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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胜不归

    二人说话间,小厮早已将食盒打开,里面却是几个粗面蒸的小窝头,几碟腌渍的小青菜,还有一盘用醋泡着的花生米。

    “哈哈哈,还是你了解我。这当年吾等最爱的下酒菜,也就只有你能想得到了。”粗茶淡饭,孔日月却一副高兴之极的样子,而和二坤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酒葫芦,满满的倒上了三碗酒。

    三人尚未落座,却是不约而同的拿起碗先喝了起来,放下碗,又是一阵相视大笑。

    “一个个都是朝廷大员了,快先坐下再喝酒吧。”

    三人相对而坐,这次却是久久无语,片刻后,倒是和二坤先开口了。

    “想当年,我们也是这么喝酒的,到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三个还活着了啊。”

    长叹一声,却是孔日月开口说道。

    “这么多年,恐怕早已不再有人记得我们曾经驻守北地的经历,我还以为陛下早已忘记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此事。”

    “当年老大你叱咤风云,北狄畏之唐城恶鬼,可如今世人只知你是当朝宰相,哪还有人记得咱们弟兄几人当年在镇北关打拼过。”说话的却是长相粗犷的廉大壮。

    廉大壮拿起一个窝头狠狠的咬了一口,这才接着说道。

    “我看陛下肯定也不记得这件事了,而且之前的事,怎么看陛下都是在挟私报复,派老大你去镇北关,恐怕只是巧合而已吧。”

    一边说着,廉大壮又咬了一口窝头,却被孔日月劈手敲了脑袋,一口窝头没咽下去噎在嘴里,连忙喝了一大口酒。

    “大壮啊大壮,咱们几个弟兄当年就属你最憨,这么多年了叫你多读点书,怎么还是没有长进。”

    “可是满朝文武都是这么想的啊,而且陛下口中所言,也的确只是提了发配过去割地的事啊。”廉大壮委屈,明明是三品大员,以粗豪著称,在孔日月面前却像个新兵蛋子一样老老实实。

    这次却是胖胖的和二坤开口了。

    “大壮啊,你也是能上朝的三品将军了,这朝堂之上有些事情,又怎么能够正大光明的说出来呢?”

    看着廉大壮一脸懵逼的模样,和二坤也啃了一口窝头,这才微微摇着头笑着说道。

    “陛下这一次明着是要割地,可真正的意思却是要好好教训一下北狄这群蛮子啊。”

    “啊……这?”廉大壮试图表示自己理解了,可是他是真的摸不着头脑。

    这时却是孔日月再度开口了,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赔款割地,用得着让我这个当朝宰相出马吗?而且只是去走个过场,用得着带上三千精兵?”

    “这……的确用不上,可若说是要去打仗,为什么陛下要派个文官过去,而且只有三千人能有什么用处?之前征伐北狄数万大军都是无功而返,虽说这安排有些怪异,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去打仗啊。”

    “所以这才是陛下的高明之处啊,我只道陛下平庸,只是个守成之君,却不曾想陛下文韬武略,不动则已,动则如惊雷,这些年都是在韬光养晦啊。”孔日月感慨一声,方才说道。

    “今春大旱,北狄被迫进犯,这既是危机,更是百年难得之机遇,满朝文武只想守城拒敌,只有陛下想着要一举祛除北狄之患。”

    “陛下之所以派我前往,正是为了麻痹天下之人,天下皆知我是当朝宰相,文官之首,却不知当年我是行伍出身,比起政略,军略才是当初晋身高层的依仗。”

    孔日月说着喝了一口酒,而和二坤又接着说道。

    “进攻北狄,数万大军而无功,非战不利,而是以天澜草原之大,北狄进可攻,退可守,骑兵来去自如,便是兵败亦无多大损失。换句话说不是打不过,而是找不到,北狄说打就打说走就走,别说是数万了,以天澜草原之大,再有几倍的兵力都不够用的。都说到这里了,你还不明白吗?”

    眼瞅着孔日月又准备打人了,廉大壮连忙开动脑筋。

    他到底也是三品的将军,片刻之后,亦是露出一副恍然神色。

    “所以陛下故意割让了镇北关,实际上是瓮中捉鳖之策?北狄今春大旱,若是不守此关丢了粮食,定会丧尽民心,所以即便北狄看出不妥,也要拼命据守此关,这镇北关名为失地,实则是以长击短,让对方不得不放弃擅长的骑兵游击战术,而和我们打守城战!”

    一边说着,廉大壮也兴奋了起来。

    “陛下圣明!镇北关可是出了名的易攻难守,这哪里是割地求和啊,这是活脱脱是给北狄打了一口棺材啊!”

    孔日月闻言,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果和那些蛮子打守城战,你需要多少人能全歼他们?”

    “就那些东西,只要不乱跑,我带一千精兵,足以打得他们人仰马翻!”廉大壮豪气道。

    “如今足有三千精兵,大壮,这天大的功劳,可是陛下亲自送到我们手中的!”孔日月说到这里,不由举起了手中酒碗,廉大壮和和二坤见状,也纷纷举起酒碗,三人碰碗各饮一口,相视大笑,饮毕,却并未放下酒碗。

    良久,孔日月缓缓起身,却是将手中酒碗中剩余的酒,缓缓洒到了地上。

    和二坤、廉大壮见状,并未说什么,而是极有默契的站起身来,亦是将手中之酒洒到地上。

    “三十年了,我以为群臣忘了,以为天下忘了,却不曾想陛下还记得啊。”孔日月怔怔望着地面,眼角有泪花闪动。

    “三十年前,我们十二人在军中结为兄弟,抵御北狄进犯家园,那一战下来,却只余下了我们三人,我这个做老大的,却迟迟未能为他们报仇!”孔日月说着,手上早已青筋暴起,哪还有丝毫在朝堂之上说几句话都喘一口的老态。

    “三十年了,陛下竟还记得当年的战斗,今日特意选出我们兄弟三人征战北狄,这是陛下圣明,更是陛下对我等臣下的仁慈和恩惠。”

    “大壮,你我二人一为主帅一为先锋,还特意让二坤领宰相之职,总督粮草转运之事,不给他人掣肘之机,此番若是不能踏破北狄报陛下之恩,吾等三人愧为人臣,愧对死去弟兄们的亡魂啊!”

    “大哥,啥也别说了,干了这杯酒,我们不胜不归!”

    “对!不胜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