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顶雪扛雷(上)

    站在蒙践面前的三人闻言，退让后撤开去，那戴金男子的身影再次映入他的视线内.只是，与适才面对面站着不同，那戴金男子不知何时已又坐回到了沙发处，翘起了二郎腿

    蒙践负起双手淡淡望着他，道:“即便我们现在真要把钱给你，那也是不现实的，做不到的.“

    那戴金男子“哦?“了一声，玩味儿似的道:“怎么讲?“

    蒙践道:“刚才我们公司的执行董事不是已经说过了么，这笔巨额债务必须经过公司股东商议研讨，如果现在就给了你，我怎么向股东们交代呢?“

    那戴金男子“呵“了一声，道:“那是你的问题，跟我有关系吗?“

    蒙践道:“所以啊，既然是我的问题，我自然不可能现在就把钱给你了.“

    那戴金男子面色一沉，道:“看来你是不想讲道理了?“

    蒙践淡淡一笑，道:“那你想讲什么道理呢?“

    那戴金男子道:“欠债还钱就是我的道理，别扯其他跟我没关系的事情，就是我的道理!“

    蒙践淡笑着道:“然而我并没有说我不还钱吧?“

    那戴金男子冷冷道:“可你却说了你今天还不了钱!“

    蒙践道:“程序规矩如此，你逼死我也没用呀.“

    那戴金男子冷笑一声，道:“那你知道我的程序规矩又是什么吗?“

    蒙践含笑摇头，道:“洗耳恭听.“

    那戴金男子眼里冷芒闪动，道:“在我这边，凡是到期没有还上债的，不管是个人还是公司群体，人人都先卸掉一条胳膊，打断一条腿.当然了，卸胳膊断腿之后我会给对方再宽限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到期要是还没有还上，那就再打断一条腿卸掉一条胳膊，然后呢我再给对方一个月的宽限时间，直到欠我的钱全部到账为止，听明白了吗?“

    他这番话一说出口...精确地说，是其在说到卸胳膊断腿这些语句的时候，闻言的在场所有朽神科技公司职工除蒙践外无一不心惊胆战，觳觫无止

    蒙践面色淡淡，道:“你倒不怕把事情闹大惊动警察呀?“

    那戴金男子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闻言后不屑一笑，没有丝毫顾忌停顿地径直道:“我既然敢这么做，并且也早就已经这么做了不止一次两次了，你觉得我会没想到这一层吗?“

    他悠然环视着朽神公司在场的所有员工，声音忽地深沉大起:“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们，到时候你们尽管报一报警试一试.当然了，今天你们的老板要是还上了钱你们自然是安然无恙的，可要是还不上的话...呵呵，你们就都准备进医院吧!“

    此言一出，公司所有职员刹那间都将眼珠子焦点在蒙践身上，一对对的眸子里情绪各异

    蒙践还是淡然负手站在那里，恍若完全感受不到这些灼烈目光一般，道:“刚才你说，你在其他地方早这么做了不止一两次了，对吧?“

    那戴金男子目光冷冷，嘴角上扬，道:“怎么，你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做给你看.“

    蒙践手掌抬了一下，踱步朝他走去，道:“哎~你会错我的意思了.“

    那戴金男子冷然着目光，盯着他没有说话

    只听蒙践含笑负手，在他所坐沙发两步之距的位置处驻足，继续道:“我是想说呀，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这么做的话你会有什么后果吗?“

    胡苑步等人与那戴金男子一边儿的人闻听此问，双方都是面色一变.那戴金男子眉头一挑，颇有兴趣地道:“后果?我还会有后果?呵呵...“

    蒙践笑容和善地道:“当然有后果了，我们人不管做什么事情，或者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结果可能不一定会有，但后果一定是会有的.“

    那戴金男子似乎被他逗乐了，兴致愈高道:“呵呵...好...好，你倒说说，我会有什么后果呀?“

    蒙践道:“如果你今天敢让我公司里的员工们少一根头发，我敢保证，你就算能够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也必定是被人抬着担架架出去的!“

    他这话开始说的时候语气及面部表情都还没有变化，和善客气得很，但说着说着，却是口气转冷，神情骤变，到得最后一句时，眼中更是锋芒毕露，整个人虽说依旧是那副笃悠悠没事儿人似的斯文气质站在那里，可一股无形的锐芒煞气却是从其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肆无忌惮地朝四面八方涌去

    但被那股傲煞之气扑面袭身的胡苑步、谭亮等人，霎时傻眼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那戴金男子一方也是呆了一呆，明显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会、竟然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人该不会脑子真有什么问题吧?

    片刻之后，侍立在那戴金男子身后的那三人当先反应过来，个个面露戾色，身形一动就欲有所作为.蓦地，那戴金男子手臂一抬制止了他们

    与手底下这些人不同，那戴金男子此时也早已换了张面孔，却是一脸正色严肃.但见其迎视着蒙践那毫不遮掩的逼人目光，缓缓站起，眼中异芒暴涨闪动三次，冷冷地一字一字道:“你确定，你没在开玩笑吗?“

    蒙践干脆、利落地沉声答腔道:“用你前面的话说，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不相信，你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此话一出，公司在场的所有员工立马儿瑟瑟发抖起来，有些甚至已用忿忿眼神盯着蒙践了.而那戴金男子一方，亦是群情激奋，勃然怒颜，感应门方向那波儿人压抑不住似的冲上了两步，形势一触即发

    那戴金男子目光移向那波儿人，大手挥了一下.那些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凶光满面地撤回到了感应门门槛处

    “你如果要核实这份文件大概需要多久?还有，你们股东开会研究又要多少时间?“像是毫无征兆似的，那戴金男子在与他对视了整整九秒后，突然开口道

    闻言的双方两头下属、手下神情又是一变，胡苑步一方还好，只是紧绷着神经的脸上微微露出几分惊疑不定，但戴金男子手底下的那些人，却是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首脑，愕然无言

    至于闻听此言的蒙践，脸上却完全都没有这些表情神色，仍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道:“你能给我多少时间?“

    那戴金男子怔了一下，似未料到对方会反问出这么句话，他沉吟了片刻，道:“最多半个月.“

    “一个月，“蒙践当即否定道:“半个月太短了.“

    胡苑步等人一听，简直心跳到嗓子眼儿，那戴金男子身后的仨人儿与感应门处的那伙人更是震怒已极，死死盯着蒙践

    而那戴金男子本人，脸上也是杀气一闪，沉声道:“一个月?开人代会都用不了一个月吧?“

    蒙践忽地悠然一笑，道:“老实说，我能给出一个月的时间也已经很冒风险了.毕竟，商洪向你们公司借款这件事我们才刚刚知道，股东那边我总得先去告知一下吧?“

    “有件事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我们公司的那几个股东，可都是一些行踪飘忽不定，喜欢四处逛荡的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两个礼拜人在上海就算不错的了，你说我现在一打电话过去，他们人都分散在各地，甚至在国外，一时半会儿全都回不来，你说我是不是要花时间等他们全部凑齐呢?“

    那戴金男子沉着脸，却是一时什么话都没有

    “而且，股东嘛，“但闻蒙践接着道:“你也应该知道，一个个都跟大老爷似的，都是有脾气的，你还不能去催他，“他抖擞了下精神，道:“所以啊，我能给出一个月时间的约定，已经很有风险了，你要是觉得我在推搪，我现在就可以当着你的面去一个一个的去联系他们，怎么样?“

    那戴金男子听他说完，冷着脸没有开口言语，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周边众人几乎是屏住呼吸，紧绷着神经看着二人，两方谁都没有丝毫放松

    半晌，那戴金男子眼中异光流转，似是考虑好了什么，道:“好!一个月就一个月，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到时候期满要是你没有全款还清债务...哼!你就等着收律师函吧!“

    言毕，他似乎再也没有任何耐心，不待蒙践表态确认，当即身子一动，就往感应门而去

    在场诸人都是一愣，不同的是戴金男子一众麾下皆现不解之怒色，胡苑步等人却是惊愕不已

    那戴金男子与身后三名随从来到感应门处，和那里的一个头目道了句什么，随即没入了人群里，那头目犹疑了片刻，又朝身后一黑衣男子说了句什么，那黑衣男子应了一声，亦没入黑压压人群中，少时，但见其拎着一袋瞧着像是平时用来装垃圾用的一次性垃圾袋一样的黑色大袋子从人群里现了出来，朝胡苑步所在方位抛了过去

    胡苑步等人都是吓了一跳，一时间谁都没有轻举妄动立即上前去接收，直待感应门处的那群黑衣人看上去好似被类似海绵一样的东西慢慢吸收消化掉一般尽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大家这才惊魂稍定，忐忑不安地活动起来，纷纷朝那大黑袋子汇拢过来

    谭亮当先打开那袋子，只见里头全都是一部部平板智能手机，颜色规格各不相同，看众员工反应显然这些东西都是个人之物

    众人正自挑挑拣拣，买菜似的搜寻自己手机，忽地人群一阵耸动，胡苑步只觉得视线一亮，面前正聚精会神查找手机的员工们朝两侧分了开去，下一秒，蒙践的身形近至其眼前

    胡苑步心头没来由的猛地一跳，竟是不由得后撤了半步.而一边的谭亮、金子发等几人，亦是神情一变，既有宛若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人似的，又有嗔怒怨怼之意，总之神色间复杂难喻

    他们这几人，可都是蒙践的身边人，即使如胡苑步这般平时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里都不怎么和蒙践朝夕相处的同事...或者严格点讲叫上下级，在经历过上次会议室里的那场交锋后，他也已对其有了一定深度的了解

    饶是如此，此刻的胡苑步看着蒙践，也是像重新认识此人似的，眼神中竟闪过几分畏缩之色，一时对着他什么话也没有.一旁，谭亮等五、六人也是相顾无言，默然看着蒙践弯着腰低着头翻找着自己的手机

    身边人尚且是眼下的这番反应，作为平常就不怎么接触的其他职员更是不用多说，一个个近乎畏惧地与他保持至少一两步距离，有些甚至用盯着瘟神一样的眼神盯着他

    不多时，但见蒙践翻到了自己的手机，取之直起腰杆儿，对丰俊妍淡淡道:“待会儿你们手机找到后，吉乐的工位你带她去看下，熟悉熟悉吧.“

    丰俊妍怔了一下，随即点头，看了一眼吉乐.吉乐闻言，亦从蒙践身上收回端详着的目光，和丰俊妍颌首示意

    与胡苑步，以及谭亮等人有所分别，丰俊妍与吉乐这两个女子从始至终除了惊吓、怒、惶、疑、异、奇、喜之外，对着蒙践，并未露出既似胡苑步一般的畏色，也无现出谭亮等五人复杂难明的表情，更没有像其他员工看待危险之物一般离蒙践远远的

    也许，是因为她们认识蒙践，了解蒙践，却又不够认识他，了解他;也许，是异性的关系，彼此相熟的女子看待男子，与彼此相熟的男子看待男子本就视角不同;也许...谁又能说得清楚也许呢?

    吩咐完丰俊妍，蒙践起步朝左侧过道口行去，同时朝胡苑步道:“你拿到手机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话音未落，人已渐远

    胡苑步一怔，这是自那次股东会议之后蒙践第一次主动跟他开口说话，且还是一开口就找他谈事，微诧之下也不迟疑，当即扎入寻机人堆之中翻找起来

    谭亮等五人朝蒙践所往方向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什么，直到胡苑步寻得自己手机离开，场中亦人头渐散，这五人才走近那已几乎翻烂了的大黑袋子，没多少工夫都各自翻找出了自个儿的手机

    谭亮深深呼吸了一下，道:“都找到了吧自己手机，找到了都回去忙吧.“说罢，当先朝左侧过道口行去

    金子发亦不多言，紧随其后，其余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似乎都有些犹豫不决，但最终谁都没有行动不一，纷纷追随谭亮脚步而去了

    斯时，已临近中午时分，但朝南的蒙践办公室窗户处，却并未瞧见什么普照的阳光照射在窗台上.窗外，天空阴霾一片

    正如同，当下办公室里的俩人

    “这份债务，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蒙践端坐在办公椅上，目光垂视着办公桌上那份凹凸不平的A4纸张，淡淡地道

    胡苑步正襟危坐在他隔桌的对面，道:“跟白松光、翟茅子还有寇基靶他们说一下吧?这桩事情，瞒是瞒不住的.“

    蒙践冷淡地道:“我是在问你，对于这份债务本身有什么想法!“

    胡苑步窒了一下，思量了片刻，不紧不慢道:“唔...如果是要核实一下真实性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办的...“

    “不用了!“蒙践眼睑一抬，语气生硬地打断他，道:“你以为这份债务仅仅只是真假存疑这一个蹊跷吗?“

    胡苑步又是一窒，道:“您的意思是...“他眼神突地一震，道:“您是说...“

    蒙践平视着他，轻哼了声，接口道:“这份债务，跟这场讨债的闹剧，看上去是恰逢其会，但实际上绝对是处心积虑的.我敢打赌，这件事要是跟我们公司那三个股东没关系，我名字就给你倒过来写!“

    胡苑步眼中惊疑不定，无语了半晌，才慢慢像是平复了极大的心绪，道:“那...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蒙践眼中厉芒闪烁，道:“你前面说得对，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肯定是要告知一下那三个股东的.这事你去办，我不想再跟他们打什么交道了，至于怎么说你自己前前后后想清楚，我可不想再被他们围攻一次了，知道吗?“

    胡苑步缓缓点头，道:“嗯好的.那这份债务...“

    蒙践接话道:“这份债务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只需要帮我稳住他们三个人，明白了吗?“

    胡苑步再次点头，道:“好，我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