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观星者，低下头！（八）
怜最后一个进入门内，按照卡尔的计划关上了大门并封死，现在外面的情况暂时无法知晓了。
他带着队伍向门廊深处前进。
门廊并不长，尽头是一个还算宽敞的大厅，一尊风化严重的雕像正站立在大厅中央。
那是一个手持石杵的披甲战士，显然是以千年前克拉王士兵为蓝本雕刻的。
石像差不多三人高，身上落满灰尘，看来确实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要说这是个魔法世界，这守墓的石头士兵怎么也该动一下，阻拦一下来者吧，但是它没动，克拉王的士兵，就算在这里伫立了千年，也依然分得清谁是朝圣者，谁是入侵者。
它看着这些反抗军的士兵从脚下走过，它一动不动，就好像它真的只是一尊石像，只是为了彰显克拉王的威严而创作出来装点门面的艺术品。
队伍逐渐消失在它身后的门里，这点时间和之前经历的千年寂静来说简直就像是一瞬间，它不会真正去思考什么，毕竟它只是一块被人雕琢成形的石头，它只会按照制造者的命令站在这里守卫陵寝。
过去了一些时间，门廊那头又传来了响动。
有些不速之客破门而入了。
啊，这次它终于感觉到身体里有些什么在催促它活动了，但这次不一样，那感觉并不是在催它立刻行动，而是要等一等。
它看着那些头顶光环的人戒备着走到它脚下，确认它没有反应后才放松了警惕，开始背对它向更深处出发。
是个偷袭的好机会。
石像刚准备动一下，有个队尾的士兵突然回过身来。
他走到石像脚边开闸放水，瞧那个猴急的样子，大概确实是憋久了。
这种情况，本来就说不了话的石像也表示很无语。
石杵抡圆了就是一下，那人被打飞很远，头上的光环碎了一地，落地后躺着抽搐几下不动了。
下辈子别老憋着了，容易肾结石。
与此同时，大厅所有的门都关上了，追击反抗军的小队都被关在了大厅里面，只有击倒石像才能重新开门。
朝圣者此时已经来到了前往下一层的楼梯前，他们也听到了后方传来的响动，所有人都提高了戒备快速踏上楼梯。
他们在塔楼中盘旋向上，平安走过了好几层，大概是到塔楼下区中间的时候，有人撑不住了。
越往上呼吸越困难，年老的反抗军战士们已经走不动了。
“抛下我们吧，我们已经无法再向上走了。”
怜短暂驻足，默默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前进。
又走过一层后较为平缓且宽敞的楼梯结束了，面前是一部巨大的石制升降机，但是反抗军并不知道如何启动它，只能选择继续走旁边的楼梯。
楼梯在一条很狭窄的甬道里向上螺旋延申，不再出现有石像守卫的房间。
他们走的很慢，在塔楼里不见天日的不断向上攀爬，复杂且巨大的晶体结构始终在他们两旁缓缓向后退去。
楼梯的半径似乎在渐渐扩大，不知走了多久，有些体弱的掉队了。
空气更加稀薄，怜已经没有余力去管其它队员了，他只能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一步一个台阶地向上。
冷…无边无迹的冷…
他能感觉到前方似乎有风吹来，没多久，他看见了光线。
……
时间回到几天前，卡尔所在的地方。
环视四周，这里是…
众星之顶？？？
是的，原本是想回去套点净教抽取魔力的目的相关情报，顺手把那啥北方司教结果了再走，但是那几个好下手的教士一夜之间被选圣宗灭了口，无耐只能一路跟踪选圣宗到了星皇城。
卡尔隐匿的能力比艾莉强些，只要他想躲，在两个手臂的距离外，就算是顶尖的魔法师也难以察觉他存在。
要不怎么说他是【纯黑】的呢。
他上山之前在星皇城里转悠了一圈，发现这里并不是抽取魔力和灵力的存放地，相反，众星之顶流下的大部分灵力也都被截断、抽走了。
啧，怎么回事。
魔力的流向很不好说，按理他们应该在某处建造一座设施来存放或者消耗这些魔力。
但卡尔在附近怎么也找不到。
顺着流向再往南就要绕过众星山去月渊城了。
选圣宗是净教在这里最高级别的王侯，他不守着自己的秘密设施，那一定是在守着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
什么东西最显眼嘛。
肯定是众星之顶啊，那么大一只杵在那里。
卡尔就隐匿了身形一路往上走。
发现圣卫军的哨卡一直设到塔门口，再往里就不见圣卫军的部署了。
进入塔楼，穿过门廊，第一个房间里有半座石头士兵，看样子是被人从门外用法术轰烂了。
给修复一下，摆回原位。
*施法
大概是放中间吧？
这里的壁画已经被严重损毁，而且看上去时间不久，整块剥下来的痕迹非常之明显，贵金属和晶体雕刻品，能带走的都被拆下来，只有和塔身结构镶嵌在一起的巨大晶石裸露在外。
这种掠夺行径，除了净教，也想不到还有谁了。
继续向里，到下一层。
又是半个雕像。
再修一下，摆回原位。
依然是大量损毁的壁画。
到了第三层开始见到房间里满地的尸体了，都是圣卫军的，死亡时间相差很大，看来有进来过好几拨。
石像看起来只是中度损伤，卡尔在附近找到了它的两条手臂和碎了一地的武器，重新修补好给他接上。它外面包裹了一层金红石（钛矿），这种矿石能有效阻滞魔力渗透，卡尔想过用它打造魔抗甲胄，但原来早在千年前就有人想到这么做了。
这里的装饰物没有被拆干净，壁画虽损坏严重，但是总体没有被扣走的痕迹，明显是到了这里，对净教来说掠夺成本已经远高于收益。
来到第四层，这里的房间里也是满地尸体，石像有两个，都披着金红石外壳，除了武器的破损，基本完好。
卡尔尝试修补了一下它们的武器，没成功。
周围的壁画保存还算完好，至少能看清内容，是在歌颂克拉王生前编纂历法的功绩。
继续向上开始看到走廊里横陈着尸体了，依然都是圣卫军。
走到这里，卡尔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可能这些走廊里的士兵都是缺氧而死的？
第五层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但是满地的尸体告诉卡尔，这个房间恐怕比前面的四个更危险。
果然，卡尔走入房间的同时，前后的门都突然关上了。
这个房间里的尸体死状都很痛苦，壁画上也满是指甲抓痕，甚至还看到有试图用武器破坏门和墙壁的痕迹。
“这是打算闷死我？”卡尔在漆黑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什么机关都没有，再检查一下那些尸体，都是窒息而亡，他对着通往下一层的门一摊手，“好吧，看来这是个必死的陷阱，这个机关门被触动以后就会关上，困死里面的人之后再打开，在这种又冷又难以呼吸的地方，这确实没必要再放个石头守卫了。”
“开门吧。我不是敌人。”卡尔对着门唱了几段咒语，门自己打开了。
后面的路上就没有圣卫军的痕迹了，他们大概确实止步在了第五层。
卡尔也越走越快来到了升降梯前。
升降梯上用古揽月文字写着一段铭文，翻译过来是一段使用说明：
“持有符节，方能觐见。若遭损毁，请走便道。”
便道可能指的就是升降梯旁那条狭窄的楼梯，或者升降梯井里的那条垂直的石龛梯子。
看来建造者的维修意识还很足，毕竟是永备工事。
只可惜这里没有装修，到处裸露着巨大的结晶结构体。
唯一一块石碑不仅被毁去一半，还被涂改了不少内容，被划掉的部分隐约可以看出是歌颂克拉王建造巨构的“通天”伟业。
而盖上去的部分则在歌颂诸侯为了百姓不用服苦役而起兵造反的功绩，以及驳斥克拉王为求永生不顾天下苍生，劳民伤财建造巨构。
是的，那时候的揽月民无法理解克拉王说的永久杜绝饥荒是什么意思，竟然以为克拉王是在追求永生。
卡尔打算直接走垂直梯子，依附在影子里上去并不很难，可是这巨大的竖井爬了很久也不见顶，空气也更加稀薄、更加寒冷。
卡尔真觉得有些头晕，就停下来，找了个预留给检修人员的平台坐下。
他朝上发射了一发光弹，看着它逐渐消失在上方的黑暗中。
又向下发射了一发，等了很久看见它照亮了一下升降机的顶部。
“好吧，看来一半都不到”
休息的差不多就用荧光符文做了记号，继续向上。
大概这样休息了七八次，终于看到顶了。
来到顶上，这是一个和开始攀爬前相似的房间，顺着前面左右对称的楼梯又向上了一段，来到了露天的区域。
这里就是众星之顶了？
不，这只是中层顶部。
只因为上层部分并没有修建完成，所以在经过中下层那些巨大的结构后看到的是这些残垣断壁，而非辉煌的上层设施。
也正因为这座塔没有整体完工，所以内部装饰也不完整，下层能看见壁画、浮雕等装饰，到达升降梯处算是中层的话就只能看见裸露的结构，少有覆盖其上的装修。
爬到顶更是残垣断壁，只看见中间突出巨大的火炬上，那团像是风中残烛的蓝色圣火。
那是克拉王的灵魂？
奇怪的是，刚才一路爬上来，发现污染源并不在塔里，相反，这座巨构一直在努力净化着揽月之地的污染。
这下卡尔知道为什么净教要截断众星之顶流淌下来的灵力了。
因为如果放任不管，揽月之地的饥荒可能并不会发生，就算污染严重，不出半年可能也会被这座塔净化掉。
而抽取揽月民身上析出的魔力，恐怕也是为了防止环境中灵力的自然补充和自我净化，所以存放魔力的地方才没有这里重要。
天呢。
好狠毒的计策。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而就在卡尔刚刚想通这个问题，打算立刻离开众星之顶去摧毁截断魔力的设施时，圣火突然闪烁起来。
又是念流！
……
千年前的众星之顶。
克拉王册封的二十四月王此时已经到场了二十个，他们把昔日的大王团团围住，宝剑、法杖、长戟，都指向了克拉王。
“交出长生的方法吧。”
他们如此逼迫道。
克拉王那里来什么长生之法，他无可奉告，只能保持沉默。
见克拉不肯就范，最强大的凝之王怂恿着怜之王和末之王向前逼近，克拉王没有后退，两人也不敢再靠近。
但克拉王的亲儿子，碎之王等不下去了，他是最想要分永生一杯羹的那个，从侧后用法术束缚住自己的父亲，虽然被挣脱，但是最后终于鼓起勇气的另外十九位月王也跟着出手了。
克拉这个名字就是“碎之月”的意思，因此揽月之地分成二十四诸侯之后，克拉王的故国理所当然的叫做碎国，将自己的长子封为碎之王，以作王储，其实也就是众星山脉一带。
面对围攻，克拉王只好抵抗，最后不得不下杀手打向挑起一切的凝之王，可凝之王却用碎之王作肉盾，没有来得及刹车的致命的伤害打在了碎之王身上，一击毙命。
这导致克拉王失去了自己的唯一继承人。
其余月王也受了严重的伤，暂时退出了大殿。
经此一战克拉王伤了元气，又因为失手杀死儿子而悲痛欲绝。
最终不敌围攻，被擒。
被软禁后，他下诏嘱咐凝之王要团结揽月之地的诸侯，自己则在一个阴翳的夜晚，被人绑缚着缓缓走向了那个尚未点燃的巨大火炬中央。
……
“所以说，克拉王最后甚至不是月王们对外宣称的那样，牺牲自己点燃了圣火。那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叛变和谋杀。”
怜独自坐在火堆边，他自言自语着。
靠近众星之顶后，他整晚整晚做着同一个梦，他梦见克拉王在众星之顶被二十四月王围攻，梦见克拉王被人推进火炬烧死…
他每晚都会惊醒。
这是抵达星皇城前的最后一晚宿营，之后就是艰难的登山之旅了。
仔细考虑了艾莉早先时候骂自己的话，怜感觉羞愧难当。
此前他一直认为他做的那些梦，都是因为克拉王在怪罪和诅咒他们这些罪人的后代，因此他越走越自卑，可是他在艾莉的一次次批驳下逐渐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揽月之地本就是揽月民的土地，而当年揽月民背叛克拉王的罪行也应当由揽月民自己来负责。
时至今日克拉王早已作古，而揽月民却害怕克拉王的诅咒和报复，看似是带着负罪感，实际上是一种逃避心态。
正确的做法恰恰是不畏艰难前往众星之顶。
朝圣也好，赎罪也罢。
不能再逃避下去了，倘若这次登山能够成功…
怜下决心一定会重提修缮众星之顶的议程。
天色逐渐明亮，怜感觉自己断臂又开始隐隐作痛…
……
走出了光明的门口，怜并没有抵达塔楼顶部，这里是外观上中段和下段的交界处。
整座塔是一个三层蛋糕结构，内部大部分空间都被巨大的结晶构造体占据，只有极小部分能够供人行走和检修。
下段是抽取淤污和存储灵力的设施，中段则是转化部，未建成的上段传说是吸收众星众月和太阳灵力的巨大接收器，以及灵脉核心所在，也就是那个巨大的火炬。
怜现在所在的就是蛋糕底层的顶部，想要继续向上，就需要找到下一段楼梯。
这里很高，空气寒冷且稀薄，因为纬度的问题，所以没有终年积雪，但依然不是一般人能久留的地方。
回到室内去。
他退回楼梯里，在靠近出口的地方有一个给检修人员留着避风的小房间，他在那里收拾了一下，期间等来了三个人一起走的，还有力气跟上的年轻反抗军，四人会合，又稍作休整，商议起下一步攀爬计划。
怜是老大，先发言：“我觉得，先绕一圈找找中段的入口，然后回来回合。两两分组，卡卡和炽辛一组，我和晶华一组。”
卡卡是那个有些瘦弱的，他点头说：“可以，多亏艾莉殿下，我的伤已经快完全恢复了，我没问题。”
炽辛，也就是那个比较壮但是头上绑着纱布的少年，他表示不太同意：“晶华的伤势还没好转，而且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能跟上的，我看大哥你和晶华就先留在这里等后续跟上的兄弟，我跟卡卡哥分两路去探查一番，如果回来后没有更多人上来了，咱们四个就出发去…”
他没说完。又上来一个较为年长的，他折断了长矛当作拐杖，缓缓走过来。
“末叔！”炽辛很看起来高兴。
末叔全名叫：末·崔琉斯，是末国人，和怜一样在故国覆灭后以国为名，在怜的队伍尚未走向穷途末路的时候，这种以故国为名来表达抗战的决心的做法很常见。
“好了，按我的计划来吧，这不是有末了么。”
“晶华还没发表过意见呢。”卡卡提醒怜。
晶华是个看起来比炽辛还小几岁的少女，也是满身伤痕，加上长时间营养不良，看起来瘦弱得很。
但能在三年残酷的斗争中活下来，又带伤一路跟着走到这里，怎么说都算是女中豪杰了。
她没有说话，大家都等着她。
“我…”她看来是缺氧，说话细声细气的，“我没意见，我能跟着走，两个人一起比较安全，你们分头单独去探路反而危险…或者你们觉得我的伤更要紧，那留下我在这里等后续的人上来也没关系。”
末也发表意见，说：“我觉得可以定个会和时间，大家都别走太远。”
“同意，那就让晶华留在这里等吧，我们分两路去找，今晚前回来这里回合，休整一晚出发。”
四个人安置好晶华，出去寻找下一层的入口。
很遗憾，怜和末走了很远，一无所获。卡卡和炽辛回来说找到了一处坍塌的楼梯，虽然可以尝试清理出道路，但是也随时冒着引起更大塌方的危险。
“试试清理出来吧，虽然我也对能否靠我们的徒手清理出来抱有疑问，但是也只有这一条路了。”怜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晶华也没有等后续的人，明天就直接向楼梯开进吧。”
末也点头同意：“事到如今只能搏一把了，这座塔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人徒步登顶而设计的，不走那条路，走其它入口可能就要绕更远，只剩我们五个了，都冻死在路上一定功亏一篑。”
炽辛则反对：“还是让我去更远的地方找找吧，如果我们埋在里面不也和都冻死在路上没区别么。远的楼梯走不得，塌的楼梯修不得，总不能从外立面爬上去吧？”
晶华支持炽辛，卡卡支持怜，但是怜好像有了新的想法。
“爬上去？”怜的义肢握紧了，“我可以试试看…”
第二天登上中段的计划如下：
五人先尝试清理塌方，单人轮流上，防止一次性全部被埋，如果未能成功，则再休整寻找其它入口，如果还找不到，那就由怜尝试借助义肢从外墙攀爬。
攀爬的可行性是卡尔告诉怜的，这条义肢的功能十分强大，加上中层外墙的坡度不过83度左右，高度也不如下段，只有1.5千米，也许真有机会爬上去。
其它人都觉得怜疯了，心里都默契的下定了一定要把塌方清理出来的决心。
天亮后，众人来到了塌方前。
轮流上去清理，很快清理出一个刚够一人侧身挤过的通道，怜自愿断后，看着四人过了狭缝，自己要过时地面开始摇晃起来。
塌方又开始了。
……
他带着队伍向门廊深处前进。
门廊并不长，尽头是一个还算宽敞的大厅，一尊风化严重的雕像正站立在大厅中央。
那是一个手持石杵的披甲战士，显然是以千年前克拉王士兵为蓝本雕刻的。
石像差不多三人高，身上落满灰尘，看来确实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要说这是个魔法世界，这守墓的石头士兵怎么也该动一下，阻拦一下来者吧，但是它没动，克拉王的士兵，就算在这里伫立了千年，也依然分得清谁是朝圣者，谁是入侵者。
它看着这些反抗军的士兵从脚下走过，它一动不动，就好像它真的只是一尊石像，只是为了彰显克拉王的威严而创作出来装点门面的艺术品。
队伍逐渐消失在它身后的门里，这点时间和之前经历的千年寂静来说简直就像是一瞬间，它不会真正去思考什么，毕竟它只是一块被人雕琢成形的石头，它只会按照制造者的命令站在这里守卫陵寝。
过去了一些时间，门廊那头又传来了响动。
有些不速之客破门而入了。
啊，这次它终于感觉到身体里有些什么在催促它活动了，但这次不一样，那感觉并不是在催它立刻行动，而是要等一等。
它看着那些头顶光环的人戒备着走到它脚下，确认它没有反应后才放松了警惕，开始背对它向更深处出发。
是个偷袭的好机会。
石像刚准备动一下，有个队尾的士兵突然回过身来。
他走到石像脚边开闸放水，瞧那个猴急的样子，大概确实是憋久了。
这种情况，本来就说不了话的石像也表示很无语。
石杵抡圆了就是一下，那人被打飞很远，头上的光环碎了一地，落地后躺着抽搐几下不动了。
下辈子别老憋着了，容易肾结石。
与此同时，大厅所有的门都关上了，追击反抗军的小队都被关在了大厅里面，只有击倒石像才能重新开门。
朝圣者此时已经来到了前往下一层的楼梯前，他们也听到了后方传来的响动，所有人都提高了戒备快速踏上楼梯。
他们在塔楼中盘旋向上，平安走过了好几层，大概是到塔楼下区中间的时候，有人撑不住了。
越往上呼吸越困难，年老的反抗军战士们已经走不动了。
“抛下我们吧，我们已经无法再向上走了。”
怜短暂驻足，默默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前进。
又走过一层后较为平缓且宽敞的楼梯结束了，面前是一部巨大的石制升降机，但是反抗军并不知道如何启动它，只能选择继续走旁边的楼梯。
楼梯在一条很狭窄的甬道里向上螺旋延申，不再出现有石像守卫的房间。
他们走的很慢，在塔楼里不见天日的不断向上攀爬，复杂且巨大的晶体结构始终在他们两旁缓缓向后退去。
楼梯的半径似乎在渐渐扩大，不知走了多久，有些体弱的掉队了。
空气更加稀薄，怜已经没有余力去管其它队员了，他只能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一步一个台阶地向上。
冷…无边无迹的冷…
他能感觉到前方似乎有风吹来，没多久，他看见了光线。
……
时间回到几天前，卡尔所在的地方。
环视四周，这里是…
众星之顶？？？
是的，原本是想回去套点净教抽取魔力的目的相关情报，顺手把那啥北方司教结果了再走，但是那几个好下手的教士一夜之间被选圣宗灭了口，无耐只能一路跟踪选圣宗到了星皇城。
卡尔隐匿的能力比艾莉强些，只要他想躲，在两个手臂的距离外，就算是顶尖的魔法师也难以察觉他存在。
要不怎么说他是【纯黑】的呢。
他上山之前在星皇城里转悠了一圈，发现这里并不是抽取魔力和灵力的存放地，相反，众星之顶流下的大部分灵力也都被截断、抽走了。
啧，怎么回事。
魔力的流向很不好说，按理他们应该在某处建造一座设施来存放或者消耗这些魔力。
但卡尔在附近怎么也找不到。
顺着流向再往南就要绕过众星山去月渊城了。
选圣宗是净教在这里最高级别的王侯，他不守着自己的秘密设施，那一定是在守着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
什么东西最显眼嘛。
肯定是众星之顶啊，那么大一只杵在那里。
卡尔就隐匿了身形一路往上走。
发现圣卫军的哨卡一直设到塔门口，再往里就不见圣卫军的部署了。
进入塔楼，穿过门廊，第一个房间里有半座石头士兵，看样子是被人从门外用法术轰烂了。
给修复一下，摆回原位。
*施法
大概是放中间吧？
这里的壁画已经被严重损毁，而且看上去时间不久，整块剥下来的痕迹非常之明显，贵金属和晶体雕刻品，能带走的都被拆下来，只有和塔身结构镶嵌在一起的巨大晶石裸露在外。
这种掠夺行径，除了净教，也想不到还有谁了。
继续向里，到下一层。
又是半个雕像。
再修一下，摆回原位。
依然是大量损毁的壁画。
到了第三层开始见到房间里满地的尸体了，都是圣卫军的，死亡时间相差很大，看来有进来过好几拨。
石像看起来只是中度损伤，卡尔在附近找到了它的两条手臂和碎了一地的武器，重新修补好给他接上。它外面包裹了一层金红石（钛矿），这种矿石能有效阻滞魔力渗透，卡尔想过用它打造魔抗甲胄，但原来早在千年前就有人想到这么做了。
这里的装饰物没有被拆干净，壁画虽损坏严重，但是总体没有被扣走的痕迹，明显是到了这里，对净教来说掠夺成本已经远高于收益。
来到第四层，这里的房间里也是满地尸体，石像有两个，都披着金红石外壳，除了武器的破损，基本完好。
卡尔尝试修补了一下它们的武器，没成功。
周围的壁画保存还算完好，至少能看清内容，是在歌颂克拉王生前编纂历法的功绩。
继续向上开始看到走廊里横陈着尸体了，依然都是圣卫军。
走到这里，卡尔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可能这些走廊里的士兵都是缺氧而死的？
第五层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但是满地的尸体告诉卡尔，这个房间恐怕比前面的四个更危险。
果然，卡尔走入房间的同时，前后的门都突然关上了。
这个房间里的尸体死状都很痛苦，壁画上也满是指甲抓痕，甚至还看到有试图用武器破坏门和墙壁的痕迹。
“这是打算闷死我？”卡尔在漆黑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什么机关都没有，再检查一下那些尸体，都是窒息而亡，他对着通往下一层的门一摊手，“好吧，看来这是个必死的陷阱，这个机关门被触动以后就会关上，困死里面的人之后再打开，在这种又冷又难以呼吸的地方，这确实没必要再放个石头守卫了。”
“开门吧。我不是敌人。”卡尔对着门唱了几段咒语，门自己打开了。
后面的路上就没有圣卫军的痕迹了，他们大概确实止步在了第五层。
卡尔也越走越快来到了升降梯前。
升降梯上用古揽月文字写着一段铭文，翻译过来是一段使用说明：
“持有符节，方能觐见。若遭损毁，请走便道。”
便道可能指的就是升降梯旁那条狭窄的楼梯，或者升降梯井里的那条垂直的石龛梯子。
看来建造者的维修意识还很足，毕竟是永备工事。
只可惜这里没有装修，到处裸露着巨大的结晶结构体。
唯一一块石碑不仅被毁去一半，还被涂改了不少内容，被划掉的部分隐约可以看出是歌颂克拉王建造巨构的“通天”伟业。
而盖上去的部分则在歌颂诸侯为了百姓不用服苦役而起兵造反的功绩，以及驳斥克拉王为求永生不顾天下苍生，劳民伤财建造巨构。
是的，那时候的揽月民无法理解克拉王说的永久杜绝饥荒是什么意思，竟然以为克拉王是在追求永生。
卡尔打算直接走垂直梯子，依附在影子里上去并不很难，可是这巨大的竖井爬了很久也不见顶，空气也更加稀薄、更加寒冷。
卡尔真觉得有些头晕，就停下来，找了个预留给检修人员的平台坐下。
他朝上发射了一发光弹，看着它逐渐消失在上方的黑暗中。
又向下发射了一发，等了很久看见它照亮了一下升降机的顶部。
“好吧，看来一半都不到”
休息的差不多就用荧光符文做了记号，继续向上。
大概这样休息了七八次，终于看到顶了。
来到顶上，这是一个和开始攀爬前相似的房间，顺着前面左右对称的楼梯又向上了一段，来到了露天的区域。
这里就是众星之顶了？
不，这只是中层顶部。
只因为上层部分并没有修建完成，所以在经过中下层那些巨大的结构后看到的是这些残垣断壁，而非辉煌的上层设施。
也正因为这座塔没有整体完工，所以内部装饰也不完整，下层能看见壁画、浮雕等装饰，到达升降梯处算是中层的话就只能看见裸露的结构，少有覆盖其上的装修。
爬到顶更是残垣断壁，只看见中间突出巨大的火炬上，那团像是风中残烛的蓝色圣火。
那是克拉王的灵魂？
奇怪的是，刚才一路爬上来，发现污染源并不在塔里，相反，这座巨构一直在努力净化着揽月之地的污染。
这下卡尔知道为什么净教要截断众星之顶流淌下来的灵力了。
因为如果放任不管，揽月之地的饥荒可能并不会发生，就算污染严重，不出半年可能也会被这座塔净化掉。
而抽取揽月民身上析出的魔力，恐怕也是为了防止环境中灵力的自然补充和自我净化，所以存放魔力的地方才没有这里重要。
天呢。
好狠毒的计策。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而就在卡尔刚刚想通这个问题，打算立刻离开众星之顶去摧毁截断魔力的设施时，圣火突然闪烁起来。
又是念流！
……
千年前的众星之顶。
克拉王册封的二十四月王此时已经到场了二十个，他们把昔日的大王团团围住，宝剑、法杖、长戟，都指向了克拉王。
“交出长生的方法吧。”
他们如此逼迫道。
克拉王那里来什么长生之法，他无可奉告，只能保持沉默。
见克拉不肯就范，最强大的凝之王怂恿着怜之王和末之王向前逼近，克拉王没有后退，两人也不敢再靠近。
但克拉王的亲儿子，碎之王等不下去了，他是最想要分永生一杯羹的那个，从侧后用法术束缚住自己的父亲，虽然被挣脱，但是最后终于鼓起勇气的另外十九位月王也跟着出手了。
克拉这个名字就是“碎之月”的意思，因此揽月之地分成二十四诸侯之后，克拉王的故国理所当然的叫做碎国，将自己的长子封为碎之王，以作王储，其实也就是众星山脉一带。
面对围攻，克拉王只好抵抗，最后不得不下杀手打向挑起一切的凝之王，可凝之王却用碎之王作肉盾，没有来得及刹车的致命的伤害打在了碎之王身上，一击毙命。
这导致克拉王失去了自己的唯一继承人。
其余月王也受了严重的伤，暂时退出了大殿。
经此一战克拉王伤了元气，又因为失手杀死儿子而悲痛欲绝。
最终不敌围攻，被擒。
被软禁后，他下诏嘱咐凝之王要团结揽月之地的诸侯，自己则在一个阴翳的夜晚，被人绑缚着缓缓走向了那个尚未点燃的巨大火炬中央。
……
“所以说，克拉王最后甚至不是月王们对外宣称的那样，牺牲自己点燃了圣火。那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叛变和谋杀。”
怜独自坐在火堆边，他自言自语着。
靠近众星之顶后，他整晚整晚做着同一个梦，他梦见克拉王在众星之顶被二十四月王围攻，梦见克拉王被人推进火炬烧死…
他每晚都会惊醒。
这是抵达星皇城前的最后一晚宿营，之后就是艰难的登山之旅了。
仔细考虑了艾莉早先时候骂自己的话，怜感觉羞愧难当。
此前他一直认为他做的那些梦，都是因为克拉王在怪罪和诅咒他们这些罪人的后代，因此他越走越自卑，可是他在艾莉的一次次批驳下逐渐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揽月之地本就是揽月民的土地，而当年揽月民背叛克拉王的罪行也应当由揽月民自己来负责。
时至今日克拉王早已作古，而揽月民却害怕克拉王的诅咒和报复，看似是带着负罪感，实际上是一种逃避心态。
正确的做法恰恰是不畏艰难前往众星之顶。
朝圣也好，赎罪也罢。
不能再逃避下去了，倘若这次登山能够成功…
怜下决心一定会重提修缮众星之顶的议程。
天色逐渐明亮，怜感觉自己断臂又开始隐隐作痛…
……
走出了光明的门口，怜并没有抵达塔楼顶部，这里是外观上中段和下段的交界处。
整座塔是一个三层蛋糕结构，内部大部分空间都被巨大的结晶构造体占据，只有极小部分能够供人行走和检修。
下段是抽取淤污和存储灵力的设施，中段则是转化部，未建成的上段传说是吸收众星众月和太阳灵力的巨大接收器，以及灵脉核心所在，也就是那个巨大的火炬。
怜现在所在的就是蛋糕底层的顶部，想要继续向上，就需要找到下一段楼梯。
这里很高，空气寒冷且稀薄，因为纬度的问题，所以没有终年积雪，但依然不是一般人能久留的地方。
回到室内去。
他退回楼梯里，在靠近出口的地方有一个给检修人员留着避风的小房间，他在那里收拾了一下，期间等来了三个人一起走的，还有力气跟上的年轻反抗军，四人会合，又稍作休整，商议起下一步攀爬计划。
怜是老大，先发言：“我觉得，先绕一圈找找中段的入口，然后回来回合。两两分组，卡卡和炽辛一组，我和晶华一组。”
卡卡是那个有些瘦弱的，他点头说：“可以，多亏艾莉殿下，我的伤已经快完全恢复了，我没问题。”
炽辛，也就是那个比较壮但是头上绑着纱布的少年，他表示不太同意：“晶华的伤势还没好转，而且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能跟上的，我看大哥你和晶华就先留在这里等后续跟上的兄弟，我跟卡卡哥分两路去探查一番，如果回来后没有更多人上来了，咱们四个就出发去…”
他没说完。又上来一个较为年长的，他折断了长矛当作拐杖，缓缓走过来。
“末叔！”炽辛很看起来高兴。
末叔全名叫：末·崔琉斯，是末国人，和怜一样在故国覆灭后以国为名，在怜的队伍尚未走向穷途末路的时候，这种以故国为名来表达抗战的决心的做法很常见。
“好了，按我的计划来吧，这不是有末了么。”
“晶华还没发表过意见呢。”卡卡提醒怜。
晶华是个看起来比炽辛还小几岁的少女，也是满身伤痕，加上长时间营养不良，看起来瘦弱得很。
但能在三年残酷的斗争中活下来，又带伤一路跟着走到这里，怎么说都算是女中豪杰了。
她没有说话，大家都等着她。
“我…”她看来是缺氧，说话细声细气的，“我没意见，我能跟着走，两个人一起比较安全，你们分头单独去探路反而危险…或者你们觉得我的伤更要紧，那留下我在这里等后续的人上来也没关系。”
末也发表意见，说：“我觉得可以定个会和时间，大家都别走太远。”
“同意，那就让晶华留在这里等吧，我们分两路去找，今晚前回来这里回合，休整一晚出发。”
四个人安置好晶华，出去寻找下一层的入口。
很遗憾，怜和末走了很远，一无所获。卡卡和炽辛回来说找到了一处坍塌的楼梯，虽然可以尝试清理出道路，但是也随时冒着引起更大塌方的危险。
“试试清理出来吧，虽然我也对能否靠我们的徒手清理出来抱有疑问，但是也只有这一条路了。”怜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晶华也没有等后续的人，明天就直接向楼梯开进吧。”
末也点头同意：“事到如今只能搏一把了，这座塔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人徒步登顶而设计的，不走那条路，走其它入口可能就要绕更远，只剩我们五个了，都冻死在路上一定功亏一篑。”
炽辛则反对：“还是让我去更远的地方找找吧，如果我们埋在里面不也和都冻死在路上没区别么。远的楼梯走不得，塌的楼梯修不得，总不能从外立面爬上去吧？”
晶华支持炽辛，卡卡支持怜，但是怜好像有了新的想法。
“爬上去？”怜的义肢握紧了，“我可以试试看…”
第二天登上中段的计划如下：
五人先尝试清理塌方，单人轮流上，防止一次性全部被埋，如果未能成功，则再休整寻找其它入口，如果还找不到，那就由怜尝试借助义肢从外墙攀爬。
攀爬的可行性是卡尔告诉怜的，这条义肢的功能十分强大，加上中层外墙的坡度不过83度左右，高度也不如下段，只有1.5千米，也许真有机会爬上去。
其它人都觉得怜疯了，心里都默契的下定了一定要把塌方清理出来的决心。
天亮后，众人来到了塌方前。
轮流上去清理，很快清理出一个刚够一人侧身挤过的通道，怜自愿断后，看着四人过了狭缝，自己要过时地面开始摇晃起来。
塌方又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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