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顶雪扛雷(下)

    胡苑步看着她离开自己办公室，脸色眼神在其带上了门之后，顿时变得忧虑起来

    刚才那女子，乃是他直辖的部门——财务部的下属之一，亦是他部门里出了名爱八卦的碎嘴巴.饶是他平日里御下有方，使得那些部下们对他恭顺维诺，刚才一番话又说得有板有眼，若非如此，说不准真按那女子所言，整个部门的人早已都挤满了他的办公室，嚷嚷着离职走人了

    可稳得住一时，稳不住一世.适才那番断言，看着确是有理有据，把那女子说得是一愣儿一愣儿的，待其回办公区域后定会将他这意思传达下去.但，她能被他说懵，除了那乍听之下的确是有道理的话外，更重要的，是他平日里“威压“了她(他)们已成习惯的气场加持所致.只要时间一长，这些人定然会慢慢咂摸过来，到那时，他的这点威势可就未必压得住她(他)们了

    毕竟，这年头，真正的聪明人虽然并不多，可门槛精的人却是一抓一大把.而干财务的，往往更是精明人里的精明人

    除此之外，所谓见微知著，自己部门里的人是这副心思，公司其他部门里的员工亦非什么善茬儿，估摸着现在私底下应该也抱着相同的心理，甚至应该已经有不少人在酝酿着怎么辞职了也说不定

    一念及此，胡苑步更是忧心忡忡，身子一起，就欲离开办公室的腔势

    但他刚一起身，却是又想着了什么，一屁股坐了回去，探手一把抓起座机听筒，拨了四个号码

    “嘟...嘟...嘟...嘟...“听着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的提示音，胡苑步不禁眉头微皱了一下，挂扣了听筒，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对，不管怎么样，这份债务不管是真是假，绝对不能以公司名义认下的.“斯时CIO办公室里，蒙践立足窗前，眺望远方，左手握着手机置于耳边，一脸正色的和手机那头的人谈着话

    “好，我待会儿就着手去办，尽量在二十天内给你搞定.“通话那头，一个听着语调张扬的男子声音爽气地道

    蒙践目露感激之色，道:“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电话那头的男声一本正经似的道:“没什么好谢的，你当初帮了我那么多你有让我谢过吗?我这个做师哥的呀，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可以帮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蒙践涩然一笑，没有说话

    只听电话那头的男声续语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次是真的遇到坎儿了吧?否则也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的.“

    蒙践望着远方的目光淡淡，浅笑道:“坎儿倒是不至于，只不过...“他眼睑一垂，笑颜一敛，道:“这次...我的确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电话那头的男声领会似的“哦“了一声，默然了片刻，道:“好啦，那...就先这样?“

    蒙践“嗯“了一声，道:“拜拜.“

    电话那头亦是最后回应了一声，双方几乎同时挂断了通话

    放下了手机，蒙践并没有动身动作，依然伫立在窗台前，没有焦点地静静望着前方的景色

    “既然，你们想要合起伙来整我，“忽地，他目光中精芒隐现不定，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要是再这么一味的独自跟你们单挑下去，还真就成了三三口中的脑子有问题的人了.“

    “咚咚——“

    蒙践胸膛一扩，提振了下精神头，道:“请进.“言语间，回转过身，看向了开门进来之人

    正是胡苑步

    “您在啊.“他一进门，见蒙践从窗台处朝自个儿方向回转，脸上异色一闪而过

    蒙践点了下头，边走回办公桌，边道:“嗯，刚才你打座机找我?“

    胡苑步脸色既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悦，应了一声，道:“公司现在有个比较棘手的情况，我想我有必要跟您说一下.“

    蒙践一屁股朝办公椅上坐了下来，眼神迷离地看着别处，仿佛有点儿心不在焉，道:“什么棘手的情况?“

    胡苑步瞧他一副走神了的样子，脸上不悦之色又多了几分，像是浑然忘了之前对他产生的畏缩之意，道:“上午那帮人一闹，公司里现在人心惶惶，我部门下面的人在跟我闹离职了已经，不过被我暂时给压下去了已经.“

    蒙践眼神猛地一震，还过魂来似的挺直身子，目光回转望向对坐那个中年男人，道:“你怎么跟他(她)们说的?“

    胡苑步被他冷不丁这么一正视，心下不由得一跳，当下将他对那女子的话复述了一遍

    蒙践听罢，脸上凝重之色登现，缓缓道:“你做得很好.“

    胡苑步皱着眉头，轻摇了下头，全无被夸后的飘飘然之感，道:“可下面我们怎么操作?这种事情时间一长肯定是个大问题，现在也只是压着他们一时而已.“

    蒙践一脸凝色，道:“自从商洪跑路之后，我大部分心思都用在了那些项目上面，公司里的一切日常事物基本上都一直是你跟人事部、行政部的老大在管，你有什么想法?“

    胡苑步皱着眉头看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蒙践顿有所感，抬眉回视了过去，见对方目光烁烁，似有千言万语，可愣是半字儿没有

    他只看了一眼，便已明了这里头的意思，心中自嘲一笑，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你先探探行政跟人事部的老大以及几个管事儿的风，看看她(他)们是什么态度意思.如果她(他)们并没有要跑路的意思，你可以开始让她(他)们秘密搜集公司里要跑路的那些人员名单，然后开始进行相关岗位的招聘工作了.“

    胡苑步眼中精光流转，点了点头，道:“那要是我探风探下来，连她(他)们都是要走人的意思呢?“

    蒙践凝视着他，后仰一靠椅背，字字分明道:“那本该她(他)们要做的事情，就全都要你来做了.“

    像是料到对方会这么说，胡苑步闻言之后并没有什么惊讶之类的表情反应，微微苦笑了一下，道:“好，我知道了.那先这样，您忙.“

    说着挺身而起.只是，当他走至室门口准备开门的那一刹那，蒙践的声音突地从他背后平静传来:“老胡.“

    胡苑步身子一震，如似被电棍触击了一下，眼里愕然之色一瞬而过.但见其胸口起伏了下，转过身，干笑着“哎“了一声，道:“您还有什么事?“

    蒙践没有望着他，一双目光坠在桌面上，声调平淡.道:“今天的事情，你是不是很怪我?“

    胡苑步面色陡然变了变，显然没料到蒙践会问出这么句话来，或者说是将这句话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但很快地，他脸色变得宁定，语调平和，道:“我之前也有不对的地方，您不也没怪我，抛弃我们吗?“说到这里，他亦双目坠地，又道:“更何况，您本就是为了保护我们，又怎么能怪您呢.“

    蒙践涩然一笑

    胡苑步看了看他，道:“那...没什么事，我先回了.“说话儿转过身，便欲转动起门把

    “老胡，“蒙践声调依然平静地唤了他一声，但不知为何，听在耳中的胡苑步，却分明感受到，对方那声呼唤里隐隐流露出的异样情绪

    他再次回过身，但见蒙践目光不知何时，已深深望向他，道:“谢谢.“

    胡苑步淡然一笑，摇了下头，转开把柄室门，出去了

    蒙践望着那扇关起来的室门，沉默许久，从室门角度看过去，其目光眼神迷离，似是陷入了什么沉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他双眼一个定睛，想是缓过了神，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斯时，软件开发项目办公区域内，吃完午饭后的谭亮等人午憩的午憩，玩手机的玩手机，不休息继续赶项目进度的兀自在那儿滚动着鼠标滚轮，检查着代码时不时敲打几下键盘

    只是，这些人眼下不管在做什么事情，总给人一种隐隐的浮躁之感

    就像是，一副静不下心来的样子

    从不远处走来的蒙践与吉乐二人，看到的，便是这番光景

    一察觉蒙践来到，办公区域内的众人登时一阵骚动，便是脖颈仰扣着垫枕上，正自午憩的一两人亦被余人招呼蒙践的声音惊醒，正襟了一下，强笑了一声，唤道:“老大.“

    蒙践将他们这些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也没特意说什么，只是有意无意瞟了眼身边从到其工位招呼，至陪伴自己一路过来始终都泰然自若的吉乐，眼中淡芒闪了闪，道:“临时有事找你们，打扰你们休息了，不好意思啊.“

    众人纷纷客气了一两声，表示无妨

    蒙践当下更不废话，道:“是这样，我们先把手头上两个大项目，就是燕山铭和空若谷这两家公司的项目往后延一延，暂停一下，先把另外几个中小型的项目加速推进一下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片刻之后，大猪当先发问了一句:“那你的意思...是要多快?“

    蒙践道:“二十五天内之内，这些项目必须要完成掉百分之七十以上.“

    众人一听之下，脸色又都一变.矛神皱眉道:“这时间上...应该来不及吧?“

    谭亮思索着神色，道:“你刚才说的完成掉百分之七十以上，指的是这些项目的推进速度，对吧?“

    蒙践正视着他，摇了下头，道:“不.我说的是这些项目全部完工的数量比例.“

    “不可能!“他话一甫出，大猪顿时大摇其头，道:“就是赶进度我们都不一定能搞得定，要想完工率达到百分之七十，测试时间都不够...“

    蒙践不等他说完，淡然打断道:“上线测试我会另作安排，我们只要保证产品成型debug和封测的时候没什么毛病就行.“

    众人闻其言，皆无什么轻松神色，大猪一脸忧思，道:“可就算是这样，时间上我觉得还是不够用的.“

    矛神在旁随声附和

    蒙践目光环视着大猪、矛神以及暗皇与谭亮，徐徐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大学时候的那段奋斗的日子?“

    四人俱是怔了一下.一边，金子发与吉乐，却不同程度的流露出几丝好奇之色

    只听蒙践续话道:“当初我们虽然是一笔一笔的接单，但时间期限强度并不比现在好多少，加上那时候比起现在来，我们技巧经验也欠缺，压力也比现在要大多了.但后头，我们还是熬过来了，当然了，那时候我们年纪岁数也摆在那里，那也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我觉得还是我们拼搏的那股斗志.“

    “现在，我们的岁数固然是不能和那时候比了，但'廉颇六十，尚有余勇'，更何况我们现在三十岁都还没到，这个'老'字我们就更沾不上边儿了.所以我相信，只要我们还有着跟那时候一样昂扬拼搏的奋斗意志，这次我们一样可以挺过来，攻下这些'碉堡'!“

    众人均现出思忖神情，沉默不语

    可能是心绪有些激动吧，蒙践的语调说着说着渐渐有些激昂起来，但听其又道:“就像上次说的那样，我知道，各位都是念着以往的情分过来帮我，有些甚至为我不远千里从各自老家那边赶过来，这都是把我当成兄弟，当成自己人才会这么做的.而既然把我当成了兄弟，当成了自己人，我也不来跟你们说两家话，说那一套假客气的话.“

    他正经着脸色，诚恳着目光，道:“公司现在面临的问题不少，特别是今天的事情，你们也见到了.而我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这些项目通通完成掉，所以说，我真的需要你们鼎力相助，全力以赴的帮我，好吗?“

    大伙儿听着他恳切的话语，不禁都有些意动，可后头听其一提及上午的情景，各人仿佛心有余悸一般，一个个脸上掠过一道道畏葸之色，一时之间，谁也没有立马儿答腔回应

    “放心，这些项目没有完成前，我不会离开的.“

    蓦地，一女子话音儿响起，诸人乍闻之下，齐齐朝发言者看去，却见说这话的赫然乃是吉乐

    包括蒙践在内，场中诸人一呆之下，或多或少都现出几分讶异来，明显都没想到这当口儿她会张口说话

    倒是吉乐本人说了这话，却是美眸垂下，处之泰然.只不过，她的眼神深处，却仿佛有别样情绪，异光流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