一只脚踏入了黑暗。
前方社长倒地不起，大伙终于发现情况不对，冲上讲台来帮忙。向未来上去想要扶起小明，看见了那小明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
小明没有发出声音，他的手在颤抖。
“没事的，没事的，快起来……”向未来一边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一边想将他扶起来。
“被……刺了一刀呢……”小明捂着胸口，眼泪滴落。
向未来蹲到他的前面正准备查看他的伤口，“今天的小明真是奇怪呢，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那黑衣是我自己么……”小明挤出一句话，气若微丝。
向未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并没有看到伤口，也不知道该如何拉小明一把。“怎么办怎么办？”她想要寻求帮助，四周却都是陌生的面孔。
黑衣无脸一剑刺入雪地，也刺入了少年的胸膛，红色蔓延，变暗，失去生气，不对，本来就没有生气啊……那道微弱的光依旧寒冷锋利，不知预示着什么。阴暗天空将灰白的雪倾洒，气温让体内的血液都变得凝滞。想要挣扎啊，却又如此无力，呼吸都难以支撑……每一片雪花都如此厚重，心脏与那黑刃相接，也快要接近冰点。
“小明，醒醒！”
有什么人在呼唤着。
猛然惊醒，吸入一大口凉气，钢剑早已落地，身体被抱住了。
“多谢了，未来……”小明颤抖着说道。随后挣扎着站起——当然最后还是向未来把他扶起来了。踉踉跄跄走到昏迷的社长面前，看看有没有发生坏事。
人山人海，总算挤了过来，看起来社长也醒了，就是看起来有些头晕，“我这是干了什么啊……”看到小明前来，一句“抱歉”脱口而出，有什么东西让他被鬼迷心窍了。
“没关系的，你没事就好。”小明算是放下心来了，一屁股瘫倒在地上……
事后，王筱明过意不去，还是请了社长出来喝点东西。
“怎么啦？是我该请你们才对。要不是小明及时出手，可能就出大问题了。”社长不好意思地笑道。
“没有的事，只是我过意不去罢了……”
“到底怎么了，怎么说都不应该啊？”
“这……说出来……”
“怎么？”
“小明那时候差点……”
“我差点一剑了结你了，社长，没错，我那时候想杀死你了，差点……”
社长一脸惊奇，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没有事的，你又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杀只不过是本能罢了，不如说是对对手的最大尊重。”
“你这么想就好，但在我心中，有什么卡住我了，我想让自己好受些罢了。”
“每个人都有心结嘛。”
“那还真是，希望早日解开吧。”
三人痛饮几杯，道别后各自东西了。希望一切安好吧……
几天后，家里也听说了这件事。家里人开始盘问小明相关细节。
“你原来这么喜欢剑术的吗？之前我都不知道耶。”老爸露出惊奇的表情。
“之前也只是看你拿把木剑在那挥呀挥的，没想到仔啊你已经出名了？”
“并没有哦……”
“那时候是什么感觉？”
“对剑时不会害怕的吗？”
小明实在不想过度回忆，露出为难的表情。
向未来倒也觉得没什么，但还是帮他保密吧。
“算啦，说不出来也没办法的啦。”老爸笑了笑，似乎又记起来些什么，“对了，吃完饭后带你去看点东西。”
“什么东西啊？”
“等下你就知道了。”
“话说你知道向未来想干什么吗？”妈妈嘿嘿地笑了声。
“什么？”
“妈，都叫你不要这么早告诉小明了！”向未来责怪道。
“那未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她说她要参加星际维和队呢！”
向未来一脸无奈，涨红着脸看着小明的反应。
“这……这真是太好了。”小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感觉到一丝丝欣慰。
“小明啊，看看你，你也应该有些大志向了。”
“你有什么志向么，小明？”向未来问道。
“我的志向吗？嗯……应该没有什么，只希望大家都好吧。”
“耶？真平凡……都不知道你平时在为什么努力了……”
“说实话，我也想知道……不过目前来看，我还是挺满足的啦……”
但又有一种空寂感涌上心头，令人烦躁。
“好啦，该带你去看看了。”说罢，老爸便向杂物间里走去，小明也急忙跟上。
杂物间十分混乱，空气中充满了灰尘，却没有腐朽的气息，而且非比寻常的冷。
“爸，这里面装了空调么，好冷……”
老爸只是微微一笑，走到角落，翻出个箱子，上面沾满了灰尘。
小明摸了一下，才知道那并不是灰尘，而是些许暗霜，这不由得勾起了他某些恐怖的回忆，但还不至于就这样退缩。
“这是什么？”
“当然是你感兴趣的东西，自己打开来看看吧。”老爸笑着说道。
打开木箱，里面藏了一把剑，一把极其寒冷的剑，一把让人从里到外都感到刺骨的剑。
小明看呆了，“家里原来还有这种东西么？”
“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反正是忘了什么年代了。它的名字叫做寒冰·碎月，据说曾经过一位大法师之手，一剑碎了座山头，故名碎月。”
“真的有这么强的力量吗？再怎么看都只是一把剑而已呀？”
“那就交给你了，你不是喜欢剑术么，有把好剑不就是梦想吗？”
小明无法反驳，确实是这样的，那把木剑断掉以后，他就在想能不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眼前，一把利剑正躺在那箱子里头，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有资格拿起它。
“来试试吧，看看它是否适合你。这可是来自祖上的利剑，至今削铁如泥。”
小明带上手套，从箱子里拿出那把寒冷刺骨的剑，脱去它的剑鞘，见证了那悠古的锋利。举起利剑，寒冷扑面而来，仿佛吞噬了光芒。受不住这锐冷的气息，小明小心地将它插回剑鞘，失手，木箱被整齐划开，甚至没有发出声音。那剑掉落在地上，没有发出钢铁的声，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材质，能铸就如此利剑？
“怎么样？”
“难以言说的好……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支配得起。”
“没事，不要挂念这些，剑是用来守护所爱之物的，没有所谓的配不配得上，在某些意义上它和你的木剑差不多，只是它会给你更强大的力量罢了，最终还是看你去怎么使用它。”
小明无声地接受了这一说辞，他重新拿起那把剑，走到空旷点的地方，稍微试了下身手，那剑犹如他的知己，随着他的动作流畅起舞……
当然，这种利器不是随便能带得出门的，不过小明一直想带去学校练习。
“不行不行，有可能会伤到人。”
“真的没事的啦。”
“不行不行。”
那没办法了，小明只得摇摇头。
向未来摸进屋里来，也看到了这把剑，“原来还藏了这等好东西啊，老爸。”
“就这把了哦，没有更多好东西了。”老爸挥挥手。
想必一定还有吧，不过向未来也管不了这么多，她也凑过来看看这把寒冷刺骨的利剑。
“不怕被偷走吗？”
“不会魔法的人空手碰剑可能手会废掉哦？”
这把向未来吓得缩了回去。
“不用太害怕的啦，不是立志参加星际维和队吗，到时候可什么都不能怕的。”
“唉，心理素质还是得锻炼的嘛，毕竟这是真的要命的东西。”
到了晚上，小明瘫在床上，回想着寒冰·碎月的每一个细节。“如此锋利的剑刃，什么样的剑鞘才收得住呢？”各种奇怪的想法涌上心头，最后全都丢到梦境离去了。
就像回到家一样，回到这片冰天雪地，前方的黑衣无脸依旧拄着黑剑，无神的看着一切。冰天雪地给人一种无害的错觉，而那寒冷却是穿心般袭来。抽一下手，没有感觉，只看见一把剑在手上，暗蓝色的光吸走了所有温度，颤抖着将它举起，试图反抗那黑衣无脸。那黑衣无脸似乎感受到了敌意，又一次走来，那黑色大剑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不再恐惧，利剑在手，便守得住心脏，便守得住生命，便守得住所爱，纵使剑刃如冰，手如枯柴。剑刃相向，没有声音，没有火花，有的只是黑衣被连人带剑斩断，化作尘土，大雪立止，拨云见日。那尘土化作影子，不再生动。
王筱明惊醒，他知道自己的梦有了结局，浑身轻飘飘的，双手冷冰冰的，似乎刚从冰天雪地里走出来一样。这次醒来并没有在那可恶的凌晨，外面太阳依旧开工很久了，已经是大早上了呢。
寒冰·碎月将他的心活着带到了天亮。
“李清去哪了？”小明走在路上，自言自语。
“可能是去了部队？”一旁的向未来猜测般回答。
确实有可能，李清之前说过他有可能去应征了，已经几天了，人还在不在地球都不能确定了。
“还想叫他来看学校的剑术表演的来着。哎，可惜。”小明叹息道。这一不告而别，又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了。
“据说地球防御部队的人员都会接受基因改造，由此延长生命，更加长远地守护地球，但仍是人员奇缺呢。”向未来回忆起书上所说。
“但愿回来还能看见我的坟墓吧……”小明悲观地说道。整理了一下心情，日子还得正常过，兄弟未来可期，那是值得高兴的事。“今天还有剑术表演呢，未来。”
“是的呢，不过你的木剑已经断了呀。”
“没事，今天我不上台了，平常我也没少练给你看，就当放个假吧。”小明其实还是担心着社长的心态是否调整好了，那天木剑掉在地上他也是听见了，“一个多月了，该过去都应该过去了吧？”但想起那断裂的木剑，他还是有些许不安。
那黑色的天空飘散着灰白的花，前方那熟悉的身影，只是被大雪埋没了声音。气温如同坠入深渊，光芒似乎都被冻结，手上的木剑如同枯枝一般随着身体在寒风摇曳，黑剑斩来，枯枝断裂，本能后撤，却又抬不动脚，倒在了雪毯上，空中的灰白没过了身躯，仿佛要埋葬些什么，那黑衣无脸拄着黑剑，似乎在欣赏这一切。那雪没过眼睛，一切变得寒冷而黑暗，虚无侵蚀着身心，意识渐渐迷失。却又有一丝光芒浮现，如此寒冷，如此细微，如此锋利……
“小明，醒醒……”
这最后一节课小明居然睡着了，又是那奇怪的梦，身子感到一阵恶寒，手还被笔戳伤了，好在问题不大。眼前的是向未来，想必是在图书馆等太久了，来教室找他。瞧她那样，已经迫不及待去看剑术表演了吧。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剑术呢？”小明很突然地问了这个问题。
“在乎么，只是身边有什么人干什么就会感兴趣而已。”向未来一脸开心。
“如果某天我们分开，那你还会爱着剑术么？”
向未来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小明，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吧，对于小明来说。
“那是当然，挚友离去，我依旧会在乎那些有关他的事物哦。”向未来不知道为什么小明会问出这些问题，也许是李清的离去给了他打击？或者是刚睡醒没缓过神来？得小心翼翼地回答才行。“据我所知，地球人的情感所在可以是任何事物……”
“那么你呢？”
向未来的表情失去了方才开心的模样，也变得严肃起来，“你到现在还认为我是外星人么？我的设定是没有感情的吗？”
小明注意到自己有些许失态，这个梦让他像喝醉了酒一般，试图寻找发亮的路灯。“对、对不起，我说的太过了……”
向未来知道眼前这位曾经自信的剑客陷入了某些痛苦之中，“不用在意，其实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说一下，我也是你的家人呢……真的，不行的话今天就不去了吧，如果可以让我听听你的……故事？”
当然，没必要牺牲剑术表演，在路上，小明大概地交代了那有关黑衣无脸的梦。
“每一次都是那种寒冷而濒死的感觉，恐惧，恐惧着会失去些什么。”
“是么……我记得书上说，没有失去的人生并不完整……虽说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的。”
“这地城也不该有这么冷的天气啊……”小明望向天空，无奈地笑着。
“可惜不会有你那梦中的冰雪场景呢。”
“我说未来，你不会害怕失去些什么吗？”
“害怕啊，本来已经一无所有，却又被爱包裹，我可是一直害怕着得而复失呢。”
“恐惧也是一把尖刀呢。”
“如此形容的话，那我岂不是体无完肤？我甚至连母星的记忆都失去了。”
小明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想我该放下了，什么事物都可以成为一把利剑呢。”
舞台灯光闪来，他们快到了。
小明知道自己在害怕失去所珍视之物，可世事万千，珍视之物反而像一把利剑，从心中穿过离去。小小的梦竟让他差点失去理智，这才是最可笑的。不如说，若是能安息在那雪被之中，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真想抱抱你，未来。”
“什么？”
“嘿嘿，没什么，找位子坐吧。”
两人来得不算太迟，位子还有大把，便挑了个靠中间的位子坐了。今天的表演不止剑术，还有许多社团也来凑热闹，地点是学校的会场，不大不小，设施完备。
陆陆续续有人进场，表演也即将开始。
“你想学学剑术么？”小明问道。
“当然。”向未来真的很感兴趣。
“其实也没什么学的，无非就是那剑谱上的东西，再随心而动。在地球剑术已经不在是杀人术了，而是变成了一种艺术。”
“华而不实么？那天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你给我看到的是招招致命的剑术。”
只是那天的拿是木剑。
或许真能教向未来些什么呢？
“看看吧，到时候教你两招。”
“哈，这不是你所谓的剑术大师的梦想咩？”
“这……少说两句啦。”
这时，表演开始，高压灯射向舞台，一位身披燕尾的魔术师出现在舞台中央，眼神中散发着诡异的红光，手中的一张白牌随着音乐节拍变成四张红牌，随后燃起火焰，那火苗在他手上跳起舞来，魔术师也随着音乐起舞，在一个双手张开的鞠躬敬礼，那火焰化作凤凰，照亮了整个会场。
向未来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异样，小明认真地看着表演，并没有发现异常。
舞台散出浓烟，几位魔术师同时登场，带来了一支壮丽的火之舞，略显阴冷的会场变得暖和起来，魔术师们似乎在与火神起舞，火焰在他们手中变得可控可塑，化作那宏伟的开幕，震撼着每一位观众的内心。
随着火焰化作一张张卡牌，魔术师们低首致意，毫无疑问，他们值得这最热烈的掌声。
“明明是临时策划，却能做得这么好呢。”小明感叹道。
“你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么？”向未来还是问了出来。
“魔术嘛，带给人的就是惊奇。”
“不，不是，那些是魔法的气息。”向未来一脸肯定。
“魔法？”小明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词，很久之前在图书馆里看到过，“地球人可不会魔法啊。”
“你看我像地球人么？”向未来指着自己问道。
的确，眼前的向未来跟普通的地球女孩子一模一样，只是长了头漂亮的金发。
“这么说……”这暖和的会场竟让小明不寒而栗，“这学校存在真正的魔法师？”
向未来点了点头。
不过他们是来这看剑术的呀。
“不管这么多了，看完剑再说吧。”
“行吧。”
向未来将头放了过来，小明拿肩膀接住，两人等待着接下来的表演。
几个节目过后，总算是到了剑术社的表演时间。
为了节目效果不输，剑术社拿出了未开锋的钢剑。
“他们打算放弃花里胡哨的剑法了么？”
“应该不会吧，毕竟不会真能砍下手来。”其实小明也是有些担心的。
社长登场，向观众致意，剑手准备就位。
“要不去前面一点？”
“好。”
两人起身往前，没想到台上居然已经开始了，没有音乐，没有扩音器，有的只是那锐利而精美的钢剑碰撞。
钢剑的声音比想象中的大，甚至后场都能传得到。
两人费劲力气来到前面，刚好轮到社长登场，那钢剑如月轮般挥舞着，令向未来无比着迷。小明也在认真地看着。
一记横扫，斩过半月，两剑相触，绽放星弧。
短暂较量过后，两人进入了相持状态，互相试探，等待着机会，施展致命一击。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两把钢剑反射着灯光，划出两道美的弧线，随之碰撞，脆裂的响声，社员的剑应声断裂，社长却好像没有停下的意思，摆出竖砍姿势，一剑斩下，却被挡下，清脆的碰撞声响彻会场。
小明发现情况不对，连忙爬上台，接下断剑替那位社员挡下这一击。“你在干什么啊，社长？会死人的！”小明压低了声音说道。
但是社长就像一头发怒的野牛，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硬将小明摁下。观众似乎没发现什么毛病，欢呼着，叫喊着，对着这精彩的表演致以真诚的认可。
“那不是王筱明么？”
“那个救人的那个？”
“没想到今天上台了呀……”
场下议论纷纷，只有小明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社长不知为何疯掉了。台上真的没有扩音器，无法求救，而且出事的话剑术社就糟了，他只能就着演下去了。
开始对峙，小明与社长相绕而走，他试图到道具架那里拿一把新的剑，手握断剑不可能有胜算。
“小明！”只见方才倒地的社员已经到了道具架，将一把钢剑扔给小明。
小明接下，“这沉甸甸的手感……交给我吧！”
此时社长已经冲刺斩来，小明作出防御剑势，剑刃相触，几个回合不分上下，两记重击相碰，两人弹开。
“不知道你么说，反正我已经知道如何打败你了。”小明调整了一下呼吸，转换了剑势，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小明，注意下手轻重！”台下向未来小声叫道。
“知道。”小明冷冷地回答。
她从来没有听过小明如此冰冷的语气。
这回小明发动进攻，社长似乎不作防守，执意死拼到底，也发起了进攻。
这回没有钢刃的碰撞声音，只见小明侧身躲过竖斩，一记上挑，直接将社长击飞，重重地摔在舞台边缘，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小明也回过神来，拄剑跪倒在舞台上，似乎有什么令他痛苦无比。“刚刚我怎么了？”他在叩问自己的心，“我刚刚居然起了杀心！？”他恐惧地看着面前的场景，确认有没有出事。
王筱明刚刚一只脚踏入了黑暗。
前方社长倒地不起，大伙终于发现情况不对，冲上讲台来帮忙。向未来上去想要扶起小明，看见了那小明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
小明没有发出声音，他的手在颤抖。
“没事的，没事的，快起来……”向未来一边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一边想将他扶起来。
“被……刺了一刀呢……”小明捂着胸口，眼泪滴落。
向未来蹲到他的前面正准备查看他的伤口，“今天的小明真是奇怪呢，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那黑衣是我自己么……”小明挤出一句话，气若微丝。
向未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并没有看到伤口，也不知道该如何拉小明一把。“怎么办怎么办？”她想要寻求帮助，四周却都是陌生的面孔。
黑衣无脸一剑刺入雪地，也刺入了少年的胸膛，红色蔓延，变暗，失去生气，不对，本来就没有生气啊……那道微弱的光依旧寒冷锋利，不知预示着什么。阴暗天空将灰白的雪倾洒，气温让体内的血液都变得凝滞。想要挣扎啊，却又如此无力，呼吸都难以支撑……每一片雪花都如此厚重，心脏与那黑刃相接，也快要接近冰点。
“小明，醒醒！”
有什么人在呼唤着。
猛然惊醒，吸入一大口凉气，钢剑早已落地，身体被抱住了。
“多谢了，未来……”小明颤抖着说道。随后挣扎着站起——当然最后还是向未来把他扶起来了。踉踉跄跄走到昏迷的社长面前，看看有没有发生坏事。
人山人海，总算挤了过来，看起来社长也醒了，就是看起来有些头晕，“我这是干了什么啊……”看到小明前来，一句“抱歉”脱口而出，有什么东西让他被鬼迷心窍了。
“没关系的，你没事就好。”小明算是放下心来了，一屁股瘫倒在地上……
事后，王筱明过意不去，还是请了社长出来喝点东西。
“怎么啦？是我该请你们才对。要不是小明及时出手，可能就出大问题了。”社长不好意思地笑道。
“没有的事，只是我过意不去罢了……”
“到底怎么了，怎么说都不应该啊？”
“这……说出来……”
“怎么？”
“小明那时候差点……”
“我差点一剑了结你了，社长，没错，我那时候想杀死你了，差点……”
社长一脸惊奇，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没有事的，你又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杀只不过是本能罢了，不如说是对对手的最大尊重。”
“你这么想就好，但在我心中，有什么卡住我了，我想让自己好受些罢了。”
“每个人都有心结嘛。”
“那还真是，希望早日解开吧。”
三人痛饮几杯，道别后各自东西了。希望一切安好吧……
几天后，家里也听说了这件事。家里人开始盘问小明相关细节。
“你原来这么喜欢剑术的吗？之前我都不知道耶。”老爸露出惊奇的表情。
“之前也只是看你拿把木剑在那挥呀挥的，没想到仔啊你已经出名了？”
“并没有哦……”
“那时候是什么感觉？”
“对剑时不会害怕的吗？”
小明实在不想过度回忆，露出为难的表情。
向未来倒也觉得没什么，但还是帮他保密吧。
“算啦，说不出来也没办法的啦。”老爸笑了笑，似乎又记起来些什么，“对了，吃完饭后带你去看点东西。”
“什么东西啊？”
“等下你就知道了。”
“话说你知道向未来想干什么吗？”妈妈嘿嘿地笑了声。
“什么？”
“妈，都叫你不要这么早告诉小明了！”向未来责怪道。
“那未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她说她要参加星际维和队呢！”
向未来一脸无奈，涨红着脸看着小明的反应。
“这……这真是太好了。”小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感觉到一丝丝欣慰。
“小明啊，看看你，你也应该有些大志向了。”
“你有什么志向么，小明？”向未来问道。
“我的志向吗？嗯……应该没有什么，只希望大家都好吧。”
“耶？真平凡……都不知道你平时在为什么努力了……”
“说实话，我也想知道……不过目前来看，我还是挺满足的啦……”
但又有一种空寂感涌上心头，令人烦躁。
“好啦，该带你去看看了。”说罢，老爸便向杂物间里走去，小明也急忙跟上。
杂物间十分混乱，空气中充满了灰尘，却没有腐朽的气息，而且非比寻常的冷。
“爸，这里面装了空调么，好冷……”
老爸只是微微一笑，走到角落，翻出个箱子，上面沾满了灰尘。
小明摸了一下，才知道那并不是灰尘，而是些许暗霜，这不由得勾起了他某些恐怖的回忆，但还不至于就这样退缩。
“这是什么？”
“当然是你感兴趣的东西，自己打开来看看吧。”老爸笑着说道。
打开木箱，里面藏了一把剑，一把极其寒冷的剑，一把让人从里到外都感到刺骨的剑。
小明看呆了，“家里原来还有这种东西么？”
“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反正是忘了什么年代了。它的名字叫做寒冰·碎月，据说曾经过一位大法师之手，一剑碎了座山头，故名碎月。”
“真的有这么强的力量吗？再怎么看都只是一把剑而已呀？”
“那就交给你了，你不是喜欢剑术么，有把好剑不就是梦想吗？”
小明无法反驳，确实是这样的，那把木剑断掉以后，他就在想能不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眼前，一把利剑正躺在那箱子里头，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有资格拿起它。
“来试试吧，看看它是否适合你。这可是来自祖上的利剑，至今削铁如泥。”
小明带上手套，从箱子里拿出那把寒冷刺骨的剑，脱去它的剑鞘，见证了那悠古的锋利。举起利剑，寒冷扑面而来，仿佛吞噬了光芒。受不住这锐冷的气息，小明小心地将它插回剑鞘，失手，木箱被整齐划开，甚至没有发出声音。那剑掉落在地上，没有发出钢铁的声，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材质，能铸就如此利剑？
“怎么样？”
“难以言说的好……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支配得起。”
“没事，不要挂念这些，剑是用来守护所爱之物的，没有所谓的配不配得上，在某些意义上它和你的木剑差不多，只是它会给你更强大的力量罢了，最终还是看你去怎么使用它。”
小明无声地接受了这一说辞，他重新拿起那把剑，走到空旷点的地方，稍微试了下身手，那剑犹如他的知己，随着他的动作流畅起舞……
当然，这种利器不是随便能带得出门的，不过小明一直想带去学校练习。
“不行不行，有可能会伤到人。”
“真的没事的啦。”
“不行不行。”
那没办法了，小明只得摇摇头。
向未来摸进屋里来，也看到了这把剑，“原来还藏了这等好东西啊，老爸。”
“就这把了哦，没有更多好东西了。”老爸挥挥手。
想必一定还有吧，不过向未来也管不了这么多，她也凑过来看看这把寒冷刺骨的利剑。
“不怕被偷走吗？”
“不会魔法的人空手碰剑可能手会废掉哦？”
这把向未来吓得缩了回去。
“不用太害怕的啦，不是立志参加星际维和队吗，到时候可什么都不能怕的。”
“唉，心理素质还是得锻炼的嘛，毕竟这是真的要命的东西。”
到了晚上，小明瘫在床上，回想着寒冰·碎月的每一个细节。“如此锋利的剑刃，什么样的剑鞘才收得住呢？”各种奇怪的想法涌上心头，最后全都丢到梦境离去了。
就像回到家一样，回到这片冰天雪地，前方的黑衣无脸依旧拄着黑剑，无神的看着一切。冰天雪地给人一种无害的错觉，而那寒冷却是穿心般袭来。抽一下手，没有感觉，只看见一把剑在手上，暗蓝色的光吸走了所有温度，颤抖着将它举起，试图反抗那黑衣无脸。那黑衣无脸似乎感受到了敌意，又一次走来，那黑色大剑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不再恐惧，利剑在手，便守得住心脏，便守得住生命，便守得住所爱，纵使剑刃如冰，手如枯柴。剑刃相向，没有声音，没有火花，有的只是黑衣被连人带剑斩断，化作尘土，大雪立止，拨云见日。那尘土化作影子，不再生动。
王筱明惊醒，他知道自己的梦有了结局，浑身轻飘飘的，双手冷冰冰的，似乎刚从冰天雪地里走出来一样。这次醒来并没有在那可恶的凌晨，外面太阳依旧开工很久了，已经是大早上了呢。
寒冰·碎月将他的心活着带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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