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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生子

    次年初秋,早菊争艳,晚桂飘香时节,瑾儿腹中的孩子呱呱坠了地。

    这场艰难生产,几乎去掉了瑾儿半条命。孩子迟迟不出来,下面又见了红,众人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紧要关头,太子从宫中带来了资深御医,大胆施针,再让稳婆辅助手法,才终算是有惊无险。

    孩子是个结实的男孩,正如众人期盼的一般。牟斌为其取名牟钰,昭示其无比珍贵。

    牟府阖府大喜,一向低调的牟斌,这一次竟罕见地开门迎客,流水席摆了三天,京中有名的戏班子,也没日没夜地唱了三天。

    牟斌喜气洋洋,已过不惑的他,如今迎来了生命中第一个孩子,那份欣喜与激动,自是不可言喻。但他也懂得节制,不收过重的礼,宴席上更不会喝得不省人事。

    京中大凡有点名望的官员携家眷都来了,众人皆知牟斌待己甚严,这种敞门迎客的机会并不多,自然是要来借机示好的。当然,还有些受过牟斌恩惠的贫民百姓,也拎只鸡挑篮菜喜颠颠过来了。农户人家,别的没有,新鲜的蔬菜还是不缺的。

    谢迁和夫人也备了重礼前来庆贺。是一对如意玉枕和两个孩子带的金项圈。滕英自然是进了内宒去见瑾儿母子,而谢迁则随各位前来庆贺的大人们一起,在前厅喝茶聊天。

    虽明知见不到瑾儿,谢迁心中仍不免有些失望。听说生产时她遭了大罪,也不知如今身子可好些了没。他犹豫半晌,终还是问了句:“不知尊夫人身子可好些了没?听说生产时受了大罪。”

    “多谢挂心,内子身体略恢复了些,除了有几分虚弱外,并无大碍。”牟斌虽有些吃惊,但很快便释然。他知道先生一向清高,如今竟主动问起内闱之人,虽有些意外,却并不觉唐突。妻子一向尊谢迁为先生,先生关心自己的学生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迁听后,貌似淡然地哦了一声,心里却舒了口气。他知牟斌与妻子一向感情深厚,既然他如此说,应是无碍了。只是可惜,这次终是无法亲见了。

    滕英在内室呆了半晌。如今的她,也有了两子一女,对人生又多了些不一样的感悟。她不再如往日那般尖刻,整个人变得平和雍容。此刻她抱着小小的牟钰,不停逗弄着,满脸温柔,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她貌似很喜欢钰儿,轻抚着孩子柔嫩的小脸蛋说道:“我家三儿比你家钰儿只大半岁,是哥哥,等孩子大些了,我将他带来,两人还可以一同玩耍呢。”

    “好呀,如此钰儿也有玩伴了。”瑾儿欢喜地说道,滕英如今能放下心结和自己交往,也是她乐意看到的。毕竟前尘旧事,于浩渺人生来说,不过是海中一栗。

    瑾儿虽已养了几日,仍很是虚弱。如今应酬了半晌,早已经累了。只是碍于情面,不便逐客,只得勉强打点起精神,陪滕英说笑。

    一旁的小蝶却有些心急,她看着滕英几次欲言又止。后见瑾儿面色有些虚浮,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接过小公子笑道:“小公子要喂奶了,夫人莫如暂且去外间避上一避?”

    滕英见瑾儿面有疲色,知这丫头是在委婉让自己出去,忙站起身子笑道:“看我一见这孩子,便差点忘了时辰。今日见姐姐一切尚好,甚是欣慰。姐姐好好休养,等过些日子再来看姐姐。”

    瑾儿笑着客气道:“谢妹妹费心!小蝶,你送下夫人。”

    小蝶答应着将孩子抱给奶娘,亲自送了滕英出去。瑾儿看着滕英略显瘦弱的背影,怔忡了半晌,才躺下睡了过去。

    自此瑾儿每日安心调养身体,抚育幼儿,心里充满了餍足。已近不惑的她,辛苦了半生,如今总算偿到了幸福的滋味。她打定主意不再进宫了,皇帝身边有细心的翠儿她们,自己早就可以身退了。

    牟斌请了半月的假,在府中安心陪伴妻儿。每日里和瑾儿逗弄孩子,聊聊家常,这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琐碎日子,于他来说,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次年正月,鞑靼北部亦卜刺因等入河套驻牧,小王子及胱罗干之子火筛则驻扎于贺前山后,互成犄角之势。不久,入寇凉州。

    恰逢兵部尚书马文升奏称,戍边哈密乃汉奸,采用王英计策,一意孤行关闭了嘉峪关口。此举惹怒了西域商人,均倒戈跟从阿黑麻,阿黑麻势力日益强盛,遂率领大军占领哈密,自称可汗,掠夺罕东郡等地。

    阿黑麻一路向西扩张,留下精通军事的牙兰与撒他儿率精锐二百,镇守哈密。

    马文升下令袭击并活捉牙兰。并召见肃州指挥杨翥,命其以罕东兵三千为前锋,明军三千后继,星夜兼程偷袭哈密。此举得到了甘肃巡抚都御史许进支持。

    同时,马文升派遣副总兵彭清,统精锐之卒由南山驰至罕东,即调罕东诸番兵。许进及总兵都督刘宁星夜兼程抵达肃州,在嘉峪关外驻军。

    总兵都督刘宁有勇有谋,几次率兵前去敌营偷袭,杀敌十几,俘获敌军一百多人。

    这边狡滑的牙兰虽最终逃脱,但其属下八百人均被抓捕,明军很快占领哈密。自此,西域各地开始忌惮大明。

    年轻的孝宗皇帝,看着手中来自边疆的捷报,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习惯性地喊了声:“瑾姨,边患终于解决了,联总算放心了。”

    一旁的何鼎小声提醒道:“万岁爷,您忘了?瑾儿姑娘,出宫去了。”

    孝宗愣了一下,将手中的奏报丢于一边,神色落寞地长长哦了一声,起身在屋内缓步踱来踱去。他突觉有些烦燥,感觉这空荡荡的佑大内殿象是一座笼,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瑾儿回府已经三个多月了,他竟还没有完全适应。他看着这房里的一瓶一画,似乎上面都有瑾儿的影子。他害怕这种不能述之于口的感觉,甚至深觉羞耻。所以他每次都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唤她一声瑾姨,提醒自己两人之间那如鸿沟般存在的距离。这距离里有着他凄惨的童年,有对父皇与万贵妃之间那畸形情感的深深恐惧。

    想及此,他颓丧地回到书案前坐下,皱着眉头对着那一堆堆奏折又埋头翻看了起来。这万里江山,总得他来背负,他没有理由,更没有勇气为所欲为。

    不久,朝廷下旨命谢迁和李东阳,同入内阁参政。同时孝宗晋谢迁为詹事,并继续兼任侍讲学士。可惜的是,正逢谢迁父亲新丧,尚未过三年孝期,谢迁只得婉拒,朝廷答应其延缓入阁。

    盛夏过后,谢迁守丧结束,才奉旨前去内阁报到。这一年,他刚好四十五周岁。此时的内阁重臣有刘吉、徐溥、刘健、丘浚几人,除了新进的李东阳外,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老臣,谢迁打定了主意,多办事少说话,先观摩学习为主。

    这日尚书马文升上奏,称大同边境有警患,而戍边军队饷费不足,请求增加两税折银。年青的皇帝,深知增加税收不是小事,便问策群臣,此事如何裁夺。

    谢迁率先表示反对,他诚恳说道:“先朝因为南方赋税较重,故以折合银两的办法来减轻。如今若再随意增加,恐百姓不堪重负。万岁爷一方面可从户部调拔些银响,另一方面下旨令军队开源节流,那边荒地众多,不打仗时可以开些荒地耕种,如此即可贴补军队部分给养,又锻炼了士卒体能,可谓一举两得。”

    皇帝听了深以为然,采用了谢迁的建议。马尚书所提的议案自然没有通过,他阴沉着脸,狠狠剜了谢迁一眼。一个初入内阁的年轻后生,便敢和自己对着干,他心里很是气闷,想着日后有机会,定得好好敲打一番。但其余众臣,却对谢迁刮目相看,暗赞他敢于直言。

    孝宗皇帝有个心病,就是如今的国子监。国子监乃当朝最高学府,培养了不少可用之才。但因如今沿用的仍是洪武帝时期的旧例,设六堂课,诸生行积分之法,以八分为率,不及格者仍肆业。命诸生分习吏事,谓之“历事“,又叫“拨历“,其期以入监之年月为先后,送吏部选用。其中特别优异者选为显官,其余平庸些的则为府、州、县六品以下官。

    因前朝历任皇帝都更看重进士,而轻忽监生,故导致诸多监生被淹滞,无法启用者有的至十年之久,久而久之,国子监便失去了原本的影响力,在读者少而吏部听选者,却多至万人。

    孝宗皇帝从即帝位始,便一直想革新国子监,却因政务繁杂而一再搁置。

    这日礼部尚书倪岳上书,奏请皇帝重新定制规则。皇帝命内阁草拟一份可行性议案,再交由自己审定。最终,谢迁等内阁成员不负圣望,更为合理更易推行的国子监新令,自此得以贯彻执行。

    这也是年轻的孝宗皇帝,在教育领域的一次重大变革。意气风发的帝王,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坚信,大明王朝在他的治理下,会日渐走向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