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霹雳晴天(下)

    翌日

    雝雝鸣鴈，旭日始旦

    “鏖战”了一夜的红衣男子双臂箕张，长长伸了伸腰脊.侧首东张西望处，昨日至今晨和他工作了一夜的另外俩人兀自仰头而卧的仰头而卧，趴在桌上的趴在桌上

    此起彼伏的微弱鼾声，像是隐隐地告诉别人，他们才入睡没多久

    红衣男子抓起放置在桌面一侧的工牌挂绳，缓缓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远目眺望，双手环起了胸

    但见挂在东方天空中的太阳，已隐隐然呈炽烈之势.日光下，周围的各色大厦高楼错落而立，高处俯览犹如积木模型，观之别有一番趣味

    干净的玻璃窗映照出他修晳清隽的容色身材，柔而不弱的阳光将他的身形在其背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别扣在他左侧胸前的工牌透明卡壳，在阳光照耀下一闪一闪，显示着内里的logo与文字信息

    单位:摩迹科技

    姓名:蒙践

    工号:0513

    职位:技术开发总监

    部门:软件开发部

    他就这样立于窗前，目光没有焦点的注视着窗外风光，不知何时仿佛竟已竟出了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忽起一阵骚动，红衣男子——即蒙践一个激灵，收慑回心神，深深呼吸了一下

    转首看去，见原本鼾睡正香的二人其中一个已经苏醒，正扯着纸巾擦拭嘴角

    蒙践转身朝另一依旧未醒的人走去，边走边向擦嘴的那人和声道:“醒啦.“

    那人擦完嘴唇，探出一手抓起办公桌上的工作牌，将纸巾剩余干净部分拿捏着牌子糙糙摩擦了几下，闻言慵懒的“嗯“了声，道:“让他再睡会儿吧?“

    说话间，双手拉宽系在工作牌上的吊带往脑袋上一套，把牌子挂在了胸前

    转身起立间，套在卡牌上的软玻璃皮套被窗外的阳光投射了下，反耀出一瞬间的光芒，卡牌上的字迹以及logo随之显示

    单位:摩迹科技

    姓名:谭亮

    工号:0514

    职位:软件开发工程师

    部门:软件开发部

    斯时，蒙践本已走到那人身边，正欲将其拍醒，闻言微微一顿，但还是在那人肩上轻轻拍了下，并向谭亮道:“时候不早了，再过会儿上班时间临近人都要多起来了.“

    说着手下不停，又加力拍了拍那人，即昨日谭亮口中的“大金子“，唤道:“醒醒大金子，起来了.“

    大金子被他推搡了几下，缓缓睁开睡眼，见蒙践立在他身侧，登时精神一振，应道:“蒙总.“说话间立起了身子

    蒙践点了点头，道:“走，洗漱一下下去吃早饭了.“

    大金子连声应是

    仨人简单洗漱整理完毕，坐大厦电梯下了楼

    出了底楼，但见区道条条，楼厦错落，一看，便知此处乃是一个商业办公园区

    三人熟门熟路一路向西，来到园区所在的食堂内刷卡就餐，斯时正值上班早高峰伊始，餐馆里人头并不多，三人点餐、刷卡付费、获取完饭菜端着托盘，随即挑了个位子入了座，吃了起来

    谭亮吃着东西瞅了眼四周，朝尚未开动，低头看手机的蒙践侃笑道:“辛苦啊，工作女友两头兼顾呀呵呵~“

    大金子在一旁随声附笑了笑，蒙践把持着手机，没有言语

    谭亮见他脸上神色似有些异样，不由眼神一凝，微微歪首，语气随意地道:“怎么了，不开心啊?“

    蒙践置若罔闻似的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忽地将手机往桌上一放，直了直身子，呼出一口浊气，含笑与谭亮对视，道:“没什么，你追吉乐追的怎么样了?“

    谭亮本还有些疑惑，乍听蒙践向他发问，不禁一愣，下意识觉得对方好像在有意转移话题，但转瞬即便被如何回答对方问题的措辞念头盖过了

    “呵呵，“他脸作苦笑状，道:“还能怎么样，你女朋友的这个闺蜜你是不知道，有多难追...“

    说话儿便见他搅动起眼皮子底下的排骨面，接着道:“我说，等这次活儿忙完了你再去和媤媤说说啊，想办法多创造创造吉乐和我相处的机会，否则我这边使劲太吃力了真的，拷盘装载文件、玩游戏加载个数据都至少有个进度条呢...“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一旁憋着笑的大金子终于憋不住了，“噗—“地一声，一口汤汁从嘴里溢了出来

    谭亮哼了一声，佯怒道:“别笑，我告诉你，等以后轮到你吃瘪的时候就知道了!“

    大金子抿嘴“嗯嗯“两声，抽取餐桌上纸巾筒里的纸巾擦拭嘴角，强忍住笑的模样显然是不以为意

    谭亮也不管他，卷起面条抖三抖，对正夹着汤包蘸着醋的蒙践一本正经道:“听到没啊，到时候别忘了啊.“

    说着一口将面条吞吸入口

    蒙践蘸完醋，面色淡淡，道:“我跟秦媤她已经分手了.“

    说着，也是一口将汤包送入口中

    “噗——“

    吐露声又次响起，只是这次却换成了谭亮，但见他刚吃进嘴里嚼巴着的面条一下子喷溢出好几根来，也不去擦拭，直接开口惊异问道:“你说什么?分...手了?“

    在他身边，大金子倒是没表现的这般夸张，但是神色上也是浮现出讶然与不解

    蒙践一脸云淡风轻地细嚼慢咽着，没再说话

    谭亮愣了半晌，才失魂似的抽取了几片餐巾纸擦拭嘴巴，脸上与眼中始终保持着一副难以消化这个消息的神情

    好一会儿，像是回过了神，他看着坐在对面兀自吃着正香的蒙践，缓缓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蒙践倒是干脆利落地应道:“昨天.“

    “昨天?“谭亮又是一愣，一旁的大金子也是怔住了

    谭亮眼睑微微颤动了两下，道:“就是昨天下午我打电话给你的那个时候?“

    蒙践“嗯“了声，舀了一勺云吞就往嘴里送

    谭亮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看着面前此刻跟没事儿人似的蒙践，眼中不平与怜悯之色交互闪现，道:“她给你的理由是什么?“

    蒙践吃了口面，嘴巴嚼动似是在斟酌措辞，未待他开口说什么，大金子的声音却从旁响起道:“不是蒙总跟她分的手么?怎么...“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谭亮语气含怒地截断道:“你吃你的馄饨好吧?!“

    大金子被他那毫无征兆的神态表露吓了一跳，当即噎了口，乖乖埋头吃他的大馄饨，不说话了

    谭亮回过目光看向蒙践，蒙践却依旧一口接一口的吃着面，看样子显是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

    谭亮盯着他半晌，忽地也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碗里的一块排骨来，不再言语

    三人就这样吃了一会儿，谭亮右手依旧拿着筷子，左手却突然松开大碗，从裤带里掏出手机放在桌上，正待他具体操作，已经把自个儿碗里的事物吃得差不多的蒙践陡然间右手一探，迅疾无比地朝那手机抓来

    谭亮一惊，下意识地巴掌一拍，想把手机按住阻止，却终究苍蝇拍打苍蝇，慢了半拍，被蒙践从他手底下夺了过去.同时，蒙践略微生气地声音朝他道来:“你要干嘛?“

    谭亮气恼反问道:“你要干嘛?抢我手机?“

    说着起身就欲夺回，但蒙践的一句话却让他立时顿住了身子:“她跟我的问题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其实.“

    谭亮眉头微微皱起的看着他，手掌维持生扑之形片刻后，慢慢撤了回去，眼神变幻不定

    蒙践见他罢休，将他手机放在桌上，推送了回去，道:“这件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也不想...至少是现在不想去提它.“话到这儿，他站了起来，道:“赶紧吃吧，回去还有收尾部分要做完呢.“

    言毕，身子一绕桌角，径直去了

    谭亮神色复杂的望着蒙践坐过的地方，既不吃也不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狼吞虎咽似地扒拉了好几口面和那块排骨，嚼巴着嘴，向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着呆的大金子含糊不清道:“吃完了没有?走啦!“

    说完，也不等回答，拿起手机就走人，大金子立即起身唯唯诺诺跟了上去

    当谭亮与大金子俩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原本离开时还空荡荡冷清清的室内已经人声阵阵，半数同事正盯着电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斯时，但听蒙践朗声道:“大家现在到了的人帮忙把整个模块性能优化一下，我把最新的项目版本已经发到'小乌龟'上面了，大家可以从上面档下来.“

    众人闻言纷纷响应，依指令而行.这般又过得大半个小时，其余未到的同事陆续全部到岗，蒙践又亦给他们布置了相应任务

    大约莫奋战了两个多钟头，众人终于将最后的工序尽数完成，纷纷回传至TotoiseSVN

    众人里，大金子头一个长长呼了口气，眼中喜色闪烁

    谭亮懒腰一伸，道:“终于搞定了擦!“

    大王、罩子等人皆随声附和，道:“不容易啊!“

    “解放了!“

    “可以松口气了哈哈!“

    蒙践也是欣然地看着屏幕，感叹似的摇了摇头，嘴角一咧，对一众下属道:“下面就看内测了，希望一切顺利...“

    “肯定顺利!“

    “必须的!“

    他话未说完，众下属却是纷纷叫嚷起来，蒙践待他们声音稍静下来，接着道:“现在就剩下施诚和展燃这两个项目了.刚才我看了一下推进进度，都已经过了一半，你们看我们是先继续施诚的还是先动展燃的项目?“

    大伙儿闻言，默然了片刻，罩子首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不是吧老大，又来?这次不是说好一忙完这个苏发公司的游戏项目就让我们放松放松的吗?“

    他此言一出，众人像是记起什么重要之事一般，一个个跟打了个鸡血似的道:“对啊!“

    “对哦老大!“

    “哎想起来了，老大你说过的!“

    “老大，做人要厚道啊!“

    “老大，我劝你善良啊~“

    蒙践哭笑不得，道:“那就先放放，先缓缓吧!等会儿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我再安排吧!“

    大王继续起哄道:“啊...才那么点时间啊...“

    “怎么够...“

    “就是~就是~“

    这回蒙践却不再说话了

    大王没听到上司回应，一脸笑嘻嘻朝蒙践工位方向侧首仔细看了看，忽地似有所觉，脸色微微收敛了几分，也不说话了

    办公室的气氛，仿佛毫没来由的，在一个刹那间，微微起了几分变化

    这般一直冷场了大概十多分钟上下，但听谭亮咳嗽一声，起身道:“我要下去一趟买饮料，你们都要喝些什么?我带给你们.“

    他这一通说话，众同事好似QQ群里群主管理员解除了“全员禁言”一样，声音再次一一响起，回应起他来.少时，他便记下了诸人的要求，径自去了

    又过得片刻，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敲击着键盘的蒙践被一阵乍响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正专心致志工作的状态

    他拿起手机一看来电，随即起身出了办公室，快步来到安全通道楼梯口，接通来电道:“喂，妈.“

    一道温和的中年女子声音透过手机机身传来:“墨墨，今天晚上依旧要加班吗?“

    蒙践下意识轻摇了下头，对被唤作“墨墨“浑没什么反应，道:“今天不加，我手头上有个项目今天正好告一段落，怎么了?“

    那女子道:“那就好，今天礼拜五了，明天就是双休日，今天下班你接上媤媤一起回家吃个饭吧.“

    蒙践眼睑颤动了一下，低下头颅看着地面，道:“嗯好的.“

    母子二人又聊了会儿家常，蒙践这才挂了电话

    他甫一转身，正欲返回办公室，刚挂断通话的手机突然铃声再起，蒙践面上条件反射似的掠过一道讶异之色，扫了一眼来电就要滑动屏幕接通，忽地顿了一顿，再次认真看了眼来电，沉吟了一下，拇指于屏幕上一划，将手机贴于耳朵，道:“哎亮亮怎么了?“

    手机那头的谭亮一阵急声，道:“老大你在哪儿呢?赶快回来，段总找你!“

    蒙践脸色顿时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