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情义相扶(上)

    一台十七寸的液晶显示器，一块长方形的黑色键盘，一只银色的鼠标

    一架乳色的文件架，一块圆圆的照面镜，一些琐碎的护肤品，一堆零散的办公文具

    这些看上去或多或少有些关联，又有些不搭噶的事物，构建起了上班族们耳熟能详的一个名词——工位

    确切的讲，是一个标准的，典型的女职员工位

    而此时，这个工位面前，正是坐着一个女子

    一片漆黑而又干净晶亮的显示器液晶屏幕上，倒映出一张有些朦胧，却依然还算清楚的绝色容貌.一旁的圆镜斜照下，那双月牙眼竟是如此迷人

    脚步声近，一双脚踩细高跟，圆润吸睛的美腿来到那坐着发呆的女子身后，美腿的拥有者在她的肩头拍了一下，道:“在想什么呢?“

    那女子闻声身子一震，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螓首一转，看向拍她的女子，展露了她的正脸

    ——正是秦媤

    “没什么.“她笑了笑，螓首微摇

    与她对话的，自然便是她的同事兼闺蜜之一——吉乐

    听她这么回应，吉乐却又多看了她一眼，但瞧自己的这位好姊妹脸上始终泛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忧思，明显有那么点心不在焉，不禁有些奇怪和担心，又问了声:“真的没什么吗?确定不要...休息一下?“

    秦媤目光一凝，提振了下精神，操作鼠标激亮屏幕，展颜道:“休息什么呀，我又没生病.“

    吉乐略有所思的注视了她片刻，忽地亦是嫣然一笑，道:“嗯，没事就好.“说着便朝秦媤一旁的工位上坐了下来，敲打着键盘.看样子，那自然就是她的工位了

    晡时的阳光，总是一天中最柔和的

    不论是在四季里的哪一季，它皆能如钱币钞票一般，令人的心境和体感无比舒愉，贪恋不已

    只不过，即便它的温度能愉悦一个人的身心，却终究愉悦不了，一个遭逢变故之人的心境

    蓝白相间的公安局门口，一脸沉静的蒙践跟着一个西装笔挺，提着公文包，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一出大门，只见张著山、施紫蝴小夫妻俩以及另一旁的丰俊妍几乎同步迎了上去.但见那青年男子跨上一步，向张著山点头哈腰道:“张总.“

    施紫蝴一个箭步冲到蒙践跟前，一把将他抱住，眼圈泛红，道:“墨墨哥哥，你吓死我了!“

    张著山在一边向那青年男子正色道:“辛苦你了王律师，明天有空的话定个时间一起去打高尔夫怎样?“

    那青年男子受宠若惊地道:“张总太客气了，蒙先生牵扯的这桩案子还没有完结，等这事儿彻底过了再说吧.“

    张著山眉头微皱了下，脸上却还是浮出一抹笑意，道:“好，那我们就到时候再说吧.“

    那男子点头道:“嗯，那现在没事儿我先回了.“

    张著山点头应允

    那男子朝兀自拥抱着的施、蒙二人与丰俊妍处各望了一眼，含笑点头示意，这才去了

    张著山目送了他片刻，回过身来，瞧见还紧紧搂抱且看上去难舍难分的二人，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那变了的脸色却并非常人所预想的那种表情

    但见其喟然而叹，走上前去.蒙、施二人对他的走近却像是浑然不觉，兀自紧紧相拥着，蒙践更是轻抚着施紫蝴水瀑般的秀发以示安慰，直至张著山来到二人跟前，都不收敛哪怕半下

    下一刻，在另一边丰俊妍充满紧张的眼神注视下，张著山张开了双臂，将二人“包圆“了起来

    蒙践抚摸着施紫蝴秀发的那只手，连同那条手臂作出回应，搂住了张著山的一侧肩膀

    丰俊妍看在眼里，脸色又是一变

    仨人这般拥搂了好一会儿，才在丰俊妍不知何时已是满眼羡慕的旁观下分离开来

    张著山像是才起来什么似的，忽地走到丰俊妍处，道:“辛苦你了又跑来一趟，真的是有心了.“

    丰俊妍忙道:“您过奖了，应该的.“

    张著山露出一丝笑意，道:“我还是昨天晚上我们分别时的那句话，蒙总有你这样一位秘书，是他的福气.“

    丰俊妍腼腆一笑，又谦谢了两句，看了两眼蒙践，但见那男子面沉如水，眼里莹光闪动，温柔地给施紫蝴抹着眼泪

    她沉吟了片刻，对着张著山道:“那现在没什么事了，我先撤了.“

    张著山“嗯“了一声，道:“走好，路上慢点.“

    丰俊妍含笑道谢告别，就欲转身，便在这时，却听蒙践的声音从前头传来道:“俊俊.“

    丰俊妍霍然回首，有些惊诧地望着那个唤她的男人

    只见蒙践牵着施紫蝴的柔荑，走了过来，深深地看着她，道:“谢谢你.“

    丰俊妍与他深邃的目光对视了一眼，不由得低下首来，道:“应该的，蒙总.“她言至此处，顿了一下，又道:“您...下面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蒙践闻言，却是微微闭眼，缓缓摇头，脸上毫无征兆地闪现出一丝疲态

    丰俊妍见状，识趣地道:“那您好好休息，我走了.“

    蒙践俊目微挣，点了点头

    目送了丰俊妍离开后，被他牵着手的施紫蝴忽地拉了他一下，脸色郑重看着他，道:“墨墨哥哥，你和织娘姐姐是不是又闹矛盾了?“

    蒙践已经有些无神的星眸斗然间精光大盛，与她相视起来

    施紫蝴在他那慑人的目光下，却是浑然无惧，脸上神色更加凝重了几分，道:“还是为了那些事情么...“

    蒙践收摄了眼神，垂下眼睑，依然无言

    张著山将蒙践从头到尾的神态瞧在眼里，此时忽道:“我们先回去再说，别呆在这里了.“

    蒙践还是无话，只点了点头，施紫蝴亦无意见.仨人当下更不打话，坐上张著山开的一辆宾利飞驰，离开了公安局

    一路上，坐在后座的蒙践始终闭着双眼，不发一言，前头正、副驾驶座上的施、张两人也说不清楚是被他影响了呢还是本来就心事重重，俩夫妻亦是面色沉静，没怎么聊天说话，整个车厢里，气氛压抑至极

    也不知是不是有点受不了这股氛围，张著山的车速明显有些加快，一路上风驰电擎，从地面到高架，再从高架到地面，直至驶入一道标有“花园石桥路二十八弄“的小区大门，抵达地下车库一块空着的车位上，前前后后开了二十分钟不到

    而这个时间，从黄浦公安分局到他目下的这个地点，按正常车速是基本上做不到的

    一倒完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的蒙践率先打开车门下来，走到空旷地带环顾四周一圈.未几，张著山和施紫蝴亦下车关门跟了上来

    蒙践扫了眼不远处的电梯，道:“怎么不把我送到我住的地方?“

    施紫蝴挽起他臂弯，道:“我和三三哥哥今天去你接的路上商量了一下，觉得接你出来后放你一个人在你那租住的地方不太好，而月华妈妈那边我们又...“

    “送我回去.“蒙践甩开她的手，语气蕴怒

    施紫蝴被他甩开，秀眉不由得一蹙，似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个动作，一时呆住了

    张著山亦是脸色微变，道:“今天你还是就住在我们家吧，等到明天...“

    “送我回去!“像是忍无可忍什么似的，蒙践声音陡然拔高，有些歇斯底里，带着吼腔道:“听到没有送我回去!“

    张著山面色一沉，却依旧没有发怒.一旁，施紫蝴愣愣地看着他

    蒙践冷视二人，冷言冷语道:“你们怕什么?啊?我从公安局里出来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还是得了什么毛病了?嗯?我好好一个大活人要你们担心?!要你们照顾，啊?!“

    张、施小夫妻俩谁也没接话茬儿，只是神色担忧地望着他，望着这个比亲兄弟还亲的男子

    “你们聋了么?没听见吗送我回去!“蒙践瞪视二人，声音愈发响亮

    施紫蝴俏目噙泪，大着胆子上前劝慰道:“墨墨哥哥，你别这样...“

    蒙践再一次推开她，张著山吃了一惊，赶忙上前，却见蒙践一个跨步迎上，揪住他衣领，朝那辆宾利飞驰横推过去，道:“快开车送我回去!“

    张著山也像酒劲儿上头一般，脾气窜脑，怒声道:“你别发神经了听到没有!我看你心情不好不来跟你废话，你再继续这样我揍你!“

    施紫蝴上前拉着蒙践手臂，哭腔道:“墨墨哥哥你别这样，求你了!“

    蒙践浑然无视他(她)俩的话，将张著山推压在宾利飞驰上，怒吼道:“开车送我回去!“

    张著山再也忍耐不住，一声怒叱，一拳朝蒙践脸上挥去，登时将他打得斜退了开去.不待他还手，立即上前“补刀“将他扑倒，一拳拳朝他脸颊上招呼

    蒙践也不甘示弱，拳脚并用，踢蹬推打，顷刻间与张著山滚打在一起

    施紫蝴哭喊着在一旁劝架，却是毫无效果，最后更被推搡着坐倒在地，只得落泪眼睁睁看着两个异姓骨肉互殴

    这般持续了有三分钟上下的样子，忽见三四个安保人员闻声从两个不同方位赶来，口中纷纷叱喝着道:“喂你们在干嘛!“

    “快住手!“

    赶到近处，但见张著山其时正气喘吁吁地将蒙践骑压在身下，保安们定睛看清楚张著山的脸，其中有两个脸色一变，一个立刻恭谨上前道:“张总您没事儿吧?“

    另一个直接看向蒙践，吆喝其余俩人，道:“快，帮忙把他押起来!“

    “你们都别动!“张著山喘着粗气，怒吼了一声

    四名保安愕然罢手，不知其何意

    但见张著山束了束歪斜着的衣领，理了理凌乱不堪的头发，摆手道:“我没事，我这里也没你们的事了，你们都去忙别的事吧.“

    四名保安面面相觑，纷纷沉吟了一下，之前第一个开口的保安依旧语气恭谨地道:“好的张总，那我们走了.“话了，招呼其余三人，撤了

    张著山看着身下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目光直直地望着穹顶的蒙践，眼中闪过一阵心痛，但表情语气还是冷冷道:“怎么样，还要打么?“

    蒙践依旧“呜呜“着，并未立刻回答.张著山这时也忽然变得又有耐心起来，亦不紧紧追问

    早就哭成了泪人的施紫蝴眼见二人罢手，赶忙从地上起身，跌跌撞撞来到自己心爱的两个男人身边，跪坐下来，哭兮兮道:“三三哥哥，墨墨哥哥你们不要打了...呜...“

    蒙践也说不清楚是被她这句话感动到了呢还是被感染到了，哭泣声与悲伤情绪愈来愈浓，目光转动，向张著山道:“对不起...对不起...“

    张著山闻言，又见他凄凄的目光望来，神情终于松软了下来.而一旁的施紫蝴，亦是露出欣喜之色，梨花带雨的脸庞，此刻当真是娇丽之极

    蒙践别过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蝴蝶丫头“，眼中更是涌现痛悔之色，哽咽道:“对不起...哥哥前面不该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