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历史军事 » 清秋静月 » 八

    赵汉廷从月升宝局回到家,怏怏不乐。静给他端上茶水,凤焦急地问,二舅,他怎么说?赵汉廷痛斥道,王保中狮子大开口,要2000现大洋。凤大惊失色,这不是要人命嘛,我去哪儿凑那么多钱啊。赵汉廷继续说,秋月他爹花了3000大洋,王保中说,你们三个人,2000大洋,已经是法外施恩了。可秋月他爹多大家业,咱们怎么跟他比啊。凤又呜呜哭起来,静搂着她安慰道,这肯定是王保中敲竹杠,我们直接找王保利。赵汉廷说,找王保利,就只能求王镇长,咱们哪有那个面子。静说,二舅,晚上把他请来,咱们一块求他。凤感激地说,静,谢谢你,谢谢你们一家人。

    黄昏,静和凤下厨,做了一桌菜肴。我一进门,静殷勤地接过我的公文包和礼帽,我有点受宠若惊,打趣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我怎么有一种单刀赴会的感觉。静说,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吃可以走,陪你老婆孩子去。

    宴席过半,赵汉廷挑明来由,我说,这种事找保利没有用,只能找保中讨价还价。静问,为什么?我说,官场规则,你找保利,他会说对此事一无所知,党纪国法岂能中饱私囊,讨价还价。搞不好弄巧成拙,难以收场。我出面也不太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利益面前,一切都得让路。汉廷,我建议你先找保中软磨硬泡,看能讲下多少大洋,我最后再出面。

    第二天一早,凤㧟着篮子,往骑巡大队去送饭。苗虎看到妹妹,问,你怎么又来了。凤说,有事和你们商量。凤把昨天的事前前后后学了一遍。刘鸿炳骂道,早就说这个王保中不是个玩意。说人话不拉人屎。苗虎问,妹子,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凤说,咱家有100多块,鸿炳存在我这儿有100多,我再卖卖首饰,衣服,能凑300大洋。刘鸿炳问小立本,你手里有多少?小立本说,我的钱都在你那里。刘鸿炳说,你咋不留个私房钱啥的,你不知道我花钱管不住手呀。小立本说,行,有你这句话,出去还是我管钱吧。

    苗虎说,他们爱咋地咋地吧,凤,这三百大洋够你活一阵子的,甭管我们了,你找个好人家,自己过生活去吧。刘鸿炳说,别啊,我说哥哥,我们的命不要啦。苗虎厉声道,2000大洋,你让我妹子哪儿弄去啊,你想把她逼死啊。

    刘鸿炳说,凤,你找他商量商量,那剩余的钱能不能等我们出去以后补齐啊。凤说,王镇长让二舅去侃侃价,最后他再出面,但是,不知道能不能侃到300大洋。小立本说,差距这么大,我看没有可能。苗虎说,妹子,回去跟他们说,就300大洋,爱要不要。

    柯有财的刑期到了,赵汉廷去监狱接他回家,静和凤炒菜做饭,为他接风洗尘。我和保利也受邀出席。

    凤见到王保利,格外殷勤谄媚。酒色牵情爱,财帛动人心。王保利色心大发,偷偷去抓凤的大腿,凤没有声张,只是用力摆脱,摆脱不开就起身出了屋,半天没有回来。王保利借口上茅房也走了出去。迎面碰上返回的凤,黑夜里,王保利抱住她,一顿乱啃。凤无声地反抗,却不坚决。王保利低声说,晚上给我留门,你哥的事好说。王保利在凤身上摸了几把,才依依不舍地去茅房了。

    酒桌上,我说,有财还回新新旅社学徒吧,一旦警察局有了名额就立马可以进去。柯有财说,大恩不言谢,我只能铭记在心,日后希望能有机会报答你们。我明天想回趟家,给父母姐姐上坟。静说,记得早去早回,这儿就是你的家。

    第二天一早,有财就上路了,他没有回家,而是步行40里地,到了正定府。他要报仇,找害死他姐姐的青莲阁的老鸨报仇。一路上他在心里谋划如何下手如果脱逃。他只有一把自制的攮子,而且自己单枪匹马,一拳难敌四手,饿虎难敌群狼,要是有把枪就好办多了。

    晌午时分,到了青莲阁。肚子咕噜咕噜直叫,有财在对面的饭馆找了一个位置,要了一个凉菜,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旁边一桌坐着四个人,杯盘狼藉,觥筹交错。其中一个穿中山装的人,喝的脸红脖子粗,舌头僵硬,说话如同嘴里含了什么东西。这人敞着怀,有财看到他腰里别着枪,长长的枪穗几乎拖了地。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这四个人结束了酒席,挨个出了饭馆。有财赶紧结账,跟了出去。尾随了两条街道,终于只剩那个穿中山装的一个人了。有财早已按捺不住,三步并作两步,上去一个扫堂腿,将那人撂倒,伸手就抽出了他腰里的驳壳枪。那人吼道,我操,敢抢老子的枪,不要命了。他说着最硬气的话,四肢却怎么也不听使唤。这时,有财已经跑出十几米开外了。

    那人吹响了警哨。两个巡警赶到,扶他起来,他喊道,不要管我,去抓住他,他抢了我的枪。两个巡警吹着哨去追有财。

    警哨又招来几个警察,在前方堵住了有财的去路。有财拐进一条窄巷子,七拐八拐,误闯进了死胡同。他打开驳壳枪保险,发现没有子弹。只好翻墙头,就在他一迈腿就纵身翻越成功的时候,警察抓住了他的脚丫子。

    昨天刚出狱,今天又进班房,有财为自己的莽撞后悔不迭。这次没有熟人关照,各种酷刑一股脑都用到了他身上。用钉子钉核桃骨,用子弹壳别他的肋条,把他的两个大拇指和大脚趾栓住,吊起来,再往脊梁上压砖,这叫“上大挂”

    有财被整的死去活来,最后,他心一横,干脆不想活了,开始胡乱言语,谁审他,他就咬谁。问,你抢枪干什么?回答,你让我抢的,为什么问我啊。问,你是共产党吗?回答,是,还是你给介绍的,你忘了。

    时间久了,警察也知道他不是共产党,再过堂时,也不问了,打一顿了事。有财是穷光棍一个,没有人拿钱赎他,警察也捞不到油水,就指使他诬告他姐姐的婆家贩卖人口,警察好抓人讹钱。如果好好配合,就放他走人。有财毫不犹豫一口答应,说你们不放我,我也配合。警察说,你还想在这儿白吃白喝一辈子啊,想的美。

    那天半夜,王保利敲开凤的房门,第二天一早才走。后来,王保中也来了,说上面开恩,再缴300大洋,你哥他们三个的死刑就免了。凤说,我只有260块大洋,其余的只能当了首饰衣服才能凑够。王保中说,我看看你的首饰。凤进里屋去拿,王保中紧随其后,关上房门,突然抱住凤,欲行不轨。凤挣扎斥责。王保中威胁道,你再喊,我就把你跟我哥睡觉的事抖搂出来,你要听话,首饰衣服就不用当了,不够的我替你找补。

    就这样,凤用260块大洋和身体换了免除哥哥三人死刑的口头承诺。但是他们还在牢里服刑,她还得天天送饭。可凤已经囊空如洗,拿什么买菜买粮啊。静倒是大方,借钱借粮,从无二话,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她每天和静一起糊火柴盒和食品包装盒,还不够她一个人的伙食。凤愁的掉起了头发。

    刘鸿炳三人也因为没有钱再支付高昂的费用,被赶出了有床铺的牢房,住进污秽不堪的铁栅栏里。牢头伸手要孝敬,三人没有钱,牢头破口大骂,随后,犯人们一哄而上,把三人打的遍体鳞伤,哭爹喊娘。

    凤现在送的饭也都是窝头咸菜了,三人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的艰辛,所以都狼吞虎咽的,没有一丝埋怨。苗虎心如刀绞,眼泪滴到窝头上。他恨自己无能,照顾不了妹妹,还要让她一个弱女子替自己操心。

    他望着妹妹惦着小脚远去的背影,低声说,不行,我们得逃出去,凤一个人在外面,太可怜了,还得养活我们三个人。刘鸿炳说,我们逃出去,就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立本说,怎么逃啊,这么多看守,还有两道大门。

    刘鸿炳说,是啊,就我们三,赤手空拳,想闯出去就是找死啊。苗虎说,你们发现没有,这个院里的看守仅有四个,还没有枪,就把门的有条长枪。骑巡大队的大门有一个警察,他背着一条枪。如果把这里所有的犯人都联合起来,放倒看守,愣冲出去,很容易。小立本说,骑巡大队那么多警察,还骑着马,我们能跑得过他们吗。苗虎说,所以说,我们行动必须得快,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得闯出去藏起来。

    刘鸿炳说,这得需要大家伙心齐,光这里的人还认不全哪,怎么联合一监狱的人啊。苗虎说,先找牢头谈,再找2号监舍的政治犯们谈。小立本说,万一牢头告发怎么办。刘鸿炳说,牢头不像那样的小人,我感觉即使他不愿意参加,也不会告发我们。苗虎说,那我们谁去找他谈?刘鸿炳自告奋勇,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