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AI·锣鼓喧天
谷粒的声音难得认真：“你现在进去，大概会面对一头暴怒的狮子。据我接任务时观察到的数据，这家伙属于典型的狂战士，连脑袋里都长满了肌肉的那种。按目前这些逼仄的场景，不说你被他摸到一下绝对当即暴毙，就说他全力一拳砸墙上，你都不能担保会不会直接打穿地基，头上塌下来大半个楼层。”
罗喧质疑：“不能吧？他要真来这么一拳，就狂战士那不算厚的血槽，自己不也得干脆砸死？”
“……你闯进他老巢这么久，你看他有抓住哪个机会出来夹击你吗？就狂战士那点智商，他连下水道路怎么走都分不清，乖乖呆在房间里门都不敢出。你还敢期望他会考虑打起架来的后果？”
罗喧摸摸头，“行，那你说怎么办。”
手握长刀的身影在空气的波动中浮现，谷粒对着镜头展颜笑了一下，然后把无人机交到男主播手里：“苦肉计。打我几枪，我来引他去楼顶。”
哐！
下水道装饰豪奢的房间大门被“咚”地撞开，黄铜的门板重重地撞在钢筋水泥的墙面上，在错综复杂的地下管道内发出沉闷的回响。
“吼！”房间内焦躁踱步的人型狮子瞬间进入了狂暴，脸上身上金黄色的鬃毛根根竖起，半息之间就化作了长满尖牙的疾行列车，怒号着向门口撞过去。
然后他看清了门口浑身浴血的女刺客，连忙紧急刹住了脚步，带着劲风的拳掌将将停在了年轻女性被吹起的短发之前。
谷粒咳出一口血，有气无力地提起嗓子：“……别我没被他打死，结果死在你手上。”
狮子胆战心惊地看着爪子上殷红的带血唾沫，又看看狼狈不堪、满是硝烟与血迹的女性身体，锋利的鬓毛柔顺下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受伤的娇躯，痛心疾首地问道：“谷妹！怎么连你都搞成了这个样子……！那入侵者真的这么厉害么，这么多血，这么多弹痕……天杀的，还有你的鬃毛！那入侵者怎么敢的，竟然连光荣的鬃毛都不肯放过…！”
眼看着狮子又有怒发冲冠的倾向，长刀刀背毫不留情地就砸向了野兽的大头。
“蠢狮子，人类没有鬃毛，那叫头发！咳，人类的头发虽说也重要，但不像狮子那样有别的含义。”谷粒用虚弱的声音边咳边骂，“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注意。”
狮子睁大了眼睛看向她，亮金色的眸子里大颗的水珠滴溜溜地打转，强忍着悲意呜咽道：“你这一刀，我居然没觉得多痛，明明往常早该痛得叫出来了……谷妹，你说，无论是什么，哥哥一定为你报仇！”
“不是为我，我来最晚，也不过孑然一身，无所谓什么报不报仇……只是，还有你手下的蜥蜴、阿蛇、小猪、大狗、傻鸟……”谷粒说着说着闭上眼，眼角溢出泪来。
狮子呆呆地看着她，豆大的泪珠接连掉在地上，“他们，他们全都，都走了？！不可能，野猪上次还说，等彻底稳固下都市的夜晚了，就再像当年篝火下那样，顶着呼啸的夜风，摆好几个循环的全肉席，大伙儿当着满天星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醉到数不清天上的月亮，就不给放谁回去……蜥蜴还骂她大老粗，永远只想着吃肉打架。不可能啊，怎么就突然都走了呢？怎么也不等等我呢？”
谷粒低声咳嗽，她颤抖着声音说：“蜥蜴……蜥蜴一直往你这边跑，想找机会给你送信。你知道她同我有点像，在地面上可以靠光线隐身。可她只想着要让你快点逃，没有一刻往地上跑过。阿蛇最擅长腐蚀性毒液，可他不敢在地道里喷毒，怕周围腐蚀没了，不算牢固的地基受到影响，高楼倒塌，威胁到留在地上的其他人的生命。小猪被入侵者抓住不敢冲锋，大狗鼻子被血腥和臭味干扰，傻鸟直接没有高处可以让他躲……我实在受不住，提前从暗影里出来想杀掉那怪物，结果就被反手打满了一梭子……”
狮子声音嘶哑：“而我就躲在这傻卵下水道尽头，就为了这一条废物的命。”
谷粒撑起身来，她去安抚狮子扬起来的鬓毛，柔声说：“这是大家一致的决定，无论谁倒了，你都不能倒下。狮子，你统一了锣鼓喧天黑夜的三股势力，你是旗帜，如今夜晚力量前所未有地强大，白昼一定会派出杀手来……肯定会有像我一样的BUG，被错误地分离在了另一个都市，到时候他们就是最好的刺客，混进人群中谁也分不出来。”
她的声音夹杂了一丝痛苦，“大家只是想着，就像我作为人类长在夜间都市，获得的便是暗影的力量，那个兽人刺客拥有的也一定是光明的力量。那么，只要躲入地下，即使我们的能力会有所削弱，光明的力量才会是受到最大打击的……何况，如果他没看穿我们真正躲藏的地点，直往顶楼去，那纵使他力量强大，也有着足够的‘惊喜’等着他……”
她又一次痛苦地闭上了眼，“但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怪物。他长着人类的样子，穿着白昼的颜色，可他的子弹里既没有白昼的温存，也没有夜晚的痕迹。他半点不受月光的影响，无论是在地上还是地下，战斗能力都没有丝毫的波动；也完全不受针对嗅觉的气味干扰，大狗花了好几星期才勉强适应的味道，他表现得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以及极为恐怖的感知与敏捷能力，我趁他视线盲点从暗影里进行刺杀，结果居然被他极近距离盲射反制。之后近身枪与刀的搏斗中，刀本应是占据灵敏度的优势，可竟然……”
女刺客揭开腰间残破的布片，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痕与少量弹孔，“……是我难以躲开。”
“怪物？”最后一滴眼泪落在地面，破碎成万千星斗，每一颗都照映着狮子通红的眼眶与高扬的鬓毛，而闪电在金黄色的鬓毛间浮动，“我也被称为过怪物，‘暴怒的怪物’。可一头怪物在屠杀我的家人，而另一头怪物却懦弱地躲在地底，祈求能借他人的流血牺牲而苟活于世。谷妹，这对比居然如此可笑！
“吼嗷——！！我是狮子，是兽人，是夜晚的主宰者，也是暴怒的怪物！怪物何需躲藏！怪物何需畏惧！怪物何需他人流血！
“只需要愤怒！只需要这无穷无尽的愤怒！我靠这愤怒闯下了天、征服了夜，乃至找回了家……而忘却了愤怒，便马上失去了一切。
“难怪都说我是蠢狮子。我真是蠢毙了。
“又一次……我如果没那么愚蠢，我如果没那么轻信，我如果没放任毒蛇让我停留在地下，如果用愤怒直面另一头怪物……谁的生命都不会失去。
“我是怪物。是带来不幸的怪物！是吞噬生命的怪物！
“怪物啊！我也是愤怒的怪物！我是——誓要报仇的怪物！”
咔嚓！
天空一声炸响，数道雪白的惊雷同时撕开了黑夜，如同愤怒的巨蟒嘶吼着要吞下世界。
“嚯，场景做得挺壮观的，有时候我觉得网游拿来看风景也挺不错。想想神话里的大洪水，吞噬中庭的巨蛇，或者宇宙初开的大爆炸，能毫无危险地身处其中，心无杂念地欣赏我们本来全无希望见到的场景，这种纯真的震撼，我想或许就是AI创造存在的意义之一。”
白西装飘扬在连接黑夜与高楼的穹顶，罗喧坐在大厦顶层的边缘，侧过头对着摄像头说话。
“而另一层意义，你们看，这脚下的灯火，像不像现实里的都市模样？除了灯火旁走着的都是人型的野兽。我老早就想这么坐在城市顶上，好好看看这片钢铁凝聚的大地……哈哈，没有胆子，小罗惜命。哦对，好孩子不要学哦，虚拟和现实要分开！”
夜风吹起野兽的咆哮，不过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在天地的伟力下迅速消失于寒风中。
“这个世界好玩吗？我希望没有给大家带来太差的体验。我给它起名叫锣鼓喧天的时候，其实只有简单的两个想法，一个是有趣的热热闹闹，一个是能有很多朋友，一起开开心心来看这场热闹。哈哈，小罗很没创意吧？当初起直播间名字的时候就被老大姐狠狠骂过了，她说要‘像个文化人的样子’，可大家都知道，小罗是出了名的逃课少年啊，书读得都还没网吧泡的多，哪来的文化人的底蕴哦？那时候绞尽脑汁，翻来覆去想啊，满脑子都是，‘网络直播间的名字应该就跟网吧单间差不多吧’？真的差一点，大家就要在‘天作之合’看我直播了。还是那时候租间旁刚好有人做喜事，敲锣打鼓吹起了民乐，老大姐就嘲讽啊，‘听你在这编名字，还不如去听旁人奏丧乐呢，起码人还能打得锣鼓喧天的，你这开直播的红喜事还不过人家白喜事的热闹！’嘴毒吧，只能说他们那一代都是那个样子，崇尚严师出高徒哈哈。不过这倒是给了咱房间名：锣鼓喧天，又热闹又好听，还是做喜事专用的，三全其美！
“哈哈，不过后来就真的喜欢上这名字了。一来总在锣鼓喧天里跟大家处着，处着处着就跟这瞎取的名字都处出感情来了；二来，特别是跟朋友联机的时候，大家伙键盘敲得劈里啪啦的，其实不就像在锣鼓喧天地奏乐吗？我这人没啥高雅情操，就特喜欢大家伙凑一起打游戏，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所以就有了这个锣鼓喧天。”罗喧伸手在夜空中虚划出一片区域，“白天是人类的都市，夜晚是野兽的都市。两个阵营，两条任务链，俩都市都知道对方的存在，都渴望能见到完整的昼夜，可没我们的帮助，都做不到。白天与晚上的分界钟声那么一响，前一个都市就消失无踪，所有对应的住民都陷入沉睡，而另一个都市就在原地上凭空出现，对应的市民开始活动。
“还有谷粒。大伙儿觉得刚才那个谷粒，表现得怎么样？其实我觉着还是有点不像真人，真的谷粒姐联机时可狡猾了，那直播效果每次都得爆炸。”
——无人机下的弹幕视窗现下就要爆炸给罗喧看。
罗喧乐得直挥手：“哈哈，对啰，那个是AI哦。我找本人要了授权，让AI根据网上的和我给的数据，去生成他们的虚拟角色——同样的外形、同样的喜好、相似的性格，但是从头到尾都是游戏世界本身的居民，就像是玩一个桌面角色扮演游戏，不同的是这回成真啦。这些人就像现实的代替，时刻不歇地在两个都市里面进行着锣鼓喧天的大冒险，大伙儿永永远远热热闹闹。哎，有时候看着都觉得挺可乐。
“她同我打招呼？因为AI的数据里有我的记忆，虚拟的谷粒自然也就认识我啰。不过要说起来，真正跟她一块儿冒险的，还是锣鼓喧天世界里的AI罗喧——讲不定也在哪直播呢。哈哈，可惜的是受限于数据量的关系，目前锣鼓喧天运转演变的AI数目还是有限，像刚杀的大多小怪，就真的只知道自己是小怪咯。
“等到公测之后，大家来这儿多了，锣鼓喧天也就发展起来了。到时候大伙儿兴许还能见到更多熟人，比如某个射击冠军、某个退役选手、某位知名打野……哈哈，也许还会上演真假美猴王呢。
“不过现在，还是让我们先把乖乖的boss料理掉吧。这晚上可打够久咯，希望这boss得来点刺激的表演，可别太容易就寄掉啊，得让咱好光荣下播啊——”
罗喧质疑：“不能吧？他要真来这么一拳，就狂战士那不算厚的血槽，自己不也得干脆砸死？”
“……你闯进他老巢这么久，你看他有抓住哪个机会出来夹击你吗？就狂战士那点智商，他连下水道路怎么走都分不清，乖乖呆在房间里门都不敢出。你还敢期望他会考虑打起架来的后果？”
罗喧摸摸头，“行，那你说怎么办。”
手握长刀的身影在空气的波动中浮现，谷粒对着镜头展颜笑了一下，然后把无人机交到男主播手里：“苦肉计。打我几枪，我来引他去楼顶。”
哐！
下水道装饰豪奢的房间大门被“咚”地撞开，黄铜的门板重重地撞在钢筋水泥的墙面上，在错综复杂的地下管道内发出沉闷的回响。
“吼！”房间内焦躁踱步的人型狮子瞬间进入了狂暴，脸上身上金黄色的鬃毛根根竖起，半息之间就化作了长满尖牙的疾行列车，怒号着向门口撞过去。
然后他看清了门口浑身浴血的女刺客，连忙紧急刹住了脚步，带着劲风的拳掌将将停在了年轻女性被吹起的短发之前。
谷粒咳出一口血，有气无力地提起嗓子：“……别我没被他打死，结果死在你手上。”
狮子胆战心惊地看着爪子上殷红的带血唾沫，又看看狼狈不堪、满是硝烟与血迹的女性身体，锋利的鬓毛柔顺下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受伤的娇躯，痛心疾首地问道：“谷妹！怎么连你都搞成了这个样子……！那入侵者真的这么厉害么，这么多血，这么多弹痕……天杀的，还有你的鬃毛！那入侵者怎么敢的，竟然连光荣的鬃毛都不肯放过…！”
眼看着狮子又有怒发冲冠的倾向，长刀刀背毫不留情地就砸向了野兽的大头。
“蠢狮子，人类没有鬃毛，那叫头发！咳，人类的头发虽说也重要，但不像狮子那样有别的含义。”谷粒用虚弱的声音边咳边骂，“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注意。”
狮子睁大了眼睛看向她，亮金色的眸子里大颗的水珠滴溜溜地打转，强忍着悲意呜咽道：“你这一刀，我居然没觉得多痛，明明往常早该痛得叫出来了……谷妹，你说，无论是什么，哥哥一定为你报仇！”
“不是为我，我来最晚，也不过孑然一身，无所谓什么报不报仇……只是，还有你手下的蜥蜴、阿蛇、小猪、大狗、傻鸟……”谷粒说着说着闭上眼，眼角溢出泪来。
狮子呆呆地看着她，豆大的泪珠接连掉在地上，“他们，他们全都，都走了？！不可能，野猪上次还说，等彻底稳固下都市的夜晚了，就再像当年篝火下那样，顶着呼啸的夜风，摆好几个循环的全肉席，大伙儿当着满天星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醉到数不清天上的月亮，就不给放谁回去……蜥蜴还骂她大老粗，永远只想着吃肉打架。不可能啊，怎么就突然都走了呢？怎么也不等等我呢？”
谷粒低声咳嗽，她颤抖着声音说：“蜥蜴……蜥蜴一直往你这边跑，想找机会给你送信。你知道她同我有点像，在地面上可以靠光线隐身。可她只想着要让你快点逃，没有一刻往地上跑过。阿蛇最擅长腐蚀性毒液，可他不敢在地道里喷毒，怕周围腐蚀没了，不算牢固的地基受到影响，高楼倒塌，威胁到留在地上的其他人的生命。小猪被入侵者抓住不敢冲锋，大狗鼻子被血腥和臭味干扰，傻鸟直接没有高处可以让他躲……我实在受不住，提前从暗影里出来想杀掉那怪物，结果就被反手打满了一梭子……”
狮子声音嘶哑：“而我就躲在这傻卵下水道尽头，就为了这一条废物的命。”
谷粒撑起身来，她去安抚狮子扬起来的鬓毛，柔声说：“这是大家一致的决定，无论谁倒了，你都不能倒下。狮子，你统一了锣鼓喧天黑夜的三股势力，你是旗帜，如今夜晚力量前所未有地强大，白昼一定会派出杀手来……肯定会有像我一样的BUG，被错误地分离在了另一个都市，到时候他们就是最好的刺客，混进人群中谁也分不出来。”
她的声音夹杂了一丝痛苦，“大家只是想着，就像我作为人类长在夜间都市，获得的便是暗影的力量，那个兽人刺客拥有的也一定是光明的力量。那么，只要躲入地下，即使我们的能力会有所削弱，光明的力量才会是受到最大打击的……何况，如果他没看穿我们真正躲藏的地点，直往顶楼去，那纵使他力量强大，也有着足够的‘惊喜’等着他……”
她又一次痛苦地闭上了眼，“但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怪物。他长着人类的样子，穿着白昼的颜色，可他的子弹里既没有白昼的温存，也没有夜晚的痕迹。他半点不受月光的影响，无论是在地上还是地下，战斗能力都没有丝毫的波动；也完全不受针对嗅觉的气味干扰，大狗花了好几星期才勉强适应的味道，他表现得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以及极为恐怖的感知与敏捷能力，我趁他视线盲点从暗影里进行刺杀，结果居然被他极近距离盲射反制。之后近身枪与刀的搏斗中，刀本应是占据灵敏度的优势，可竟然……”
女刺客揭开腰间残破的布片，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痕与少量弹孔，“……是我难以躲开。”
“怪物？”最后一滴眼泪落在地面，破碎成万千星斗，每一颗都照映着狮子通红的眼眶与高扬的鬓毛，而闪电在金黄色的鬓毛间浮动，“我也被称为过怪物，‘暴怒的怪物’。可一头怪物在屠杀我的家人，而另一头怪物却懦弱地躲在地底，祈求能借他人的流血牺牲而苟活于世。谷妹，这对比居然如此可笑！
“吼嗷——！！我是狮子，是兽人，是夜晚的主宰者，也是暴怒的怪物！怪物何需躲藏！怪物何需畏惧！怪物何需他人流血！
“只需要愤怒！只需要这无穷无尽的愤怒！我靠这愤怒闯下了天、征服了夜，乃至找回了家……而忘却了愤怒，便马上失去了一切。
“难怪都说我是蠢狮子。我真是蠢毙了。
“又一次……我如果没那么愚蠢，我如果没那么轻信，我如果没放任毒蛇让我停留在地下，如果用愤怒直面另一头怪物……谁的生命都不会失去。
“我是怪物。是带来不幸的怪物！是吞噬生命的怪物！
“怪物啊！我也是愤怒的怪物！我是——誓要报仇的怪物！”
咔嚓！
天空一声炸响，数道雪白的惊雷同时撕开了黑夜，如同愤怒的巨蟒嘶吼着要吞下世界。
“嚯，场景做得挺壮观的，有时候我觉得网游拿来看风景也挺不错。想想神话里的大洪水，吞噬中庭的巨蛇，或者宇宙初开的大爆炸，能毫无危险地身处其中，心无杂念地欣赏我们本来全无希望见到的场景，这种纯真的震撼，我想或许就是AI创造存在的意义之一。”
白西装飘扬在连接黑夜与高楼的穹顶，罗喧坐在大厦顶层的边缘，侧过头对着摄像头说话。
“而另一层意义，你们看，这脚下的灯火，像不像现实里的都市模样？除了灯火旁走着的都是人型的野兽。我老早就想这么坐在城市顶上，好好看看这片钢铁凝聚的大地……哈哈，没有胆子，小罗惜命。哦对，好孩子不要学哦，虚拟和现实要分开！”
夜风吹起野兽的咆哮，不过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在天地的伟力下迅速消失于寒风中。
“这个世界好玩吗？我希望没有给大家带来太差的体验。我给它起名叫锣鼓喧天的时候，其实只有简单的两个想法，一个是有趣的热热闹闹，一个是能有很多朋友，一起开开心心来看这场热闹。哈哈，小罗很没创意吧？当初起直播间名字的时候就被老大姐狠狠骂过了，她说要‘像个文化人的样子’，可大家都知道，小罗是出了名的逃课少年啊，书读得都还没网吧泡的多，哪来的文化人的底蕴哦？那时候绞尽脑汁，翻来覆去想啊，满脑子都是，‘网络直播间的名字应该就跟网吧单间差不多吧’？真的差一点，大家就要在‘天作之合’看我直播了。还是那时候租间旁刚好有人做喜事，敲锣打鼓吹起了民乐，老大姐就嘲讽啊，‘听你在这编名字，还不如去听旁人奏丧乐呢，起码人还能打得锣鼓喧天的，你这开直播的红喜事还不过人家白喜事的热闹！’嘴毒吧，只能说他们那一代都是那个样子，崇尚严师出高徒哈哈。不过这倒是给了咱房间名：锣鼓喧天，又热闹又好听，还是做喜事专用的，三全其美！
“哈哈，不过后来就真的喜欢上这名字了。一来总在锣鼓喧天里跟大家处着，处着处着就跟这瞎取的名字都处出感情来了；二来，特别是跟朋友联机的时候，大家伙键盘敲得劈里啪啦的，其实不就像在锣鼓喧天地奏乐吗？我这人没啥高雅情操，就特喜欢大家伙凑一起打游戏，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所以就有了这个锣鼓喧天。”罗喧伸手在夜空中虚划出一片区域，“白天是人类的都市，夜晚是野兽的都市。两个阵营，两条任务链，俩都市都知道对方的存在，都渴望能见到完整的昼夜，可没我们的帮助，都做不到。白天与晚上的分界钟声那么一响，前一个都市就消失无踪，所有对应的住民都陷入沉睡，而另一个都市就在原地上凭空出现，对应的市民开始活动。
“还有谷粒。大伙儿觉得刚才那个谷粒，表现得怎么样？其实我觉着还是有点不像真人，真的谷粒姐联机时可狡猾了，那直播效果每次都得爆炸。”
——无人机下的弹幕视窗现下就要爆炸给罗喧看。
罗喧乐得直挥手：“哈哈，对啰，那个是AI哦。我找本人要了授权，让AI根据网上的和我给的数据，去生成他们的虚拟角色——同样的外形、同样的喜好、相似的性格，但是从头到尾都是游戏世界本身的居民，就像是玩一个桌面角色扮演游戏，不同的是这回成真啦。这些人就像现实的代替，时刻不歇地在两个都市里面进行着锣鼓喧天的大冒险，大伙儿永永远远热热闹闹。哎，有时候看着都觉得挺可乐。
“她同我打招呼？因为AI的数据里有我的记忆，虚拟的谷粒自然也就认识我啰。不过要说起来，真正跟她一块儿冒险的，还是锣鼓喧天世界里的AI罗喧——讲不定也在哪直播呢。哈哈，可惜的是受限于数据量的关系，目前锣鼓喧天运转演变的AI数目还是有限，像刚杀的大多小怪，就真的只知道自己是小怪咯。
“等到公测之后，大家来这儿多了，锣鼓喧天也就发展起来了。到时候大伙儿兴许还能见到更多熟人，比如某个射击冠军、某个退役选手、某位知名打野……哈哈，也许还会上演真假美猴王呢。
“不过现在，还是让我们先把乖乖的boss料理掉吧。这晚上可打够久咯，希望这boss得来点刺激的表演，可别太容易就寄掉啊，得让咱好光荣下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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