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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巡回的骑士(上)

    风车国是骑士之乡,国土面积不大,但却是晨曦大陆西岸平原上各侯国的文化发源地,它坐落在阿拉米亚山脉西麓,以风车为标志。

    纳勃卡镇,山脚一个靠种植果树维生的小镇,人口不多,夜里也不亮灯。

    卡尔和艾莉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街上下着小雨,马车停在旅店门前,马夫打着伞打开车门,卡尔先下车,再搀着艾莉下车。

    “住店,一晚,两间房。”卡尔照着价目表掏钱。

    “等等,两间?”

    “对啊。”卡尔指指马夫,“我和他一间。”

    马夫愣一下,随即谢绝道:“不不不,殿…少爷,您怎么能和我这下人住一间呢。”

    “哦?”卡尔付完钱,把钱袋收起来,“出门在外还是要省些钱,我想两个大男人不至于介意挤一挤吧?还是说,你想我和我家大小姐住一间,闹出些不好听的绯闻来?”

    艾莉的脸有些发烫,在双生之城,他们两个相互爱慕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但碍于一些原因至今都没有说破,出行时也都心照不宣地使用着兄妹的身份,可能以后很长时间也都会如此。

    “其实…我…我不介意的…反正…”

    “别!就这样。”卡尔打断她吞吞吐吐的发言,然后转头继续问店家,“这么晚了,厨子睡了吗?我们三个一路赶到这里,还没吃饭呢。”

    “啊…”店家站起身,“我去叫他起来。”

    “有劳了。”

    厨子似乎是早就习惯了半夜被喊醒给晚到的客人做饭,起来后很快就照着卡尔吩咐的做了些简单果腹的菜品。

    饭后,旅店走廊上,艾莉抱着卡尔的胳膊,几乎是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到了门前也不肯放开。马夫则一早放慢速度停在远处看着。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卡尔先开口了:“干什么?”

    “明知故问。”

    “我觉得不妥。不然魔法学院的时候我们也不必分开住。”

    “你不会介意和人挤一挤的吧?”

    “不一样。”

    “那就这样站着,在走廊里。然后等到明早退房喽。”

    “你…”卡尔还想挣扎,但艾莉甚至用了法术,怎么也挣不脱,没办法,卡尔只好拿钥匙开门。

    远处的马夫见状,把艾莉给他的钥匙拿出来,开门进了另一间屋子,卡尔看到了这一幕,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进了房间。

    进门,把淋雨的衣服换了,坐下,卡尔问:“钥匙,什么时候?”

    “就许你坑我?”艾莉也贴着卡尔坐下,她穿着轻薄的睡衣,周身漂浮着白色的魔法尘埃,一闪一闪的,随着头发的甩动起舞,清香很快就充斥了卡尔的鼻腔,“偷偷串通马夫绑架白国公主,现在又在旅店里开房,搞得不清不白!你该当何罪啊。”

    “绑架是死罪…但是你也没证据啊。”

    艾莉往后一躺,看着天花板,“嘿嘿,马夫先生可是趁你去厨房监工的时候把事情全都召了,现在人证确凿,卡尔,你就认罪吧。”

    “呃…这…”卡尔摸着额头,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好啦,赶紧休息吧。”艾莉把身子往往上挪了挪,确保整个人都在床上,然后又往旁边滚了滚,“还有,你不许睡地上。”

    卡尔在另一侧躺下,面向另一面。床很窄,他们只能背靠背,一下午车马颠簸的卡尔实在累得很,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卡尔发现艾莉抱着自己还在熟睡,他浑身一激灵,挣脱出来坐在床边,确认自己衣物除了睡觉压皱以外都还整齐,才长出一口气。

    “好险。”

    总之,这一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个镇子周围没有什么强盗,所以也没有围墙。离开不大的集市,外面就是大片的果园,风车和酿造果酒的蒸馏塔矗立在果树之间,太阳缓缓从东边升起,树枝间,五彩斑斓的羽类跳跃着、欢快地鸣叫着。

    和马夫约好了集合地点,两人就到果园里漫步。

    还不到收获的季节,果树上开着紫色的花,一些早起的工人正在修剪花枝,卡尔左看看右望望,有时蹲下抓把土,有时拉过果树的枝子观察,有时还和剪枝的工人聊两句,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完全不管身后静静跟着的艾莉。

    艾莉跟着卡尔走了一会儿,看他那样子心理起了碎碎念:“唉,习惯了。卡尔哪点都好,就是一点也没有王储该有的样子。”

    出于礼貌,她也小幅度地转头四处看看,见到人和她打招呼就优雅地回礼。

    她注意到这里的人即使看起来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坐在摇晃的梯子上辛苦地剪裁着花枝,然而脸上都带着笑容。

    卡尔这边和一个果农聊上了,那个果农很热情,剪完手头的枝子就爬下来,一边收拾地上的枝条,一边说着话:

    “都是自家的果园,我们照料果树一般都是全家出动的,每家人家至少也有几十棵树吧。嘿嘿,生活还过得去,果子也不值几个钱,吃多了上火,所以不能充饥。我父亲那一辈其实很穷的,尤其是灾荒年份,几乎每天都会饿死人。”

    “那为什么不种点其它的呢?我看到这里泥土的品质很好,应该不至于只能种果树啊。”

    “过去哪里晓得,祖祖辈辈就只会种果树,你现在看我们生活都还不错,其实也是几年前我们这换了个领主,才逐渐变成这样的。”

    “领主?”

    “我们的领主大人也经营果园,他会很多我们没听过但很有用的种植方法,而且他人很好只要交很少的学费就愿意教我们,也不像之前的领主一样收很多私税,多亏了他,我们每年的产量交完定税能剩下不少。”那果农指向带着风车的蒸馏塔,“领主大人还设计了那些蒸馏塔,以前用紫果酿的酒都有股苦涩味,而且也不够烈,城市里的大人们不喜欢,但是蒸馏后的酒不仅更清澈了,苦味也没了,现在拉去大城市经常卖脱销,我们的生活也就逐渐富裕起来了。”

    “你们这位领主大人真是好人啊。”

    “镇上的酒馆也有,那可是我们这里的特色,你们有机会一定要品尝一下。”

    “好,我会的。”

    果农,换了一棵树准备爬上梯子,他指向远处果林间的大道,说:“以前果园都要围上很高的栅栏防止游人偷摘,现在都拆了,产量完全够,不差那几个。顺着那条大道往西,走不了几步就是领主的果园,他在哪里开了什么混合种植试验田,还挺新奇的,大家都爱去看。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去那里转转,说不定能碰上领主在给孩子们上课呢。”

    谢过果农,卡尔离开果林上了大道。

    此时日至中天,艾莉有些口渴,就催卡尔走快些,两人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领主家的果园。

    这里在大道上建了个很花哨的牌坊,用漂亮的字体写着《紫果骑士的营盘》。

    看得出来,这位领主是个很新潮的人。

    在过了牌楼之后又走了一会儿,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翻过一个缓坡,看到是一群孩子正坐在路边的小板凳上,他们吃饼干就水,安静地听一个穿着破烂盔甲的骑士讲故事。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那骑士从果树林里杀出来,冲击向歹徒的侧翼,他和他的战马快得像一道闪电,几个歹徒慌了神,被一起撞飞出去好远!他趁歹徒都疼得起不了身,下马把他们一个个用绳子捆上。诶,五个人用绳子捆成一串,被他牵着绳头押送到了衙门。就这样紫果骑士又一次保护了他的果园。”

    “那后来呢?领主大人为什么又不离开自己的果园来了这里呢?”

    “啊…”那骑士挠挠头,然后话语突然严肃起来,“那是因为,所谓骑士,就是要在暗夜中为人们举起驱兽的火把,他旅行途中看到小镇人民饿毙荒野,领主暴虐无度,于是卖掉了自己的果园,打跑了坏领主,来帮助大家了啊。”

    “好厉害!”小朋友们开心得笑着,“能不能再讲一个呀。”

    卡尔和艾莉站在一边听完了故事,不由自主地鼓掌,大家的视线都转向了这里,面对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两人以笑容回应。

    那位骑士见有客人,于是走过来,行骑士礼,二人也回礼。

    那骑士开口道:“容我先自我介绍,我是巡回骑士克诺尔·尼亚·唐吉,是领主紫果骑士的朋友,今天领主在忙着剪枝,让我来带这些孩子,我这人吧什么也不会,就会讲故事,所以我在给孩子们讲故事。怎么样?故事好听吗?”

    不等二人称赞,一边的孩子们就欢呼起来:“好听,唐吉叔叔再讲一个嘛!”

    两人一起笑,然后卡尔指指那边的的孩子说:“不介意的话,让我们也当回孩子,我包门票钱,你再讲几个?”

    “哈哈!愿意听是对讲故事人的最好认可啊!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不过,没有多余的小板凳,你们要站着听了哦。”

    “嗯。”卡尔挥动法杖,地上出现了两个结晶做的小板凳,和艾莉一人一个,安静地坐在一群小孩后面。此时巡回骑士已经摆出要开讲的架势吸引走了孩子们的目光,卡尔施法的举动没有被孩子们发现,但骑士已经看在眼里。

    于是巡回骑士又开始讲故事。

    “接下来,我就讲个紫果骑士大战坏领主的故事吧!从哪里讲起呢…”巡回骑士装作沉思。

    一个孩子抢着说:“从打跑坏领主那里!”

    另一个孩子反对:“都打跑了怎么大战啊。”

    “欸,我知道从哪里开始了。话说紫果骑士啊,想要打跑坏领主,帮纳博卡镇的人们出口恶气!他想呀,自己一个人肯定是打不过领主的,所以,他要想办法智斗。他先在镇子里转了转,又拜访了那个坏领主,在他家里住了一夜。你猜他干了什么?”

    “不知道。”孩子们摇摇头。

    “他把坏领主做的错事一件件都记在了皮卷上,然后,他去了皇宫,拜见了当今圣上。”巡回骑士朝西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圣上听了坏领主的恶行那是怒火中烧啊,立刻就派人去质问坏领主,坏领主想要贿赂使者,但是使者也是位优秀的骑士,他没有收受贿赂而欺瞒国王和百姓,他被坏领主关了起来。”

    “那怎么办呢。”

    “别怕,圣上见使者久久不归,于是把自己的卫队借给紫果骑士,他们这就来救使者啦。紫果骑士带着救兵,来到镇外三十里的地方,三十里有多远呢,就是我们脚下这条路,从那个牌楼,到另一个牌楼走二十个来回那么长。他下令所有人藏好,自己先去探探虚实,于是就一个人趁夜色摸到了城堡附近。”

    他做了一个爬树的动作,继续说:

    “紫果骑士爬上树,守了一夜,记清楚了守卫出入的顺序,又到白天观察城墙上卫兵的部署情况,这样几天下来,他已经牢记了城堡的设防情况。那城堡易守难攻,只凭借这一小支卫队必然难以拿下,于是他回去告诉卫队的众人,他夜里会潜入城堡,火光为号,他会打开城门,大家就夜袭坏领主的城堡!”

    清清痰,语速略微加快了些。

    “后来呢,紫果骑士靠着记下来的防守规律和上次来绘制的城堡内部结构图,成功潜入了堡垒,他捆住了领主的管家,放出了先前被关住的使者和一些被欺负的百姓。然后他在兵营放了一把火,同时使者也来到城门上砍断了吊桥的绳索,逃出来的百姓打开城门,而早就在城外草丛里待命的卫队们一股脑冲进了城堡,活捉了所有人。”

    有个孩子听出了问题,他乘巡回骑士喝水的间隙,问道:“那坏领主呢,他有没有被抓?”

    “问得好,俗话说狡跳三窟,这个坏领主夜里听见响动,知道大事不妙,于是想要逃跑。他在书房的书架上摸来摸去,原来是藏了一条暗道!”

    “啊?”孩子们瞪大了眼睛。

    “就在他要逃之夭夭了的时候,紫果骑士追进了他的书房,坏领主来不及打开暗门,于是顺手拿起书架上的宝刀,要和紫果骑士搏斗。紫果骑士武艺超群,坏领主虽然坏但是武艺也不错,书房里一时间刀光剑影,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几十个回合不相上下。”

    一边讲着,巡回骑士挥舞起双手,好似左右互搏,虽然有些滑稽,但能看出来打得很热闹。

    “但是紫果骑士毕竟更加年轻,随着坏领主逐渐体力不支啊,他开始占上峰了。”

    摆了个威风的姿势,身上破烂的盔甲哗啦哗啦响着。

    “后来,紫果骑士打败了坏领主,国王把他关入大牢,又封紫果骑士做了纳博卡镇的领主,他带着勤劳的人们不断开垦荒地,教镇上的人民学习科学种植的技术,又设计建造了蒸馏塔,改良紫果酒的酿造工艺,这才有了我们今天幸福的生活…”

    故事讲完,孩子们又欢呼起来,一个孩子站起来也摆了个威风的姿势,说:“我将来也要做领主大人那样惩恶扬善的骑士!”

    “我也要!”

    “那我也要!”

    “你们都做骑士,我就做骑士的助手吧!”

    “我家是打铁的!我来给你们做盔甲!”

    “啊…啊…我…我还是好好种树,打仗好累,将来你们要是衣锦还乡,我酿酒给你们喝。”

    “好耶,维洛家的酒是最棒的!”

    早就被孩子们忘记的卡尔和艾莉两人此时已经悄悄站了起来,他们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做起了骑士梦的孩子们。

    ……

    谁也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镇上,还能停留超过一天,晚上,领主热情招待了远道而来的三位客人,还热情邀请三位品尝了些优质果酒,两位骑士和卡尔意气相投拉着他边喝酒边谈天说地,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中午,酒有些醒了,卡尔谢过领主和巡回骑士,请辞。

    领主让人略备些果干和果酒送给卡尔,但卡尔以环游路途遥远为由,没有收下那一大桶果酒,只收了一盒糖霜果干和一小瓶果酒。

    在领主一家的目送下,马车继续向西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