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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古怪

    迷雾与大地化作流光飞退,从船身氤氲的各色光晕中往外看去,只见一片缤纷绚烂的景象,美不胜收,漂亮得很!

    两名修士不再絮絮叨叨,他们并立于船首处,衣冠整齐、身姿挺拔,迎着朝霞像是全身都在发光,看上去很是不凡。

    见此情形,余路终于松了口气,这二人之前的状态实在是又磨人又瘆人,为免引起他们不满,还不得不挤出笑容回应,着实难受。

    此时摆脱了这两人的纠缠,总算是可以稍稍定下心来了。

    余路感觉自己暂时应该是安全的,那两名修士虽然有些癫狂,但似乎真没对他产生什么恶意,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如何。

    这短短时间内的一番遭遇,总是让他一惊一乍,现在莫名其妙地又被拐上贼船了,却连这几人的来历和目的都还不清楚。

    只从他们刚才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好像是要去做什么“大善事”,就是不知具体是什么事。

    余路念头转过,准备先了解清楚情况,心中有底之后,才好考虑该如何脱身。

    不过不能去问那两名修士,余路实在不愿再与他们交流,疯疯癫癫的,令他很不安。

    倒是那个被称为“谭城主”的小老头儿,之前说话时很有条理的样子,语气也相当温和,应该是个可以交流的对象吧?

    想到这里,余路挪动目光,落在那位谭城主身上,却见对方似乎有所感应,竟也扭头看来,并温和一笑。

    这一动作,真是令人如沐春风。

    余路也才第一次认真看清这位谭城主的全貌,只见对方虽然身形清瘦、两鬓斑白,看着像个小老头儿一样,但其实面容上并不太过显老,只是刚过中年的模样,气质儒雅随和、颇具风度,一见之下,仿佛很好相处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隐约之中,余路却也感觉到对方似乎很危险。

    他心中了然:这位谭城主很强!不知与船头那两名修士相比如何,但肯定比自己强得多!

    又是惹不起的存在!

    不敢再一直盯着人看,他颔首低头,拱手道:“这位修士大人……”

    “我名谭辉,为红澜城之主……”余路刚开口,就被谭辉出言打断,却又不多说,只是提了一句自己的身份就止住。

    “……”余路微愣,抬头看去,却见对方面带温和笑意,微微露出些许矜持的模样。

    说话之前还先主动做个自我介绍?这么友善、这么客气吗?

    转念之间,他感觉这人真是很不错啊,身为城主之尊,却言语温和、笑容怡人,简直就是修士中的异类!

    不过下一瞬,他就把这个念头给掐灭了,到现在为止,他就没见过修士中有谁是真正正常、良善的,这小老头儿看着这么好说话,指不定就有什么其它的大病呢……

    余路忽然一怔,不想还好,这一想来,再看对方那矜持的模样,好像还真是藏着点儿什么古怪。

    城主?城主了不起啊?

    哼……还真就了不起!

    小心为妙吧……

    余路回过神来,斟酌了一下,试探着再次开口道:“城主大人……”

    这回没有被打断,他继续说道:“我无意中流落到此,正着急赶路回家,不知大人你们这是要去……?”

    “哈哈!小兄弟是在为此忧心?勿忧勿忧!”谭辉开怀一笑,似乎比之前更加温和,解释道:“二位上使此行是为做一件大善事,具体事务不好多说,反正很快你就能知晓!待事毕之后,定会送你安然返回!”

    他拱手朝着船首两名修士一礼,客气而恭敬,道:“二位上使都是心怀善念之人,你大可放心,不必多虑,安心等候即可!”

    心怀善念?就是那古怪癫狂的“善意”,才最叫人不安呢!

    余路腹诽不已,这小老头儿含糊其辞,说了等于没说,却让自己愈发难受。

    而船头那两名修士大约是听到了谭辉的话语,竟是回首看了过来,一脸满意的表情,缓缓点头,随后目光又似乎飘到了余路这边,浮出古怪的笑容,似满足、似狂热。

    余路直感觉瘆得慌,却不得不挤出笑脸颔首回应。

    就这个鬼样子,还叫人安心?

    他都生怕那两人忽然来一句:我怜你忧心得很,故赐你一死,以免你继续忧心!如此,大善……

    不敢想了,不敢想了!

    余路挤出笑脸,颔首道:“多谢几位大人……”

    他也不再多问了,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也免得再次引起两个修士的注意。

    反正至少从现在的情形看来,他们似乎真没有恶意,暂时应该是安全的,那就看看他们到底是要去做什么“大善事”,届时再找机会脱身吧。

    “嗯……”谭辉点点头,脸上笑容温和,目光仍然落在余路身上。

    余路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抬头看去,却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胸膛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路感觉对方眼中流露出一丝古怪,温和的笑容也仿佛带上了某种莫名的意味儿!

    这又是什么情况?

    余路疑惑,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感兴趣的?

    原先挡在胸前的面饼,由于被打碎之后又遭鲜血浸泡,已经无法食用,早就连着包袱一起丢弃掉了。

    就连那把曾饮过三只修士鲜血的大柴刀,也因弯曲开裂而失去了用处,同样被留在了途中。

    他现在可说是身无长物,还有什么可能引起……唔,倒还真有一件东西——灰袍人留下的那枚铃铛!

    不过之前赶路时,为了避免那东西叮当乱响,他早已塞起来绑在了腰带里,并没有藏在胸前位置啊。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余路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口袋,这是从“分首者”身上搜来的,里面只不过一些碎晶而已。

    莫非这位城主大人看上了这个?

    开什么玩笑!

    堂堂城主之尊,怎么可能贪图这点儿破烂玩意儿!

    又或是觉得这口袋里藏着什么宝贝?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杀人夺宝了?

    那可真冤!

    念头一起,余路连忙托起口袋递向谭辉,小心试探道:“城主大人……”

    谭辉瞧了瞧面前脏兮兮的口袋,又看了看小心翼翼的余路,似乎有些愕然,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出声,只是缓缓摇头。

    余路也不愿弄出什么动静,免得又引起船首两名修士的注意。

    他见小老头儿摇头,以为是嫌弃东西太少,遂又拍了拍胸口,示意自己已经别无他物了。

    谭辉愕然中又浮起笑意,却还是缓缓摇头,抬手将口袋推回余路胸前,并轻轻拍了拍,似乎是让他收起来。

    余路见此很是疑惑,这是真不要么?

    不要还瞅什么瞅?

    他看得清楚呢,这小老头儿虽然将东西推了回来,但眼睛还瞅了好几下!

    古怪……

    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不会再起杀人夺宝的念头了吧?

    余路捏着口袋做出要收回的样子,目光看向小老头儿,见其面带笑意缓缓点头,这才重新塞进怀里。

    大概是确认了里面并没有什么宝贝,区区碎晶也看不上吧。

    余路心里如此想着,却见小老头儿仍在上下打量着自己,眼睛微微眯起,含着莫名笑意,古古怪怪的。

    怎滴?还认为自己身上有其它宝贝?

    倒是的确还有一枚铃铛,不过那玩意儿小巧得很,自己藏在腰间,应该发现不了吧?

    那可是真正的宝贝,能命令异兽,连灰袍人那等不可捉摸的存在,都还将其带在身边使用呢,可见其珍贵!若非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保留下来,或有用到之时。

    余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小老头儿,发现对方目光游移,并没有停留在自己腰间某处。

    他心下稍安,又不禁暗自腹诽:看什么看?真正的宝贝你找不到!碎晶都给你了,你又不要,还找什么?剩下的就自己这个人了,你要不……

    嗯?不好!

    余路耸然一惊,忽然想起了以前听过的某些传言。

    说荒原中有的人憋坏了,会做出一些令人……呃,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接着彻底放飞自我,最后便会养成某种稀奇古怪的爱好……

    当时才听到这种传言的时候,余路很是震惊,心中恶寒,只觉自己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巨大伤害,遂再也没敢打听过这些传言。

    然而现在陡然回想起来,恶寒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甚至五脏六腑都像是在发颤……

    这小老头儿该不会就是有这种奇怪的癖好吧?

    堂堂城主之尊,怎么可能会憋坏?肯定不至于吧?

    余路实在不愿相信,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小老头儿之前的目光神态,竟有些难以分清这人到底是在找宝贝,还是……

    这念头一起,还没分辨明白呢,就在蓦然间,他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淡淡的幽香……

    不,不是蓦然出现的,是之前就有的,只不过没往这方面想,于是直接给忽略了!

    不正常!不正常!这些修士,果然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之前的想法没错,这小老头当真是有大病!

    余路怕得很,这不比死亡更令人恐惧么?

    他心尖儿都在发颤,真怕这小老头儿突然……

    不堪设想!不堪设想!

    他现在觉得这小老头儿比那两个疯疯癫癫的修士还要可怕,甚至在面对灰袍人时,或许都不如此时这般惶恐!

    余路心中哀叹,不晓得自己怎么总是遇上这些荒诞之事。

    或许当初真不该去觊觎那一株落影花,成为修士有什么好的?

    要么疯乱癫狂、要么怪诞荒谬,哪里还有个正常人的样子?

    再往下想,自己以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变成灰袍人那样都还勉强可以接受,要是变得像这小老头儿一样……

    还不如安安稳稳当个普通人!

    唉……可惜,这也就只能想想罢了,悔之晚矣!

    自从前夜里被截住开始,自己这一路走来,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一艘宝船闯入眼,始知我命不由己……

    这哪里是什么宝船?分明就是专门劫道掳人的贼船,一旦碰上,绝无好事!

    一上贼船,忐忑不安;二上贼船,如坐针毡;三上……

    不不不!没有三上,没有三上了!一定要杜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余路心神不定,思绪杂乱、浮想联翩,竟忽然产生了某个危险的念头,好在立即反应过来,又连忙将其掐灭掉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只要这次能够安然脱身,回头就带着小哑巴离开荒原,去往别的地方生活。

    这荒原之中当真是危机四伏,修士们纵横驰骋,恣意得很,连红莹莹的迷雾降临,竟都阻止不了他们继续放肆!

    而且一个个怪诞荒谬,全都有大病,十分不正常!

    还是远离为妙……

    ……

    荒原深处,一条裂谷边上,五朵窈窕的倩影紧靠在一起,虽然高矮大小胖瘦不一,但都毫无例外的娉婷袅娜,长裙轻漾、妙趣横生。

    她们脸上略显疲惫,又有些紧张和惊慌,看上去有种娇弱凄美的诱人姿态,着实叫人怜惜,同时也愈发令人垂涎!

    这并不是夸张,就在裂谷对岸,也聚集着七八九、十来人,一个个舔着嘴唇眼睛都在发绿,像是恨不得立刻化身为禽兽,再冲上来将她们扑倒、撕咬、吃干抹净!

    以修士的目力,这点儿的距离根本不是问题,迷雾也并不太影响视线,双方都能将彼此看得一清二楚。

    “是梁麻子那一伙贱人!这些恶心的东西……”一名女子沉声低语,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厌恶和不安,双手不自觉地攥了攥裙摆,月白的长裙紧绷,曲线优美。

    “阿……阿姐,咱们怎……怎么办?”清甜的声音不再活泼,颤抖着细若蚊吟,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她本就娇小的身子,怯懦中又缩小了一圈,浅绿色的长裙抖开层层波澜,俏脸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眼中隐约已泛起了水雾。

    “莫慌!别怕!他们不敢动手!”阿姐沉稳开口,一副很镇定的样子。

    她站在五人中间,将其余四人护在身后,黑色长裙描绘出完美身姿,又显得很是庄重,给人十分可靠的感觉。

    只是她精致娇俏的脸上却异常凝重,如星似月的双眸中也隐约藏着些许紧张。

    红唇轻抿,她维持着从容不迫的模样,鼓舞道:“都镇定些,不要慌乱!越是慌乱,他们越觉咱们好欺,更会愈加猖狂!咱们姐妹一条心,而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咱们自己不乱,他们便不敢动手!”

    她很沉着,仔细分析利害,这似乎有一些效果,身边几人镇定了一些,眼中也多出了几分神采。

    “阿姐说得对!咱们都打起精神来!不能让这些恶心的家伙得意!看他们谁敢动手,谁先动手,咱们就拼命先把他弄死!”婉转的声音最先响应,虽是又娇又柔,但难掩其中狠劲儿,并展露出一丝凶悍的杀机。

    只可惜她整个人看上去太过妩媚,淡雅的水蓝色长裙根本压不住她的媚态,使得她这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非但不够唬人,反而有种别样的诱惑力,实在惹人遐思。

    再加上身处红艳莹润的迷雾中,竟像是披了一层艳丽的纱衣,更是显得分外妖娆,愈发令人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