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0 黑日
五人背着行囊，坐着电梯上行，最终来到地下一层。
这是避难所距离地表最近的地方，留作缓冲层之用。一旦避难所的大门被敌人攻破，还能留有充足的空间供安全部门的人进行抵抗还击。
当然，在这个后启示录时代，人们的敌人不再是同类，而是辐射、疾病，以及那些变异的异种动植物，若它们已经进化得能突破厚达一米的均质装甲钢大门，那避难所也很难说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一路走来，这一层几乎没有自由活动的人影，只有一道又一道铁灰色的气闸门，以及闸门两旁荷枪实弹的安全岗武装人员。赵光拿着钥匙卡一遍又一遍地刷着，一道道气闸门解锁打开，一路畅通无阻。
一连通过了十多道闸门，最终，一扇犹如齿轮拼接的、直径足有四米的圆盘形金属大门出现在眼前。两旁是几道验证锁和操作杆，以及十余名身穿迷彩军服的安全岗。
赵光停下脚步，等待着负责人的操作。直到钥匙卡被递回，赵光点点头：“走吧！”
气缸轰鸣，不断释放着高压气体，合金大门上的圆盘缓缓旋转，阻隔避难所与地表的大门在这一刻，一寸一寸缓缓向后敞开。
金色的光芒照了进来，让已经习惯了在地下生活、适应了节能灯亮光的孟惊蝉和华秉晟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外界的景象映入眼帘。
从休眠舱复苏后，一直以来，孟惊蝉都如同在梦境中一般浑浑噩噩地活着，他只是一个事件的被告知者，而不是一个亲身经历者。旧时的记忆就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将他关于现状的认知和现实分割开来。
以至于他总是将避难所的生活当成一个玩笑，一段很快就会结束的实习，或者一档超大型真人sz综艺节目，仿佛所有人都联合在一起，欺骗他，陪他演戏。
他有时也会以为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幻觉，直到这一刻。
在孟惊蝉眼前，无人约束的树木疯长，随处可见三四人合抱粗的树干，树根地龙翻身般地将地面犁得千疮百孔，街道支离破碎；生态草垫被齐膝高的野草取代，成为了小型啮齿类动物的天堂，入目可见，十多只猪仔大小的田鼠、野兔，在野草中若隐若现。
街边锈迹斑驳的汽车骨架爬满了青苔，其余零部件则早已被其余探索者回收，只余下一地狼藉；两侧的楼房看不到一处完整的外表，墙皮脱落，外墙斑驳，被浓密的藤蔓覆盖，自墙根爬起的巨大裂缝将整座楼拦腰砍断，使得楼房的上半截倾颓坍塌，街道上到处是楼房的残骸和混凝土碎块。
城市和自然在时间的狂野地结合，这后启示录风格的世界，每一秒、每一眼都仿佛疯癫油画家呕心沥血完成的艺术品。
眼前这座城市，已经可以说是一片废墟了。
孟惊蝉的瞳孔微微放大，映上名为震撼的色彩。
赵光三人微微一叹，对于队友的反应早有预料，三个月前，六个月前，他们何尝不是如此？三人默契地没有打断，留给他们接受的时间。
另一边，华秉晟愣愣地望着天空，表情带着难以言明的恐惧。他的喉结动了动，咽下一口唾沫，终于恢复了语言的能力。
“天上……为什么有两个太阳！”
仿佛是老天也觉得受到的惊吓还不够，孟惊蝉下意识地抬头。
一颗熟悉的橙黄炽热的火球悬挂在高空，在近冬季节的十一月吝啬地散发着为数不多的热量。而在与其相对的另一头，天空的远端，一颗黯淡无光的“黑太阳”占据了本不属于它的高位，与熟悉的太阳遥相呼应。
那是一颗椭圆形的巨大黑色球体，面积与太阳相差无几，说不清它是在暗淡地燃烧，还是在将周围的光线源源不断地吞噬。
见到黑日的那一刻，孟惊蝉仿佛被重锤敲击头部，双耳嗡鸣，大脑一片空白。
……
“还好吗？”莫铭走过来，扶着孟惊蝉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递过来一瓶饮用水。
凉水入喉，孟惊蝉才冷静了些，苦笑道：“好多了……抱歉，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在他旁边，庄羽努力地架着双腿有些发软、浑身虚脱般冒着冷汗的华秉晟，唯恐一松手，他就要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嘛，就说你们年轻人心理素质，看一眼现在的世界两个人就不行了。”赵光拆开一包烟叶，往嘴里塞了几片，一边咀嚼一边把剩余的递了过来，“早有准备，要不要来一点？”
这种烟叶由研究部的人优化改良，蕴含了微量的镇定剂成分，可以让人稳定情绪、集中精神，去地表的探索者都喜欢有事没事嚼两片。
孟惊蝉苦笑：“算了，没这个习惯……队长，让你看笑话了。那个是？”
“不知道。被堪比电磁风暴的辐射洗了一轮地，精密仪器大多被破坏了，根本观测不了。”
“有时候不知道的事就先放着呗，没必要事事都想着找出一个答案。”
赵光耸耸肩：“行了！阿铭，小庄，照看着他们点，准备出发。”
“明白了！”最后看了一眼黑日，将它的形象深深印在脑海中，孟惊蝉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另一边，华秉晟也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一个月的训练不是白费功夫，丰富的培训经验锻炼了孟惊蝉二人应对任何突发情况的能力，只要经历少许磨练，他们就能立刻蜕变为值得信赖的战士。
虽然被骤然降临的现实、巨变的世界打击得有些失神，但他们迅速调整好状态。
五人按照以往演练的那样转变队形：庄羽卸下背着的防爆盾牌，来到队伍最后，防备可能来自后方的偷袭；个人实力最强的赵光也将自己的兵器——一根顶端是实心圆球的浑铁长棍提在手中，一马当先开路；莫铭的双眼附上一层暗红，开启蛇瞳居中观察；两名新人位于左右两翼。
小队五人保持着四芒星形，沿着预订的路线前进。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五人沿着破碎的公路一路向前。中河路算是附近保存较好的几条道路之一，但路面仍然坑坑洼洼、支离破碎，完好的路面比率不超过百分之四十，沿途还有不少建筑废墟堆积在路上，让带路的赵光只能选择绕行通过。而一旦路面完全断裂，便只能从草地中趟过去。
这些齐膝高的野草不但盘根错节，要花费更多的体力通行，还阻挡着他们的视线，不知道在野草深处孕育着什么危险。
有好几次，野草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引起众人的警惕，但靠近了才发现不过是些被惊扰了的田鼠和兔子，虚惊一场。
赵光没有急着迅速到达目的地，而是出于保守考虑，选择了匀速前进，同时每走一段路程就会停下来休息几分钟，避免小队的成员出现体力不支等情况，尽可能地保留众人的战力，以应对突发情况。
这也给孟惊蝉留下了闲暇的时间。他提防着周围环境的同时，也不断地打量着街道两旁的高楼，以及街面上散落的广告牌。五十年前他进入避难所的时候，就途径这一段路，对这里还留有些印象。如今将记忆中的城市与眼前的废墟相对比，一时间不胜唏嘘。
眼见中河路即将走到尽头，南塘大道的路口标识已经近在眼前，意味着去的路程已经过了一半，庄羽忽然喊了一声：
“队长！”
四人纷纷循声看去，发现庄羽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在后面发现了几只鬣狗，应该闻着气味跟了有一段时间了。”
赵光的脸色变得凝重，但还是保持着镇定：“没关系，保持阵型，继续前进。”
他也没放过指点的机会，向着孟惊蝉二人解释道：“变异鬣狗是地表威胁最大的动物之一，它们拥有惊人的咬合力和嗅觉，并且通常成群结队的出现，一旦被盯上，就会成为整只小队的梦魇。”
“它们平日里以腐肉为食，牙齿上都是剧毒。疾病是比辐射还要可怕的东西，一旦被鬣狗咬，见血感染，哪怕及时消毒打阻断剂，也鲜少有人能活下来的。”
听赵光说得严重，华秉晟握着短刀的双手都抖了起来：“那那……那怎么办？”
“没关系，鬣狗生性多疑，欺软怕硬，在不明虚实的情况下通常会吊在猎物后面远远试探，直到猎物被磨得没有了耐心，失去了体力，才会主动出击。只要我们保持冷静，不露出破绽，它们跟一阵子就会消失了。毕竟在地表，最不缺的就是猎物，它们想要狩猎，也要担心自己变成猎物。一旦发现我们是难啃的骨头，它们就会识趣地离开。”
“都打起精神来！虽然阿铭有侦查类能力，但他只能看到大多数恒温动物，也是有极限的。而地表的危险，远远不只来自于动物。”
相比于有同伴、有后勤的人类，动物更加害怕受伤和疾病，受伤和疾病就意味着虚弱，在危机重重的地表，虚弱意味着捕捉不到猎物，意味着成为其他兽的猎物，意味着死亡。因此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作为猎食者的动物都不会选择殊死搏斗。
由中河路转道南塘大道，这段路没有野草的掩映，远远缀在后方的四五只鬣狗的身影渐渐在视野中清晰。间隔了五十年，这些游荡在非洲大陆的夜间幽灵不知为何能跨越远洋的间隔，迁徙到H市这座近海的城市。
相比于远在非洲的老祖宗，这些接受辐射后的变异鬣狗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体型见长，逐渐向着大型犬类靠齐，较短的后肢也变得强健有力，并且习性也已改变，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一两个小时，它们却已经出来狩猎了。
追逐在后方的阴影现出原形，更给本就感到压力的几人添上一份重担，华秉晟的呼吸沉重起来，庄羽提着盾牌的双手越捏越紧，精神紧绷，孟惊蝉和莫铭的脸色一片沉凝。在这样的环境下前进，对几人的心理素质都是不小的考验。
队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沉闷了起来。
“队长！一点钟方向，三米，电线杆！”
又向前走了几十米路，莫铭短促、简洁地发出警告，而赵光恍若未闻。
孟惊蝉连忙循着提示看去，果然在歪斜的电线杆上发现一个灰色的影子，正竭力地将自己缩成一个球，隐藏在电线杆悬挂的电箱后面，脏兮兮的毛色几乎要与铁灰色的电箱融为一体。
等到孟惊蝉发现时，赵光已经走过了倾斜的电线杆，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出来。
顿时，一抹灰扑扑的影子如叶片般落下，探出的两只前爪倒映着寒芒，无声但迅捷地袭杀向赵光。
“来的好！”
平地间仿佛落了一声惊雷，炸得几人耳边嗡嗡作响，赵光犹如背后长了眼睛般，倏忽一个转身，右手抡圆浑铁棍，虬结的肌肉将衣袖撑得鼓胀，伴随着沉闷的破空声，顶端的圆球裹挟着无边的巨力，向着空中的灰影砸去。
这一下，仿佛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灰影与圆球撞了个满怀，触碰的那一霎那，没有什么明显的声音，只是一声仿佛气泡破碎的轻微“啵”声，灰色的影子就不动弹了，如同一页纸一般轻轻地落在地上。
其余人这才有机会看清真面目。
原来是一只耳朵细长的山猫，看着轻飘飘的一片，却足有牛犊大小，此刻躺在地上，脑袋被圆球砸得四分五裂，脑浆迸射，四肢瘫软在地，琥珀色的瞳孔失去了神采，死得不能再死了。
赵光呼了一口气，笑道：“呐，还有一点忘了说，现在补充一下。鬣狗是很聪明的畜生，如果时机恰当，也可以适当展现一下自己的力量，杀鸡儆猴嘛！”
他的大拇指点了点后方。
孟惊蝉将视线移动过去。
果然，在见识了赵光暴起一棍击杀山猫的一幕，几只鬣狗对比了一下自己与山猫的体型，明智地灰溜溜离开了。
这是避难所距离地表最近的地方，留作缓冲层之用。一旦避难所的大门被敌人攻破，还能留有充足的空间供安全部门的人进行抵抗还击。
当然，在这个后启示录时代，人们的敌人不再是同类，而是辐射、疾病，以及那些变异的异种动植物，若它们已经进化得能突破厚达一米的均质装甲钢大门，那避难所也很难说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一路走来，这一层几乎没有自由活动的人影，只有一道又一道铁灰色的气闸门，以及闸门两旁荷枪实弹的安全岗武装人员。赵光拿着钥匙卡一遍又一遍地刷着，一道道气闸门解锁打开，一路畅通无阻。
一连通过了十多道闸门，最终，一扇犹如齿轮拼接的、直径足有四米的圆盘形金属大门出现在眼前。两旁是几道验证锁和操作杆，以及十余名身穿迷彩军服的安全岗。
赵光停下脚步，等待着负责人的操作。直到钥匙卡被递回，赵光点点头：“走吧！”
气缸轰鸣，不断释放着高压气体，合金大门上的圆盘缓缓旋转，阻隔避难所与地表的大门在这一刻，一寸一寸缓缓向后敞开。
金色的光芒照了进来，让已经习惯了在地下生活、适应了节能灯亮光的孟惊蝉和华秉晟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外界的景象映入眼帘。
从休眠舱复苏后，一直以来，孟惊蝉都如同在梦境中一般浑浑噩噩地活着，他只是一个事件的被告知者，而不是一个亲身经历者。旧时的记忆就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将他关于现状的认知和现实分割开来。
以至于他总是将避难所的生活当成一个玩笑，一段很快就会结束的实习，或者一档超大型真人sz综艺节目，仿佛所有人都联合在一起，欺骗他，陪他演戏。
他有时也会以为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幻觉，直到这一刻。
在孟惊蝉眼前，无人约束的树木疯长，随处可见三四人合抱粗的树干，树根地龙翻身般地将地面犁得千疮百孔，街道支离破碎；生态草垫被齐膝高的野草取代，成为了小型啮齿类动物的天堂，入目可见，十多只猪仔大小的田鼠、野兔，在野草中若隐若现。
街边锈迹斑驳的汽车骨架爬满了青苔，其余零部件则早已被其余探索者回收，只余下一地狼藉；两侧的楼房看不到一处完整的外表，墙皮脱落，外墙斑驳，被浓密的藤蔓覆盖，自墙根爬起的巨大裂缝将整座楼拦腰砍断，使得楼房的上半截倾颓坍塌，街道上到处是楼房的残骸和混凝土碎块。
城市和自然在时间的狂野地结合，这后启示录风格的世界，每一秒、每一眼都仿佛疯癫油画家呕心沥血完成的艺术品。
眼前这座城市，已经可以说是一片废墟了。
孟惊蝉的瞳孔微微放大，映上名为震撼的色彩。
赵光三人微微一叹，对于队友的反应早有预料，三个月前，六个月前，他们何尝不是如此？三人默契地没有打断，留给他们接受的时间。
另一边，华秉晟愣愣地望着天空，表情带着难以言明的恐惧。他的喉结动了动，咽下一口唾沫，终于恢复了语言的能力。
“天上……为什么有两个太阳！”
仿佛是老天也觉得受到的惊吓还不够，孟惊蝉下意识地抬头。
一颗熟悉的橙黄炽热的火球悬挂在高空，在近冬季节的十一月吝啬地散发着为数不多的热量。而在与其相对的另一头，天空的远端，一颗黯淡无光的“黑太阳”占据了本不属于它的高位，与熟悉的太阳遥相呼应。
那是一颗椭圆形的巨大黑色球体，面积与太阳相差无几，说不清它是在暗淡地燃烧，还是在将周围的光线源源不断地吞噬。
见到黑日的那一刻，孟惊蝉仿佛被重锤敲击头部，双耳嗡鸣，大脑一片空白。
……
“还好吗？”莫铭走过来，扶着孟惊蝉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递过来一瓶饮用水。
凉水入喉，孟惊蝉才冷静了些，苦笑道：“好多了……抱歉，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在他旁边，庄羽努力地架着双腿有些发软、浑身虚脱般冒着冷汗的华秉晟，唯恐一松手，他就要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嘛，就说你们年轻人心理素质，看一眼现在的世界两个人就不行了。”赵光拆开一包烟叶，往嘴里塞了几片，一边咀嚼一边把剩余的递了过来，“早有准备，要不要来一点？”
这种烟叶由研究部的人优化改良，蕴含了微量的镇定剂成分，可以让人稳定情绪、集中精神，去地表的探索者都喜欢有事没事嚼两片。
孟惊蝉苦笑：“算了，没这个习惯……队长，让你看笑话了。那个是？”
“不知道。被堪比电磁风暴的辐射洗了一轮地，精密仪器大多被破坏了，根本观测不了。”
“有时候不知道的事就先放着呗，没必要事事都想着找出一个答案。”
赵光耸耸肩：“行了！阿铭，小庄，照看着他们点，准备出发。”
“明白了！”最后看了一眼黑日，将它的形象深深印在脑海中，孟惊蝉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另一边，华秉晟也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一个月的训练不是白费功夫，丰富的培训经验锻炼了孟惊蝉二人应对任何突发情况的能力，只要经历少许磨练，他们就能立刻蜕变为值得信赖的战士。
虽然被骤然降临的现实、巨变的世界打击得有些失神，但他们迅速调整好状态。
五人按照以往演练的那样转变队形：庄羽卸下背着的防爆盾牌，来到队伍最后，防备可能来自后方的偷袭；个人实力最强的赵光也将自己的兵器——一根顶端是实心圆球的浑铁长棍提在手中，一马当先开路；莫铭的双眼附上一层暗红，开启蛇瞳居中观察；两名新人位于左右两翼。
小队五人保持着四芒星形，沿着预订的路线前进。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五人沿着破碎的公路一路向前。中河路算是附近保存较好的几条道路之一，但路面仍然坑坑洼洼、支离破碎，完好的路面比率不超过百分之四十，沿途还有不少建筑废墟堆积在路上，让带路的赵光只能选择绕行通过。而一旦路面完全断裂，便只能从草地中趟过去。
这些齐膝高的野草不但盘根错节，要花费更多的体力通行，还阻挡着他们的视线，不知道在野草深处孕育着什么危险。
有好几次，野草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引起众人的警惕，但靠近了才发现不过是些被惊扰了的田鼠和兔子，虚惊一场。
赵光没有急着迅速到达目的地，而是出于保守考虑，选择了匀速前进，同时每走一段路程就会停下来休息几分钟，避免小队的成员出现体力不支等情况，尽可能地保留众人的战力，以应对突发情况。
这也给孟惊蝉留下了闲暇的时间。他提防着周围环境的同时，也不断地打量着街道两旁的高楼，以及街面上散落的广告牌。五十年前他进入避难所的时候，就途径这一段路，对这里还留有些印象。如今将记忆中的城市与眼前的废墟相对比，一时间不胜唏嘘。
眼见中河路即将走到尽头，南塘大道的路口标识已经近在眼前，意味着去的路程已经过了一半，庄羽忽然喊了一声：
“队长！”
四人纷纷循声看去，发现庄羽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在后面发现了几只鬣狗，应该闻着气味跟了有一段时间了。”
赵光的脸色变得凝重，但还是保持着镇定：“没关系，保持阵型，继续前进。”
他也没放过指点的机会，向着孟惊蝉二人解释道：“变异鬣狗是地表威胁最大的动物之一，它们拥有惊人的咬合力和嗅觉，并且通常成群结队的出现，一旦被盯上，就会成为整只小队的梦魇。”
“它们平日里以腐肉为食，牙齿上都是剧毒。疾病是比辐射还要可怕的东西，一旦被鬣狗咬，见血感染，哪怕及时消毒打阻断剂，也鲜少有人能活下来的。”
听赵光说得严重，华秉晟握着短刀的双手都抖了起来：“那那……那怎么办？”
“没关系，鬣狗生性多疑，欺软怕硬，在不明虚实的情况下通常会吊在猎物后面远远试探，直到猎物被磨得没有了耐心，失去了体力，才会主动出击。只要我们保持冷静，不露出破绽，它们跟一阵子就会消失了。毕竟在地表，最不缺的就是猎物，它们想要狩猎，也要担心自己变成猎物。一旦发现我们是难啃的骨头，它们就会识趣地离开。”
“都打起精神来！虽然阿铭有侦查类能力，但他只能看到大多数恒温动物，也是有极限的。而地表的危险，远远不只来自于动物。”
相比于有同伴、有后勤的人类，动物更加害怕受伤和疾病，受伤和疾病就意味着虚弱，在危机重重的地表，虚弱意味着捕捉不到猎物，意味着成为其他兽的猎物，意味着死亡。因此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作为猎食者的动物都不会选择殊死搏斗。
由中河路转道南塘大道，这段路没有野草的掩映，远远缀在后方的四五只鬣狗的身影渐渐在视野中清晰。间隔了五十年，这些游荡在非洲大陆的夜间幽灵不知为何能跨越远洋的间隔，迁徙到H市这座近海的城市。
相比于远在非洲的老祖宗，这些接受辐射后的变异鬣狗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体型见长，逐渐向着大型犬类靠齐，较短的后肢也变得强健有力，并且习性也已改变，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一两个小时，它们却已经出来狩猎了。
追逐在后方的阴影现出原形，更给本就感到压力的几人添上一份重担，华秉晟的呼吸沉重起来，庄羽提着盾牌的双手越捏越紧，精神紧绷，孟惊蝉和莫铭的脸色一片沉凝。在这样的环境下前进，对几人的心理素质都是不小的考验。
队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沉闷了起来。
“队长！一点钟方向，三米，电线杆！”
又向前走了几十米路，莫铭短促、简洁地发出警告，而赵光恍若未闻。
孟惊蝉连忙循着提示看去，果然在歪斜的电线杆上发现一个灰色的影子，正竭力地将自己缩成一个球，隐藏在电线杆悬挂的电箱后面，脏兮兮的毛色几乎要与铁灰色的电箱融为一体。
等到孟惊蝉发现时，赵光已经走过了倾斜的电线杆，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出来。
顿时，一抹灰扑扑的影子如叶片般落下，探出的两只前爪倒映着寒芒，无声但迅捷地袭杀向赵光。
“来的好！”
平地间仿佛落了一声惊雷，炸得几人耳边嗡嗡作响，赵光犹如背后长了眼睛般，倏忽一个转身，右手抡圆浑铁棍，虬结的肌肉将衣袖撑得鼓胀，伴随着沉闷的破空声，顶端的圆球裹挟着无边的巨力，向着空中的灰影砸去。
这一下，仿佛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灰影与圆球撞了个满怀，触碰的那一霎那，没有什么明显的声音，只是一声仿佛气泡破碎的轻微“啵”声，灰色的影子就不动弹了，如同一页纸一般轻轻地落在地上。
其余人这才有机会看清真面目。
原来是一只耳朵细长的山猫，看着轻飘飘的一片，却足有牛犊大小，此刻躺在地上，脑袋被圆球砸得四分五裂，脑浆迸射，四肢瘫软在地，琥珀色的瞳孔失去了神采，死得不能再死了。
赵光呼了一口气，笑道：“呐，还有一点忘了说，现在补充一下。鬣狗是很聪明的畜生，如果时机恰当，也可以适当展现一下自己的力量，杀鸡儆猴嘛！”
他的大拇指点了点后方。
孟惊蝉将视线移动过去。
果然，在见识了赵光暴起一棍击杀山猫的一幕，几只鬣狗对比了一下自己与山猫的体型，明智地灰溜溜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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